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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生索赠,女脱金腕钏付之。忽童入曰:“仙凡路殊,君宜即去。”女急起,
遁去。生问主人,童曰:“早诣待漏,去时嘱送客耳。”生怅然从之,复寻旧途。
将及门,回视童子,不知何时已去。虎哮骤起,生惊窜而去,望之无底,而足已
奔堕。
一惊而寤,则朝暾已红。方将振衣,有物腻然坠褥间,视之,钏也。心益异
之。由是前念灰冷,每欲寻赤松游,而尚以胤续为忧。过十余月,昼寝方酣,梦
紫衣姬自外至,怀中绷婴儿曰:“此君骨肉。天上难留此物,敬持送君。”乃寝
诸床,牵衣覆之。匆匆欲去。生强与为欢。乃曰:“前一度为合卺,今一度为永
诀,百年夫妇,尽于此矣。君倘有志,或有见期。”生醒,见婴儿卧袱褥间,绷
以告母。母喜,佣媪哺之,取名梦仙。
生于是使人告太史,自己将隐,令别择良匹,太史不肯,生固以为辞。太史
告女,女曰:“远近无不知儿身许吴郎矣。今改之,是二天也。”因以此意告生。
生曰:“我不但无志于功名,兼绝情于燕好。所以不即入山者,徒以有老母在。”
太史又以商女,女曰:“吴郎贫,我甘其藜藿,吴郎去,我事其姑嫜,定不他适!”
使人三四返,迄无成谋,遂诹日备车马妆奁,嫔于生家。生感其贤,敬爱臻至。
女事姑孝,曲意承顺,过贫家女。逾二年,母亡,女质奁作具,罔不尽礼。
生曰:“得卿如此,吾何忧!顾念一人得道,拔宅飞升。余将远逝,一切付
之于卿。”女坦然,殊不挽留,生遂去。女外理生计,内训孤儿,井井有法。梦
仙渐长,聪慧绝伦。十四岁,以神童领乡荐,十五入翰林。每褒封,不知母姓氏,
封葛母一人而已。值霜露之辰,辄问父所,母具告之,遂欲弃官往寻。母曰:
“汝父出家,今已十有余年,想已仙去,何处可寻?”
后奉旨祭南岳。中途遇寇。窘急中,一道人仗剑入,寇尽披靡,围始解。德
之。馈以金,不受。出书一函,付嘱曰:“余有故人,与大人同里,烦一致寒暄。”
问:“何姓名?”答曰:“王林。”因忆村中无此名,道士曰:“草野微贱,贵
官自不识耳。”临行,出一金钏曰:“此闺阁物,道人拾此,无所用处,即以奉
报。”视之,嵌镂精绝。
怀归以授夫人,夫人爱之,命良工依式配造,终不及其精巧。遍问村中,并
无王林其人者。私发其函,上云:“三年鸾凤,分拆各天;葬母教子,端赖卿贤。
无以报德,奉药一丸;剖而食之,可以成仙。”后书“琳娘夫人妆次”。读毕,
不解何人,持以告母。母执书以泣。曰:“此汝父家报也。琳,我小字。”始恍
然悟“王林”为拆白谜也,悔恨不已。又以钏示母,母曰:“此汝母遗物。而翁
在家时,尝以相示。”又视丸,如豆大,喜曰:“我父仙人,啖此必能长生。”
母不遽吞,受而藏之。
会葛太史来视甥,女诵吴生书,便进丹药为寿。太史剖而分食之,顷刻,精
神焕发。太史时年七旬,龙钟颇甚,忽觉筋力溢于肤革,遂弃舆而步,其行健速,
家人坌息始能及焉。逾年,都城有回禄之灾,火终日不熄,夜不敢寐,毕集庭中,
见火势拉杂,寝及邻舍,一家徊徨,不知所计。忽夫人臂上金钏,戛然有声,脱
臂飞去。望之,大可数亩。团覆宅上,形如月阑,钏口降东南隅,历历可见。众
大愕。俄顷,火自西来,近阑则斜越而东。迨火势既远,窃意钏亡不可复得,忽
见红光乍敛,钏铮然堕足下。都中延烧民舍数万间,左右前后,并为灰烬,独吴
第无恙。惟东南一小阁,化为乌有,即钏口漏覆处也。葛母年五十余,或见之,
犹似二十许人。
○夜叉国
交州徐姓,泛海为贾,忽被大风吹去。开眼至一处,深山苍莽。冀有居人,
遂缆船而登,负糗腊焉。方入,见两崖皆洞口,密如蜂房,内隐有人声。至洞外,
伫足一窥,中有夜叉二,牙森列戟,目闪双灯,爪劈生鹿而食。惊散魂魄,急欲
奔下,则夜叉已顾见之,辍食执入。二物相语,如鸟兽鸣,争裂徐衣,似欲啖
噉。徐大惧,取橐中糗糒,并牛脯进之。分啖甚美。复翻徐橐,徐摇手以示其
无,夜叉怒,又执之。徐哀之曰:“释我。我舟中有釜甑,可烹饪。”夜叉不解
其语,仍怒。徐再与手语,夜叉似微解。从至舟,取具入洞,束薪燃火,煮其残
鹿,熟而献之。二物啖之喜。夜以巨石杜门,似恐徐遁,徐曲体遥卧,深惧不免。
天明二物出,又杜之。少顷,携一鹿来付徐,徐剥革,于深洞处取流水,汲煮数
釜。俄有数夜叉至,群集吞啖讫,共指釜,似嫌其小。过三四日,一夜叉负一大
釜来,似人所常用者。于是群夜叉各致狼麋。既熟,呼徐同啖。居数日,夜叉渐
与徐熟,出亦不施禁锢,聚处如家人。徐渐能察声知意,辄效其音,为夜叉语。
夜叉益悦,携一雌来妻徐。徐初畏惧,莫敢伸,雌自开其股就徐,徐乃与交,雌
大欢悦。每留肉饵徐,若琴瑟之好。
一日,诸夜叉早起,项下各挂明珠一串,更番出门,若伺贵客状。命徐多煮
肉,徐以问雌,雌云:“此天寿节。”雌出,谓众夜叉曰:“徐郎无骨突子。”
众各摘其五,并付雌。雌又自解十枚,共得五十之数,以野苎为绳,穿挂徐项。
徐视之,一珠可直百十金。俄顷俱出。徐煮肉毕,雌来邀去,云:“接天王。”
至一大洞广阔数亩,中有石,滑平如几,四围俱有石坐,上一坐蒙一豹革,余皆
以鹿。夜叉二三十辈,列坐满中,少顷。大风扬尘,张皇都出。见一巨物来,亦
类夜叉状,竟奔入洞,踞坐鹗顾。群随入,东西列立,悉仰其首,以双臂作十字
交。大夜叉按头点视。问:“卧眉山众,尽于此乎?”群哄应之。顾徐曰:“此
何来?”雌以“婿”对,众又赞其烹调。即有二三夜叉,奔取熟肉陈几上,大夜
叉掬啖尽饱,极赞嘉美,且责常供。又顾徐云:“骨突子何短?”众曰:“初来
未备。”物于项上摘取珠串,脱十枚付之,俱大如指顶,圆如弹丸,雌急接代徐
穿挂,徐亦交臂作夜叉语谢之。物乃去,蹑风而行,其疾如飞。众始享其余食而
散。
居四年余,雌忽产,一胎而生二雄一雌,皆人形,不类其母。众夜叉皆喜其
子,辄共拊弄。一日,皆出攫食,惟徐独坐,忽别洞来一雌,欲与徐私,徐不肯。
夜叉怒,扑徐踣地上。徐妻自外至,暴怒相搏,龁断其耳。少顷,其雄亦归,解
释令去。自此雌每守徐,动息不相离。又三年,子女俱能行步,徐辄教以人言,
渐能语,啁啾之中,有人气焉,虽童也,而奔山如履坦途,与徐依依有父子意。
一日,雌与一子一女出,半日不归,而北风大作。徐恻然念故乡,携子至海
岸,见故舟犹存,谋与同归。子欲告母,徐止之。父子登舟,一昼夜达交。至家,
妻已醮。出珠二枚,售金盈兆,家颇丰。子取名彪,十四五岁,能举百钧,粗莽
好斗。交帅见而奇之,以为千总。值边乱,所向有功,十八为副将。
时一商泛海,亦遭风飘至卧眉,方登岸,见一少年,视之而惊。知为中国人,
便问居里。商以告。少年曳入幽谷一小石洞,洞外皆丛棘,且嘱勿出。去移时,
挟鹿肉来啖商。自言:“父亦交人。”商问之,而知为徐,商在客中尝识之。因
曰:“我故人也。今其子为副将。”少年不解何名。商曰:“此中国之官名。”
又问:“何以为官?”曰:“出则舆马,入则高堂,上一呼而下百诺,见者侧目
视,侧足立,此名为官。”少年甚歆动。商曰:“既尊君在交,何久淹此?”少
年以情告。商劝南旋,曰:“余亦常作是念。但母非中国人,言貌殊异,且同类
觉之,必见残害,用是辗转。”乃出曰:“待北风起,我来送汝行。烦于父兄处,
寄一耗问。”商伏洞中几半年。时自棘中外窥,见山中辄有夜叉往还,大惧,不
敢少动。一日,北风策策,少年忽至,引与急窜。嘱曰:“所言勿忘却。”商应
之。又以肉置几上,商乃归。
径抵交,达副总府,备述所见。彪闻而悲,欲往寻之。父虑海涛妖薮,险恶
难犯,力阻之。彪抚膺痛哭,父不能止。乃告交帅,携两兵至海内。逆风阻舟,
摆簸海中者半月。四望无涯,咫尺迷闷,无从辨其南北。忽而涌波接汉,乘舟倾
覆,彪落海中,逐浪浮沉。久之,被一物曳去,至一处,竟有舍宇。彪视之,一
物如夜叉状。彪乃作夜叉语,夜叉惊讯之,彪乃告以所往。夜叉喜曰:“卧眉,
我故里也,唐突可罪!君离故道已八千里。此去为毒龙国,向卧眉非路。”乃觅
舟来送彪。夜叉在水中推行如矢,瞬息千里,过一宵,已达北岸,见一少年,临
流瞻望。彪知山无人类,疑是弟,近之,果弟,因执手哭。既而问母及妹,并云
健安。彪欲偕往,弟止之,仓忙便去。回谢夜叉,则已去。未几,母妹俱至,见
彪俱哭。彪告其意,母曰:“恐去为人所凌。”彪曰:“儿在中国甚荣贵,人不
敢欺。”归计已决,苦逆风难度。母子方徊徨间,忽见布帆南动,其声瑟瑟。彪
喜曰:“天助吾也!”相继登舟,波如箭激,三日抵岸,见者皆奔。彪向三人脱
分袍裤。抵家,母夜叉见翁怒骂,恨其不谋,徐谢过不遑。家人拜见家主母,无
不战栗。彪劝母学作华言,衣锦,厌粱肉,乃大欣慰。母女皆男儿装,类满制。
数月稍辨语言,弟妹亦渐白晰。
弟曰豹,妹曰夜儿,俱强有力。彪耻不知书,教弟读,豹最慧,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