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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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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齐国,见屠牛肆中,一人举巨斧砍牛,斧下之处,筋骨立解,而全不费力。视其斧,可重三十余斤。严遂异之。细看其人,身长八尺,环眼虬须,颧骨特耸,声音不似齐人。遂邀与相见,问其姓名来历。答曰:“某姓聂名政,魏人也,家在轵zhǐ(音质,今怀庆府济源县。河南济源南十里)之深井里。因贱性粗直,得罪乡里,移老母及姊,避居此地,屠牛以供朝夕。”亦询严遂姓字。遂告之,匆匆别去。次早,严遂具衣冠往拜,邀至酒肆,具宾主之礼。酒至三酌,遂出黄金百镒为赠。政怪其厚。遂曰:“闻子有老母在堂,故私进不腆,代吾子为一日之养耳。”聂政曰:“仲子为老母谋养,必有用政之处,若不明言,决不敢受!”(却是好汉。)严遂将侠累负恩之事,备细说知,今欲杀之报仇。聂政曰:“昔专诸有言:‘老母在,此身未敢许人。’(是孝子。)仲子别求勇士,某不敢虚尊赐。”遂曰:“某慕君之高义,愿结兄弟之好,岂敢夺若养母之孝,而求遂其私哉?”(不教人弃孝以图己事,仲子亦君子之流。)聂政被强不过,只得受之。以其半嫁其姊罃,(姊名。)余金日具肥甘奉母。岁余,老母病卒,(死得凑巧。)严遂复往哭吊,代为治丧。丧葬既毕,聂政曰:“今日之身,乃足下之身也。惟所用之,不复自惜!”仲子乃问报仇之策,欲为具车骑壮士。政曰:“相国至贵,出入兵卫,众盛无比,当以奇取,不可以力胜也。(慎密人便自然可望成事。)愿得利匕首怀之,伺隙图事。今日别仲子前行,更不相见,仲子亦勿问吾事。”
政至韩(山西临汾),宿于郊外,静息三日。早起入城,值侠累自朝中出,高车驷马,甲士执戈,前后拥卫,(可见行刺之难。)其行如飞。政尾至相府,累下车,复坐府决事。自大门至于堂阶,皆有兵仗。(可见行刺之难。)政遥望堂上,累重席凭案而坐,左右持牒禀决者甚众。俄顷,事毕将退,政乘其懈,口称:“有急事告相国。”从门外攘臂直趋,(迅疾之甚。)甲士挡之者,皆纵横颠踬。政抢至公座,抽匕首以刺侠累。累惊起,未及离席,中心而死。堂上大乱,共呼“有贼!”闭门来擒聂政。政击杀数人,度不能自脱,恐人识之,急以匕首自削其面,抉出双眼,(仓卒中仍有分寸。)还自刺其喉而死。早有人报知韩烈侯(姬取)。烈侯问:“贼何人?”众莫能识。乃暴其尸于市中,悬千金之赏,购人告首,欲得贼人姓名来历,为相国报仇。如此七日,行人往来如蚁,绝无识者。此事直传至魏国轵邑(河南济源南十里),聂姊罃闻之,即痛哭曰:“必吾弟也!”(就晓得好。)便以素帛裹头,竟至韩国(山西临汾),见政横尸市上,抚而哭之,甚哀。市吏拘而问曰:“汝于死者何人也?”妇人曰:“死者为吾弟聂政,妾乃其姊罃也。聂政居轵之深井里,以勇闻。彼知刺相国罪重,恐累及贱妾,故抉目破面以自晦其名。(又晓得他心事,妙。)妾奈何惜一身之死,忍使吾弟终泯没于人世乎?”市吏曰:“死者既是汝弟,必知作贼之故。何人主使?汝若明言,吾请于主上,贷汝一死。”罃曰:“妾如爱死,不至此矣。吾弟不惜身躯,诛千乘之国相,代人报仇,妾不言其名,是没吾弟之名也;妾复泄其故,是又没吾弟之义也。”遂触市中井亭石柱而死。(这却有侠气。)市吏报知韩烈侯(姬取),烈侯叹息,令收葬之。以韩山坚为相国,代侠累之任。
烈侯传子文侯,文侯传哀侯。韩山坚素与哀侯不睦,乘间弑哀侯。诸大臣共诛杀山坚,而立哀侯子若山,是为懿侯。懿侯(姬若山)子昭侯,用申不害为相。不害精于刑名之学,国以大治。此是后话。
再说周安王(姬骄)十五年(…387),魏文侯斯病笃,召太子击于中山(河北定县)。赵闻魏太子离了中山,乃引兵袭而取之。自此魏与赵有隙。太子击归,魏文侯(姬斯)已薨,乃主丧嗣位,是为武侯(姬击)。拜田文为相国。吴起自西河入朝,自以功大,满望拜相,及闻已相田文,忿然不悦。朝退,遇田文于门,迎而谓曰:“子知起之功乎?今日请与子论之。”田文拱手曰:“愿闻。”起曰:“将三军之众,使士卒闻鼓而忘死,为国立功,子孰与起?”文曰:“不如。”起曰:“治百官,亲万民,使府库充实,子孰与起?”文曰:“不如。”起又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东犯,韩、赵宾服,子孰与起?”文又曰:“不如。”起曰:“此三者,子皆出我之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某叨窃上位,诚然可愧。然今日新君嗣统,主少国疑,百姓不亲,大臣未附,某特以先世勋旧,承乏肺腑,或者非论功之日也。”(此数语也没甚大道理,殊不足以服人。)吴起俯首沉思,良久曰:“子言亦是。然此位终当属我。”有内侍闻二人论功之语,传报武侯(姬击)。武侯疑吴起有怨望之心,遂留起不遣,欲另择人为西河守。(相国做不成,反去了一个西河守。)吴起惧见诛于武侯(姬击),出奔楚国(湖北宜城东南)。
楚悼王熊疑,(昭王'芈轸'四世孙。)素闻吴起之才,一见即以相印授之。(得了。)起感恩无已,慨然以富国强兵自任。乃请于悼王(芈疑)曰:“楚国地方数千里,带甲百余万,固宜雄压诸侯,世为盟主;所以不能加于列国者,养兵之道失也。夫养兵之道,先阜其财,后用其力。今不急之官,布满朝署,疏远之族,糜费公廪;而战士仅食升斗之余,欲使捐躯殉国,不亦难乎?大王诚听臣计,汰冗官,斥疏族,尽储廪禄,以待敢战之士,(吴起一生学问,只是爱养兵心。)如是而国威不振,则臣请伏妄言之诛!”悼王(芈疑)从其计。群臣多谓起言不可用,悼王(芈疑)不听。于是使吴起详定官制,凡削去冗官数百员,大臣子弟,不得夤yín缘窃禄。又公族五世以上者,令自食其力,比于编氓,五世以下,酌其远近,以次裁之,所省国赋数万。(省无用以济有用,未尝不是,只是杀身之祸已伏于此。)选国中精锐之士,朝夕训练,阅其材器,以上下其廪食,有加厚至数倍者,士卒莫不竞勤,楚遂以兵强,雄视天下。三晋、齐、秦咸畏之,终悼王(芈疑)之世,不敢加兵。及悼王薨,未及殡敛,楚贵戚大臣子弟失禄者,乘丧作乱,(却是这些人无礼,不得以吴起为罪。)欲杀吴起。起奔入宫寝,众持弓矢追之。起知力不能敌,抱王尸而伏。(好主意。)众攒箭射起,连王尸也中了数箭。起大叫曰:“某死不足惜,诸臣衔恨于王,僇及其尸,大逆不道,岂能逃楚国之法哉!”(好主意。)言毕而绝。众闻吴起之言,惧而散走。太子熊臧嗣位,是为肃王。月余,追理射尸之罪,使其弟熊良夫率兵,收为乱者,次第诛之,凡灭七十余家。(却是该杀,不为无辜。)髯翁有诗叹云:
满望终身作大臣,杀妻叛母绝人伦;谁知鲁魏成流水,到底身躯丧楚人。
又有一诗,说吴起伏王尸以求报其仇,死尚有余智也。诗云:
为国忘身死不辞,巧将贼矢集王尸;虽然王法应诛灭,不报公仇却报私。
话分两头。却说田和自为齐侯,凡二年而薨。和传子午,午传子因齐。当因齐之立,乃周安王(姬骄)之二十三年(…379)也。因齐自恃国富兵强,见吴、越俱称王,使命往来,俱用王号,不甘为下,僭称齐王,是为齐威王(妫姓,田氏,名因齐)。魏侯罃(武侯'姬击'之子。)闻齐称王,曰:“魏何以不如齐?”于是亦称魏王,即孟子所见梁惠王(姬罃)也。
再说齐威王(妫因齐)既立,日事酒色,听音乐,不修国政。(亏有后面之改过,不然难为国矣。)九年之间,韩、魏、鲁、赵悉起兵来伐,边将屡败。忽一日,有一士人,叩阍求见,自称“姓驺名忌,本国人,知琴。闻王好音,特来求见。”(驺忌之以琴见,只在好音上生情耳。)威王(妫因齐)召而见之,赐之坐,使左右置几,进琴于前。忌抚弦而不弹。威王问曰:“闻先生善琴,寡人愿闻至音。今抚弦而不弹,岂琴不佳乎?抑有不足于寡人耶?”驺忌舍琴,正容而对曰:“臣所知者,琴理也。若夫丝桐之声,乐工之事,臣虽知之,不足以辱王之听也。”威王(妫因齐)曰:“琴理如何,可得闻乎?”驺忌对曰:“琴者,禁也。所以禁止淫邪,使归于正。昔伏羲作琴,长三尺六寸六分,象三百六十六日也;广六寸,象六合也;前广后狭,象尊卑也;上圆下方,法天地也;五弦,象五行也。大弦为君,小弦为臣。其音以缓急为清浊,浊者宽而不弛,君道也;清者廉而不乱,臣道也。一弦为宫,次弦为商,次为角,次为徵zhǐ,次为羽。文王、武王各加一弦,文弦为少宫,武弦为少商,以合君臣之恩也。君臣相得,政令和谐,治国之道,不过如此。”(说琴理处,亦正引入君道处,亦自然不牵强。)威王(妫因齐)曰:“善哉。先生既知琴理,必审琴音,愿先生试一弹之!”驺忌对曰:“臣以琴为事,则审于为琴;大王以国为事,岂不审于为国哉?今大王抚国而不治,何异臣之抚琴而不弹乎?臣抚琴而不弹,无以畅大王之意;大王抚国而不治,恐无以畅万民之意也。”(这是正下说词。)威王(妫因齐)愕然曰:“先生以琴谏寡人,寡人闻命矣!”遂留之右室。明日,沐浴而召之,与之谈论国事。驺忌劝威王(妫因齐)节饮远色,核名实,别忠佞,(后面之处置即墨与阿大夫出于此。)息民教战,经营霸王之业。威王(妫因齐)大悦,即拜驺忌为相国。
时有辩士淳于髡kūn,见驺忌唾手取相印,心中不服,率其徒往见驺忌。忌接之甚恭。髡有傲色,直入踞上坐,谓忌曰:“髡有愚志,愿陈于相国之前,不识可否?”忌曰:“愿闻。”淳于髡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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