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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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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为着她的事情忙碌。觉新每天下午两点多钟就离开公司到周家来,有时他出去买东西,有
时就留在这里,照料收礼发谢帖以及其他各种事情,总要到傍晚才回家去。他每天要跟她见
两三面。他常常问起她的健康,他总说她的面容近两天有点憔悴,他要她好好地保重。他的
话是简单的。她的答语也是简单的。但是她也能了解那些话里所含有的深切的关心。在那些
时候她的心常常被搅乱了,要过了一两个钟头她才能够勉强恢复她的平静的心境。因此她不
敢跟他在一起多谈话。事实上她也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觉新总是被她的父母缠住,好像离开
他,他们就不能做任何事情似的。她在房中有时也听见觉新从厢房里发出咳嗽声,起初一两
次她还不大注意,后来她便忍不住要放下书本默想一会儿。默想的结果是一声轻微的叹息,
这叹息便是她对命运屈服的表示。于是她不再想到自己,她想的常常是关于他的事情。她觉
得这些日子里除了她的堂妹妹芸外,只有他一个人真正关心她。她每次遇见他时,他的关切
的眼光,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瞥,她也很能了解那深意。她感激他,她关心他。但是她却不能
把她的感情向他吐露。她把它埋藏在自己的心里,作为仅有的一点温暖与安慰。这温暖与安
慰有时也在她的脸上涂绘了笑容,有时也使她做过很难忘记的好梦。可怕的未来的生活就在
她的面前,定命的日子一天一天地逼近,但是她从前有的恐怖和焦虑已经渐渐地消失了,她
的心里似乎空无一物。对于她似乎没有未来,没有过去。她有时甚至忘记了自己。她不时想
到而且担心的倒是觉新的事情。

蕙像一个厌倦了生活的老人一天一天地挨着日子。她又像一个天生的盲人独自在暗夜里
摸索着行路。她没有想象,没有幻梦,没有希望,没有憧憬。她对这个世界里的一切似乎完
全不关心。她仿佛是一个已经举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芸和觉新又不时把她拉回到这个世界中来。觉新的注视和话语常常深入到她的内
心。芸使她知道她还有一个过去,又使她多少依恋着现在。但是这个带给她的却只有痛苦和
怅惘。

吉期的逼近使得全家的人加倍地忙起来。蕙虽然不常出房门,但是她也知道觉新为她的
事情整天不曾休息。最近两天他在早晨十一点钟就来了,一直忙到二更时分才回去。她仿佛
听说他为了购买送到男家去的全套新木器的事情,遇到一些意外的麻烦,使他焦急得不得
了。但是他终于把一切都办妥当了。于是到了“过礼”的日期。

周公馆前几天粉刷过一次。这时大门口扎了一道大红硬彩,又换上新的红纸灯笼。天井
里搭了粉红天花幔子,大厅上四处悬挂了绿穗红罩的宫灯,堂屋门上挂了粉红绣花的八仙
彩。堂屋内两面壁上挂着朱红缎子的绣花屏。到处都是新的气象。烧“茶炊”的被雇了来,
炉子安置在大厅的一个角上。人又叫来一群弹洋琴的瞎子,在右厢房窗下的一角放了桌子,
坐着弹唱。

从早晨起大家就开始整理嫁妆,预备着装抬盒。从早晨起就有客人来,不过来的是一些
常来往的亲戚。琴很早就来了。她这天请了假不到学校去。她两天前也曾来过一次,那是星
期日,所以她有充分的时间跟蕙谈话。她知道对于蕙的事情她不能够帮一点忙,她所能给蕙
的只是同情和鼓舞;这些实际上对蕙(陷在这样无助的境地中的蕙)并无好处。然而她依旧
说了许多徒然给蕙增添怅惘的话。淑英和淑华跟着周氏来了。周氏还带了绮霞来,说是留在
这里帮忙几天。淑英的母亲张氏到下午才来,她和两个弟妇王氏、沈氏同来,道过喜以后她
们就留在这里打牌。

蕙这一天是不出来见客的。琴和淑英姊妹在蕙的母亲陈氏的房里坐了一会儿,就由芸陪
着到蕙的房间去。蕙早已梳洗完毕,正拿了一本书躺在床上垂泪。她看见她们进来,才勉强
坐起带着疲倦的微笑招呼了她们。她们看见这个情形,说话很小心,极力避免惹起蕙的不愉
快的思想。但是蕙跟她们讲了两三句话以后,忽然露出痴呆的样子闭了嘴,无缘无故地淌下
几滴眼泪。

这一天蕙的心境并不是平静的。嘈杂的人声和瞎子的弹唱搅乱了它。她好像是一个被判
死刑的囚犯在牢里听见了修搭绞刑架的声音,她这时才真正体会到恐怖的滋味。她不能够再
平静地等待那恶运了。恶运的黑影从早晨起就笼罩在她的头上,给她带来恐怖、痛苦、悲哀
和深的怅惘。在这之外她还感到处女的害羞。她被这些压得不能动弹。她渐渐地失掉了自持
的力量。她觉得自己是世间最不幸的人,所以她让眼泪时时落下来。淑英和芸两人也陪着蕙
落了几滴眼泪。淑英大半是为着自己的前途悲伤,她害怕自己会陷落在同样的命运里面。芸
却是为了同情、为了友爱而落泪的。她比她们更关心蕙的命运,更爱蕙。她们两姊妹是在一
起长大的。——堂姐的出嫁将留给她以孤寂,何况她的堂姐夫的人品又不好。

因此芸在悲痛的感情以外还有一点愤慨,她不满意她的伯父,不满意他不经过好好的考
虑就把自己女儿随便嫁出去的做法。琴和淑华并不是不关心蕙的命运,她们也很喜欢蕙,而
且对这门亲事也并不赞成。不过淑华生性达观,琴看事比较透彻,又能自持,所以她们不曾
淌一滴泪水。

男家的抬盒上午就到了,一路上吹吹打打地抬进中门,一共有三十架,装的是凤冠霞
帔,龙凤喜饼等等,由两个仆人押送了来。一一地摆在天井里和石阶上,摆得满满的。大厅
上还有周家先预备好的空抬盒。于是周家上上下下一齐忙着将抬盒里的东西全搬出来,又把
自己预备好的陪奁如金银首饰、被褥、衣服、锡器、磁器以及小摆设之类放进去,装满了四
十架抬盒,到了下午让人吹吹打打地抬起走了。

这一天的主要节目便算完结。剩下的只是应酬贺客和准备佳期中应有的种种事情。留下
的客人并不多,但也有男女四桌。

蕙整天躲在房里,琴和淑英姊妹陪伴着她。绮霞也留在旁边伺候她们。她们故意找了一
些有趣味的话题来谈,想给蕙解闷。芸也想留在房里陪伴她的堂姐,或者多同堂姐在一起谈
话,然而她不得不出去,跟在伯母和母亲后面应酬女客,或者做一些琐碎事情。到了早饭的
时刻,蕙的母亲叫人摆了一桌菜在蕙的房里,就让琴、淑英、淑华、芸陪着蕙吃饭,除了绮
霞外还差女佣杨嫂来伺候开饭。蕙起初不肯吃,后来经了众人的苦劝,才勉强动箸吃了半碗
饭。到吃午饭的时候,外面客厅里有两桌男客,堂屋和左厢房里有两桌女客,琴和淑英姊妹
仍旧留在房里陪蕙吃饭。这时蕙吃得更少,她只咽了几口。众人看见她这样,也不想吃什么
了。外面的席上十分热闹,更显得屋里凄凉。连淑华也不常动箸、不常说话了。淑华觉得此
刻比上午更寂寞,忽然说道:“如果芸表姐在这儿,那就热闹了。”

“我不晓得以后还能够同二妹一起吃几回饭,”蕙淡淡地说,她的略带红肿的眼睛里又
闪起泪光来了。

“蕙表姐,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淑华诧异地说:“你以后不是常常回家的吗?”

“以后的日子我简直不敢想。我怕我活不到多久,”蕙冷冷地说,她连忙埋下头去。淑
英在旁边轻轻地唤了一声“蕙表姐”,声音无力而凄惨。她突然放下筷子,发出一阵呛咳。

她抚着胸口站起来,走到痰盂前,弯着腰吐了几口痰。天色渐渐地阴暗了。

“二表妹,你怎样了?”琴关心地问,淑华也站起来要去给淑英捶背。连蕙也止了悲,
叫杨嫂给淑英倒了一杯热茶。

淑英止了咳嗽,接过茶杯喝了两口,端着杯子走到蕙的面前,同情地对蕙说:“蕙表
姐,你不要再说那种叫人心痛的话。我有点害怕。”

“我真恨。为什么女子应该出嫁?世界是那么大,偏偏就该我们做女子的倒楣。天公太
不平了。”淑华愤恨地切齿说。

“这并不是什么天公平不平。这应当归咎于我们这个不合理的社会制度,”琴若有所
感,忽然做出严肃的表情,声音清朗地说。“我看这是可以改变的。男女本来是一样的人。
我们应当把希望寄托在将来。所以蕙姐,你也要宽宽心才好,到那时你的事情或许还有转
机。”

蕙含着深意地抬头看了琴一眼,眼光中带了一点惊疑,然后她放弃似地轻轻叹一口气苦
笑道:“琴妹,你的话或许有道理,不过我是没有希望的了。沉进了苦海的人是难得超生
的。

横竖我定了心让这个身子随波飘去。”

芸揭了门帘进来。她穿一身新衣服,下面系一条红裙。她在外面刚喝过两杯酒,她的浓
施脂粉的脸上也添了一层红晕,两个酒窝更加分明。她突然走进,似乎给这个房间带来一线
光明,一股热风。她走到蕙的面前,异常亲热地问道:“姐姐,你吃饱了?我早就想偷偷跑
进来看你的。”

众人都已经放下了碗,绮霞正俯着身子在绞脸帕。电灯开始在发光。蕙感动地对芸微微
一笑,低声答应一句:“饱了。”

淑华在旁边爽直地说:“芸表姐,你不要相信她。她哪儿吃饱?她只吃了几口饭。”

芸惊疑地看蕙,她的颊上的红晕渐渐地淡去,那一对酒窝也消失了。她关心地问:“姐
姐,真的?”蕙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把眼光渐渐地往下移,似乎不敢迎接芸的眼光。

“姐姐,你不该这样糟蹋你的身体,”芸偎着蕙坐下,痛惜地责备道。

蕙努力动动嘴,她想笑,但是没有笑出来,却无力地叹了一口气,颓唐地说:“二妹,
你想我怎么把饭咽得下去?我的心……”她咽住了下面的话,把头埋下去,一只手随意地翻
弄着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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