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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上。救之,复苏,诘得其情。又械问僧女子所在,实为乌有,盖神佛现化也。
杀僧,财物仍以归客。客重募修庙宇,从此香火大盛。赵孝廉丰原言之最悉。
○彭二挣
禹城韩公甫言:与邑人彭二挣并行于途,忽回首不见之,惟空蹇随行,但闻
号救甚急,细听则在被囊中。近视囊内累然,虽偏重不得堕。欲出之,而囊口缝
纫甚密;以刀断线,始见彭犬卧其中,出而问之,亦不自知其何以入。盖其家有
狐为祟,乃狐之所为也。
○何仙
长山王公子瑞亭,能以乩卜。乩神自称何仙,乃纯阳弟子,或云是吕祖所跨
鹤云。每降,辄与人论文作诗。李太史质君师事之,丹黄课艺,理绪明切;太史
揣摹成,何仙力居多焉,故文学士多皈依之。每为人决疑难事,多凭理,不甚言
休咎。
辛未,朱文宗案临济南,试后,诸友请决第等。何仙索试艺,悉月旦之。有
乐陵李忭,乃好学深思之士,其相好友在座,出其文,代为之请。乩批云:“一
等。”少间,又批云:“适评李生,据文为断。然此生运气大晦,应犯夏楚。异
哉!文与数适不相符,岂文宗不论文耶?诸公少待,试往探之。”少顷,又书云:
“适至提学署中,见文宗公事旁午,所焦虑者殊不在文也。一切置之幕客,客六
七人,粟生、例监,都在其中,前生全无根气,大半饿鬼道中游魂,乞食于四方
者也。曾在黑暗狱中八百年,损其目之精气,如人久在洞中,乍出则天地异色,
无正明也。中有一二为人身所化者,阅卷分曹,恐不能适相值耳。”众问挽回之
术,书云:“其术至实,人所共晓,何必问?”众会其意,以告李。李惧,以文
质孙太史子未,且诉以兆。太史赞其文,为解其惑。李心益壮,乩语不复置怀。
案发,竟居四等。太史大骇,取其文复阅之,殊无疵摘。评云:“石门公祖,素
有文名,必不悠谬至此。此必幕中醉汉,不识句读者所为。”于是众益服何仙之
神,共焚香祝谢之。乩又批云:“李生勿以暂时之屈,遂怀惭怍。当多写试卷,
益暴之,明岁可得优等。”李如言布之。久而署中亦闻,悬牌特慰之。科试果列
优等,其灵应如此。
异史氏曰:“幕中多此辈客,无怪京中丑妇巷内,至夕无闲床也。”
○神女
米生,闽人,偶入郡,饮醉过市,闻高门中有箫声。询知为开寿筵者,然门
庭殊清寂。醉中雅爱笙歌,因就街头写晚生刺,封祝寿仪投焉。人问:“君系此
翁何亲?”米云:“并非。”人又云:“此流寓于此,不审何官,甚属骄倨。既
非亲属,又将何求?”生悔之,而刺已投矣。
未几,两少年出迎,华裳炫目,丰采都雅,揖生入。见一叟南向坐,东西列
数筵,客六七人,皆似贵胄;见生至,俱起为礼,叟亦杖而起。生久立,待与周
旋,叟殊不离席。两少年致词曰:“家君衰迈,起拜良难,予兄弟代谢高贤之枉
驾也。”生逊谢。遂增一筵于上,与叟接席。未几,女乐作于下。座后设琉璃屏,
以幛内眷。鼓吹大作,座客无哗。筵将终,两少年起,各以巨杯劝客,杯可容三
斗;生有难色,然见客受,亦受。顷刻四顾,主客尽,生不得已,亦强尽之。
少年复斟;生觉惫甚,起而告退。少年强挽其裾。生大醉逖地,但觉有人以冷水
洒面,恍然若寤。起视,宾客尽散,惟一少年捉臂送之,遂别而归。后再过其门,
则已迁去矣。
自郡归,偶适市,一人自肆中出,招之饮。并不识;姑从之入,则座上先有
里人鲍庄在焉。问其人,乃诸姓,市中磨镜者也。问:“何相识?”曰:“前日
上寿者,君识之否?”生曰:“不识。”诸曰:“予出入其门最稔。翁,傅姓,
不知其何籍、何官。先生上寿时,我方在墀下,故识之也。”日暮,饮散。鲍庄
夜死于途。鲍父不识诸,执名讼生。检得鲍庄体有重伤,生以谋杀论死,备历械
梏;以诸未获,罪无申证,禁系之。年余,直指巡方,廉知其冤,释之。
家中田产荡尽,衣巾革褫,冀可开复,于是携囊入郡。日将暮,休憩路侧。
遥见小车来,二青衣夹随之。既过,忽命停舆,车中命一青衣问生:“君非米姓
乎?”生曰:“诺。”问:“何贫窭若此?”生告以故。问:“安往?”又告之。
青衣向车中语;复返,请生至车前。车中以纤手搴帘,微睨之,乃绝代佳人也。
谓生曰:“君不幸得无妄之祸,甚为太息。今日学使署非白手可以出入者,途中
无可为赠,……”乃于髻上摘珠花一朵,授生曰:“此物可鬻百金,请缄藏之。”
生下拜,欲问官阀,车发已远,不解何人。执花悬想,上缀明珠,非凡物也。珍
藏而行。至郡,投状,上下勒索甚苦;生又不忍货花,遂归依于兄嫂,幸兄贤,
为之经纪,贫不废读。
过岁,赴郡应试,误入深山。时值清明,游人甚众。有数女骑来,内一女郎,
即向年车中人也。见生停骖,问:“何往?”生具对。女惊曰:“君衣顶尚未复
耶?”生惨然出珠花,曰:“不忍弃此,故未复也。”女郎晕红上颊,嘱云:
“且坐待路隅。”款段而去。久之,一婢驰马来,以裹物授生,曰:“娘子说:
如今学使之门如市,赠白金二百,为进取之资。”生辞曰:“娘子惠我多矣!自
分掇芹不难,重赐所不敢受。但告以姓名,绘一小像,焚香供之,足矣。”婢不
顾,委金于地,上马而去。生得金,终不屑夤缘。旋入邑庠第一。乃以金授兄;
兄善行运,三年旧业尽复。适有巡抚于闽者,乃生祖门人,优恤甚厚。然生素清
鲠,虽属通家,不肯少有干谒。
一日有客裘马至门,家人不识。生出视,则傅公子也。揖入,各道间阔。治
具相款,肴酒既陈,公子起而请间;相将入内,公子拜伏于地。生惊问故,则怆
然曰:“家君适罹大祸,欲有求于抚台,非兄不可。”生力辞曰:“渠虽世谊,
而以私干人,生平从不为也。”公子伏地哀泣。生厉色曰:“小生与公子,一饮
之知交耳,何遂以丧节强人!”公子大惭,起而别去。越日,方独坐,有青衣人
入,视之,即山中赠金者。生方惊起,青衣曰:“君忘珠花耶?”生曰:“不敢
忘。”曰:“昨公子,即娘子胞兄也。”生闻之,窃喜,伪曰:“此难相信。若
得娘子亲见一言,则油鼎可蹈耳;不然,不敢奉命。”青衣乃驰马去。更半复返,
扣扉入曰:“娘子来矣。”言未几,女郎惨然入,向壁而哭,不出一语。生拜曰:
“小生非娘子,无以有今日。但有驱策,敢不惟命!”女曰:“受人求者常骄人,
求人者常畏人。中夜奔波,生平何解此苦,只以畏人故耳,亦复何言!”生慰之
曰:“小生所以不遽诺者,恐过此一见为难耳。使卿夙夜蒙露,吾知罪矣!”因
挽其祛。隐抑搔之。女怒曰:“子诚敝人也!不念畴昔之义,而欲乘人之厄。予
过矣!予过矣!”忿然而出,登车欲去。生追出谢过,长跪而要遮之。青衣亦为
缓颊,女意稍解,就车中谓生曰:“实告君:妾非人,乃神女也。家君为南岳都
理司,偶失礼于地官,将达帝庭;非本地都人官印信,不可解也。君如不忘旧义,
以黄纸一幅,为妾求之。”言已,车发遂去。
生归,悚惧不已。乃假驱祟,言于巡抚。巡抚以事近巫蛊,不许。生以厚金
赂其心腹,诺之,而未得其便。乃归,青衣候门,生具告之,默然遂去,意似怨
其不忠。生追送之曰:“归告娘子:如事不谐,我以身命殉之!”归而终夜思维,
计无所出。适院署有宠妾购珠,生乃以珠花献之。姬大悦,窃印为生嵌之。怀归,
青衣适至。笑曰:“幸不辱命。但数年来贫贱乞食所不忍鬻者,今仍为主人弃之
矣!”因告以情。且曰:“黄金抛置,我都不惜:寄语娘子:珠花须要偿也。”
逾数日,傅公子登堂申谢,纳黄金百两。生作色曰:“所以然者,为令妹之惠我
无私耳;不然,即万金岂足以易名节哉!”再强之,生色益厉。公子惭退,曰:
“此事殊未了!”翼日,青衣奉女郎命,进明珠百颗,曰:“此足以偿珠花否耶?”
生曰:“重花者,非贵珠也。设当日赠我万镒之宝,直须卖作富家翁耳;什袭而
甘贫贱,何为乎?娘子神人,小生何敢他望,幸得报洪恩于万一,死无憾矣!”
青衣置珠案间,生朝拜而后却之。
越数日,公子又至。生命治酒。公子使从人入厨下,自行烹调,相对纵饮,
欢若一家。有客馈苦糯,公子饮而美,引尽百盏,面颊微赪。乃谓生曰:“君贞
介士,愚兄弟不能早知君,有愧裙钗多矣。家君感大德,无以相报,欲以妹子附
为婚姻,恐以幽明见嫌也。”生喜出非常,不知所对。公子辞出,曰:“明夜七
月初九,新月钩辰,天孙有少女下嫁,吉期也,可备青庐。”次夕,果送女郎至,
一切无异常人。三日后,女自兄嫂以及仆妇,皆有馈赏。又最贤,事嫂如姑。数
年不育,劝纳妾,生不肯。
适兄贾于江淮,为买少姬而归。姬,姓顾,小字博士,貌亦清婉,夫妇皆喜。
见髻上插珠花,酷似当年故物;摘视,果然。异而诘之,答云:“昔有巡抚爱妾
死,其婢盗出鬻于市,先人廉其值,买归。妾爱之。先父止生妾,故与妾。后父
死家落,妾寄养于顾媪家。顾,妾姨行,见珠,屡欲售去,妾死不肯,故得存也。”
夫妇叹曰:“十年之物,复归故主,岂非数哉。”女另出珠花一朵,曰:“此物
久无偶矣!”因并赐之,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