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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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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屈二公子来觐,已至关;闻太子之变,即时俱回辕去矣。”献公曰:“不辞而

去,必同谋也。”乃遣寺人勃鞮率师往蒲,擒拿公子重耳。贾华率师往屈,擒拿公子夷吾。

狐突唤其次子狐偃至前,谓曰:“重耳骈胁重瞳,状貌伟异。又素贤明,他日必能成事。且

太子既死,次当及之。汝可速往蒲,助之出奔。与汝兄毛,同心辅佐,以图后举。”狐偃遵

命,星夜奔蒲城来投重耳。重耳大惊,与狐毛、狐偃方商议出奔之事,勃鞮车马已到。蒲人

欲闭门拒守,重耳曰:“君命不可抗也!”勃鞮攻入蒲城,围重耳之宅。重耳与毛偃趋后

园,勃鞮挺剑逐之。毛偃先逾墙出,推墙以招重耳。勃鞮执重耳衣袂,剑起袂绝,重耳得脱

去。勃鞮收袂回报。三人遂出奔翟国。

翟君先梦苍龙蟠于城上,见晋公子来到,欣然纳之。须臾,城下有小车数乘,相继而

至,叫开城甚急。重耳疑是追兵,便教城上放箭。城下大叫曰:“我等非追兵,乃晋臣愿追

随公子者。”重耳登城观看,认得为首一人,姓赵,名衰,字子余,乃大夫越威之弟,仕晋

朝为大夫。重耳曰:“子余到此,孤无虑矣。”即命开门放入。余人乃胥臣、魏犨、狐射

姑、颠颉、介子虯E、先轸,皆知名之士。其他愿执鞭负橐,奔走效劳,又有壶叔等数十

人。重耳大惊曰:“公等在朝,何以至此?”赵衰等齐声曰:“主上失德,宠妖姬,杀世

子,晋国旦晚必有大乱。素知公子宽仁下士,所以愿从出亡。”翟君教开门放入,众人进

见。重耳泣曰:“诸君子能协心相辅,如肉傅骨,生死不敢忘德。”魏犨攘臂前曰:“公子

居蒲数年,蒲人咸乐为公子死。若借助于狄,以用蒲人之众,杀入绛城,朝中积愤已深,必

有起为内应者、因以除君侧之恶,安社稷而抚民人,岂不胜于流离道途为逋客哉?”重耳

曰:“子言虽壮,然震惊君父,非亡人所敢出也。”魏犨乃一勇之夫。见重耳不从,遂咬牙

切齿,以足顿地曰:“公子畏骊姬辈如猛虎蛇蝎,何日能成大事乎?”狐偃谓犨曰:“公子

非畏骊姬,畏名义耳。”犨乃不言。昔人有古风一篇,单道重耳从亡诸臣之盛:

蒲城公子遭谗变,轮蹄西指奔如电。

担囊仗剑何纷纷?英雄尽是山西彦。

山西诸彦争相从,吞訟E吐雨星罗胸。

文臣高等擎天柱,武将雄夸驾海虹。

君不见,赵成子,冬日之温彻人髓。

又不见,司空季,六韬三略饶经济。

二狐肺腑兼尊亲,出奇制变圆如轮。

魏犨矫矫人中虎,贾佗强力轻千钧。

颠颉昂藏独行意,直哉先轸胸无滞。

子推介节谁与俦?百炼坚金任磨砺。

颉颃上下如掌股,周流遍历秦齐楚。

行居寝食无相离,患难之中定臣主。

古来真主百灵扶,风虎云龙自不孤。

梧桐种就鸾凤集,何问朝中菀共枯?

重耳自幼谦恭下士。自十七岁时,已父事狐偃,师事赵衰,长事狐射姑。凡朝野知名之

士,无不纳交。故虽出亡,患难之际,豪杰愿从者甚众。

惟大夫郤芮,与吕饴甥腹心之契,虢射是夷吾之母舅,三人独奔屈以就夷吾。相见之

间,告以“贾华之兵,旦暮且至。”夷吾即令敛兵为城守糀E。贾华原无必获夷吾之意,及

兵到,故缓其围,使人阴告夷吾曰:“公子宜速去。不然,晋兵继至,不可当也。”夷吾谓

郤芮曰:“重耳在翟,今奔翟何如?”郤芮曰:“君固言二公子同谋,以是为讨。今异出而

同走,骊姬有辞矣。晋兵且至翟,不如之梁。梁与秦近,秦方强盛,且婚姻之国,君百岁

后,可借其力以图归也。”夷吾乃奔梁国。贾华佯追之不及,以逃奔复命。献公大怒曰:

“二子不获其一,何以用兵?”叱左右欲缚贾华斩之。卆郑父奏曰:“君前使人筑二城,使

得聚兵为备,非贾华之罪也。”梁五亦奏曰:“夷吾庸才无足虑。重耳有贤名,多士从之,

朝堂为之一空。且翟吾世仇,不代翟除重耳,后必为患。”献公乃赦贾华,使召勃鞮。鞮闻

贾华几不免,乃自请率兵伐翟,献公许之。勃鞮兵至翟城,翟君亦盛陈兵于采桑,相守二月

余。卆郑父进曰:“父子无绝恩之理。二公子罪恶未彰,既已出奔,而必追杀之,得无已甚

乎?且翟未可必胜,徒老我师,为邻国笑。”献公意稍转,即召勃鞮还师。

献公疑群公子多重耳、夷吾之党,异日必为奚齐之梗,乃下令尽逐群公子。晋之公族,

无敢留者。于是立奚齐为世子。百官自“二五”及荀息之外,无不人人扼腕,多有称疾告老

者。时周襄王之元年,晋献公之二十六年也。

是秋九月,献公奔赴葵邱之会不果,于中途得疾,至国还宫。骊姬坐于足,泣曰:“君

遭骨肉之衅,尽逐公族,而立妾之子。一旦设有不讳,我妇人也,奚齐年又幼,倘群公子挟

外援以求入,妾母子所靠何人?”献公曰:“夫人勿忧!太傅荀息,忠臣也,忠不二心,孤

当以幼君托之。”于是召荀息至于榻前,问曰:“寡人闻‘士之立身,忠信为本。’何以谓

之忠信?”荀息对曰:“尽心事主曰忠,死不食言曰信。”献公曰:“寡人欲以弱孤累大

夫,大夫其许我乎?”荀息稽首对曰:“敢不竭死力!”献公不觉堕泪,骊姬哭声闻幕外。

数日,献公薨。骊姬抱奚齐以授荀息,时年才十一岁。荀息遵遗命,奉奚齐主丧,百官俱就

位哭泣。骊姬亦以遗命,拜荀息为上卿,梁五、东关五加左右司马,敛兵巡行国中,以备非

常。国中大小事体,俱关白荀息而后行。以明年为新君元年,告讣诸侯。毕竟奚齐能得几日

为君,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里克两弑孤主 穆公一平晋乱

话说荀息拥立公子奚齐,百官都至丧次哭临,惟狐突托言病笃不至。里克私谓卆郑父

曰:“孺子遂立矣,其若亡公子何?”卆郑父曰:“此事全在荀叔,姑与探之。”二人登

车,同往荀息府中。息延入,里克告曰:“主上晏驾,重耳、夷吾俱在外,叔为国大臣,乃

不迎长公子嗣位,而立嬖人之子,何以服人?且三公子之党,怨奚齐子母入于骨髓,只碍主

上耳。今闻大变,必有异谋。秦翟辅之于外,国人应之于内,子何策以御之?”荀息曰:

“我受先君遗托,而傅奚齐,则奚齐乃我君矣。此外不知更有他人!万一力不从心,惟有一

死,以谢先君而已。”卆郑父曰:“死无益也,何不改图?”荀息曰:“我既以忠信许先君

矣,虽无益,敢食言乎?”二人再三劝谕,荀息心如铁石,终不改言;乃相辞而去。里克谓

郑父曰:“我以叔有同僚之谊,故明告以利害。彼坚执不听,奈何?”郑父曰:“彼为奚

齐,我为重耳,各成其志,有何不可。”于是二人密约:使心腹力士,变服杂于侍卫服役之

中,乘奚齐在丧次,就刺杀于苫块之侧。时优施在旁,挺剑来救,亦被杀。一时幕间大乱。

荀息哭临方退,闻变大惊。疾忙趋入,抚尸大恸曰:“我受遗命托孤,不能保护太子,我之

罪也!”便欲触柱而死。骊姬急使人止之曰:“君柩在殡,大夫独不念乎?且奚齐虽死,尚

有卓子在,可辅也。”荀息乃诛守幕者数十人。即日与百官会议,更扶卓子为君,时年才九

岁。里克、卆郑父佯为不知,独不与议。梁五曰:“孺子之死,实里、卆二人为先太子报仇

也。今不与公议,其迹昭然。请以兵讨之!”荀息曰:“二人者,晋之老臣,根深党固。七

舆大夫,半出其门。讨而不胜,大事去矣。不如姑隐之,以安其心而缓其谋。俟丧事既毕,

改元正位,外结邻国,内散其党,然后乃可图矣。”梁五退谓东关五曰:“荀卿忠而少谋,

作事迂缓,不可恃也。里、卆虽同志,而克为先太子之冤,衔怨独深。若除克,则卆氏之心

惰矣。”东关五曰:“何策除之?”梁五曰:“今丧事在迩,诚伏甲东门,视其送葬,突起

攻之,此一夫之力也。”东关五曰:“善。我有客屠岸夷者,能负三千钧绝地而驰。若啖以

爵禄,此人可使也。”乃召屠岸夷而语之。夷素与大夫骓遄相厚,密以其谋告于骓遄,问:

“此事可行否?”遄曰:“故太子之冤,举国莫不痛之,皆因骊姬母子之故。今里、卆二大

夫欲歼骊姬之党,迎立公子重耳为君,此义举也。汝若辅佞仇忠,干此不义之事,我等必不

容汝。徒受万代骂名,不可,不可!”夷曰:“我侪小人不知也,今辞之何如?”骓遄曰:

“辞之,则必复遣他人矣。子不如佯诺,而反戈以诛其党,我以迎立之功与子。子不失富

贵,而且有令名,与为不义杀身,孰得?”屠岸夷曰:“大夫之教是也。”骓遄曰:“得无

变否?”夷曰:“大夫见疑,则请盟!”乃割鸡而为盟。夷去。遄即与卆郑父言之,郑父亦

言于里克,各整顿家甲,约定送葬日齐发。

至期,里克称病不会葬。屠岸夷谓东关五曰:“诸大夫皆在葬,惟里克独留,此天夺其

命也。请授甲兵三百人,围其宫而歼之。”东关五大悦,与甲士三百,伪围里克之家。里克

故意使人如墓告变。荀息惊问其故,东关五曰:“闻里克将乘隙为乱,五等辄使家客,以兵

守之。成则大夫之功,不成不相累也。”荀息心如芒刺,草草毕葬。即使“二五”勒兵助

攻,自己奉卓子坐于朝堂,以俟好音。东关五之兵先至东市。屠岸夷来见,托言禀事,猝以

臂拉其颈,颈折坠,军中大乱。屠岸夷大呼曰:“公子重耳,引秦、翟之兵,已在城外。我

奉里大夫之命,为故太子申生伸冤,诛奸佞之党,迎立重耳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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