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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际花盛衰记-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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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脏六腑一样,用怀疑的匕首对它们进行搜索。然后,他们在可能性上停住手,而不是一直解剖到真相。他们最后隐约看到了真相。一个女人盘问自己所爱的男人,也像法官审问犯人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眼神,一句话,一种声调的变化,一种犹豫,就足以向人指出隐瞒的事实、背叛和罪行。“他刚才这样尽心竭力描述他儿子(如果确实是他的儿子)的姿态,使我觉得他在那个妓女家里像是为了提防什么。他没有料到死人的枕头覆盖了遗嘱,他可能预先为儿子拿了这七十五万法郎!……这就是他为什么能许诺把这笔钱找回来。德·鲁邦普雷先生对自己负有义务,他也还没有向法院澄清他父亲的身份……而犯人却向我许诺说,如果我不审讯吕西安,他的教会(他的教会!)将保护我!……”他停留在这个想法上。正如刚才所说,一个预审法官可以对犯人随意审问,审问详细与否,由他自己决定。一次审问可以是无关紧要,也可以决定一切,就看有没有人情。卡缪索拉了拉铃,执达吏走进来。他命令执达吏将吕西安·德·鲁邦普雷先生带来,但叮嘱他不要让犯人在途中与任何人说话。当时是下午两点钟。“这中间有个奥秘。”法官心里想,“这奥秘一定很重要。这个人既不是教士,也不是世俗人;既不是苦役犯,也不是西班牙人。他不愿意让他的被保护人说出某些关键的话。这个怪人有这样的想法:‘诗人很软弱,一副女人气质,完全不像我,我是外交上的赫丘利。你们能容易地从他口中掏出我们的秘密!’那好,我们就去从那个无辜者的口里获取一切吧!……”他继续用象牙小刀敲击着桌沿。他的记录员这时正誊抄着艾丝苔的信。人们运用自己的才干能制造出多少离奇的事啊!卡缪索设想了各种可能的罪行,唯独没有想到犯人为吕西安的利益制造了那份假遗嘱。有些人羡慕法官的职业,请他们想一想法官在持续不断的怀疑中过的紧张日子,想一想那些人对他们头脑强加的折磨。民事预审也并不比刑事预审更省力。有了这样的认识,他们就会认为神甫和法官从事的职业同样繁重,同样充满艰险。再说,各种职业都有它的困难和麻烦。将近两点钟,卡缪索先生看见吕西安·德·鲁邦普雷进来。他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两眼红肿,总之,一副沮丧憔悴的形象,使法官可以将自然与伪装,真正垂死的人与假装垂死的人进行对照。吕西安被两名警察押送,前面由执达吏领路,从附属监狱走到法官办公室。这一路把他的绝望心情推到了顶点。诗人的心情是宁愿受刑也不愿受审。卡缪索先生看到这个人的精神完全垮了,而另一名罪犯却表现出那样强烈的勇气,他于是对自己这样轻易地取得成功也不以为然了。这种蔑视使他犹如打靶的射手一般,感到得心应手,作出了决定性的打击。“德·鲁邦普雷先生,请您不要激动,您的面前是一位急于想纠正错误的法官,这种错误是法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通过预防性逮捕无意中造成的。我认为您是无辜的,您马上将获得释放。这就是您无辜的证据:这是一封您不在家期间看门人为您收下的信,它刚刚被送来。由于法院的人去您的寓所,又传来您在枫丹白露被捕的消息,看门的老太太心慌意乱,竟然忘了这封艾丝苔·高布赛克小姐写来的信……请您读读吧!”吕西安接过信。他念完后,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有一刻钟工夫,吕西安四肢瘫软,浑身无力。接着,记录员把这封信的抄件交给他,要他与原文进行核对,并在写有下列字样的纸条上签字:“诉讼期间原件征用,此抄件与原件相符。”至于抄写得是否准确,吕西安当然只好听科卡尔的话了。“不过,先生,”法官满脸和善地说,“如果不办一些手续,不向您提一些问题,我们还是难以将您释放……我几乎把您当作证人一样来请您回答问题。对于一个像您这样的人,我认为几乎没有必要指出这一点:发誓说出全部真相,在这里不仅是对您良心的呼唤,也是维护您地位的需要。您的地位在这几分钟内是悬而未决的。说出事实真相,不管它是什么,对您不会有任何妨害;如果说假话,您就要被送进重罪法庭,我也只好叫人将您重新带回附属监狱。你若能坦率地回答我的问题,今天晚上您就能回家睡觉,报纸上将发表一条消息为您恢复名誉:‘德·鲁邦普雷先生昨日在枫丹白露被捕,经过简短审问,已被立即释放。’”这席话对吕西安产生了强烈效果。法官看到犯人的心情,又补充说:“我再重复一遍,您本来被怀疑是投毒谋害艾丝苔小姐案的同谋犯,现在有了她自杀的证据,一切都清楚了。但是,有人偷窃了一笔属于遗产继承的七十五万法郎,而您又是继承人。很遗憾,这里有一个犯罪行为。这一罪行发生在发现遗嘱之前。所以,法院有理由认为,一个钟爱您的人,就像艾丝苔小姐那样爱您的人,为了您的利益而犯下了这一罪行……请您不要打断我的话,我还没有审问您呢。”卡缪索说,他看到吕西安想要说话。便做了一个手势,叫他不要开口。“我希望您明白,您的名誉与这一问题关系有多么重大。请您不要说假话,抛弃您与同谋间那虚假、可怜的面子,说出所有的实情吧!”人们大概已经发现,在这场犯人与预审法官的斗争中,双方运用的手段差异悬殊。当然,以特有的形式巧妙地加以否认,就可以保护住罪犯,但是,在某种情况下,当预审的尖刀触及这护卫的胄甲上某一点时,这胄甲就成了连累人的东西。一旦矢口否认无法掩盖某些显而易见的事实时,犯人就只能完全听凭法官的决定。现在假设有一个半犯罪的人,如吕西安,他因品德堕落,第一次沉沦后得救,可能改过自新,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但是他仍将在预审圈套中丧生。法官起草一份干巴巴的纪要,写上对问题和答复的正确分析,但是纪要里却丝毫找不到他别有用心地说出的那些慈父般关怀的话,也找不到那些类似的骗人告诫。上级法官和陪审员看到了结果,但不了解其中使用什么手段。为此,一些明智的人认为,像英国那样由陪审团进行预审可能是很好的办法。法国在一段时间内采用了这种制度。在共和历四年雾月法典中,这个机构叫作起诉陪审团,以区别于审判陪审团。至于最后诉讼,如果还回到起诉陪审团,这案子就应该交给王家法院,而不再求助于陪审员。“现在我问您,”卡缪索停顿片刻后说,“您叫什么名字?科卡尔先生,请您注意!……”他对记录员说。“吕西安·德·鲁邦普雷。”“出生地点?”“安古莱姆……”吕西安又报了出生年月日。“您不曾有过祖传遗产吗?”“一点儿没有。”“但是,您第一次来巴黎居住期间,花了很多钱,而您的财富并不多。”“是的,先生。不过,那时候,我有一个对我非常尽心的女友科拉莉小姐,后来她不幸死了。她的死使我非常悲伤,我又回故乡去了。”“很好,先生,”卡缪索说,“我赞赏您的直爽,它将获得很良好的评价。”大家已经看到,吕西安已经走上了全面忏悔的道路。“您从安古莱姆返回巴黎后。开销比以前更大了,”卡缪索接着说,“您过的生活与一个拥有六十万法郎固定收入的人差不多。”“是的,先生……”“谁向您提供这些钱?”“我的保护人,卡洛斯·埃雷拉神甫。”“您在什么地方认识他的?”“我是在大路上遇见他的。那时我正要去自杀,以结束我的生命……”“在这之前,您在家里,或是在您母亲处,从来没有听人谈起过他?……”“从来没有。”“您母亲从来没有对您说过她遇见过这个西班牙人?”“从来没有……”“您与艾丝苔小姐发生联系是在哪年哪月,您还记得吗?”“是一八二三年底,在林荫大道的一个小剧场里。”“开始时,她要求您为她花钱吗?”“是的,先生。”“最近您为了娶德·格朗利厄小姐为妻,购买了鲁邦普雷城堡的遗留部分,另外还有价值一百万的地产。您对格朗利厄家说,您的妹妹和妹夫刚刚继承一大笔财产,您的钱来源于他们的慷慨解囊……先生,您对格朗利厄家说过这话吗?”“说过,先生。”“您不知道您婚事告吹是什么原因吗?”“我完全不知道,先生。”“那好,我来告诉您:格朗利厄家派了巴黎最受尊敬的一位诉讼代理人到您妹夫家去了解情况。在安古莱姆,这位诉讼代理人从您妹妹和妹夫亲口说的话中得知,他们不仅没有借给您什么东西,而且他们的遗产主要是房产,数量确实不少,但资金数额只有将近二十万法郎……像格朗利厄这样的人家,不能接受来路不明的财产,这一点您大概不会感到奇怪……先生,这就是一句谎言使您落到了这步田地……”这一情况的透露使吕西安不知所措,原来保留的一点点思考能力也完全丧失了。“警察局和法院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卡缪索说,“您要好好记住这一点。现在我问你,”他想到雅克·柯兰自称是他的父亲,便接着说,“您知道这个所谓卡洛斯·埃雷拉是谁吗?”“知道,先生。但是,我知道得已经太晚了……”“怎么,太晚了?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神甫,也不是西班牙人,他是……”“一个潜逃的苦役犯!”法官语气强烈地说。“是的。”吕西安回答,“当这个该死的秘密向我泄露时,我已经受了他的恩惠。我原来以为自己结交的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教士……”“雅克·柯兰……”法官开始往下说时讲出了这个名字。“对,雅克·柯兰。”吕西安重复了一句,“这是他的名字。”“好。雅克·柯兰刚才已经被一个人认出来了。”卡缪索先生接着说,“他之所以还在否认自己的身份,我想,他是在为您着想。我刚才问您是否知道这个人是谁,目的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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