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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过世,我伯伯勉强把我收养了,不久又叫我去给人家看牛。后来一亲事,我婆婆和这老驾过不得,分
了家了,为了糊口,挑了几年杂货担子,解放军一来,马上参加了工作。
看我有了些出息,伯伯火烧牛皮自己连,傍起拢来,又跟我们一起了。‘’解放以来,你一直在这里工作?
‘邓秀梅插嘴问他。
‘是的,措帮上级的培养,乡里的事,勉勉强强能够掌握了。有些干部,嫌我性缓,又没得脾气,有点不过
瘾。我伯伯也说我投用,他说是’男儿无性,钝铁无钢‘。我由他讲去。干革命不能光凭意气、火爆和冲动。有
个北方同志教导过我说:讣资产阶级的急性病,对革命是害多益少。’革命的路是长远的,只有心宽,才会不怕
路途长。‘’也不能过于心宽,毛书记说过,过犹不及。‘邓秀梅笑着跟他说。
‘我觉得我还不算’过‘……
‘你是这样觉得吗?’‘是呀,要不,今天我就不会抄近路。这条小路,茅封草长,不好走极了。’‘上半
年,有人批评你太右,有这回事吗?’邓秀梅点破他一句。
‘这倒是有的。’李主席说,‘三月里,区上传达上级的意见,指出我们这一带,办社有点’冒‘,要’坚
决收缩‘。我当时也想,怕奠真有点’冒‘吧?我们,说是我们,其实只有我一个,j2,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
牵连别的人,大春他是不赞成这个说法的。我一力主张响应上级的号召,坚决收缩了一个社,全乡通共办了一个
社,全部干净收缩了。’。那你不是百分之百地完成上级的任务了?‘。是呀,上级表扬了我们,还叫我们总结
收缩的经验,好拿去推广。陈大春天叫大闹,吵得乡政府屋都要塌下来了。社是他办的,说要解散,他不甘心。
年轻人感情冲动,当时他指了我的鼻子尖,骂得好凶呵。这个家伙,这样厉害,偏偏有好多女子追他。他走桃花
运。’。当时,你总结了一些什么经验?‘邓秀梅好奇地问他。
‘经验倒不算什么。我只有个总主意,社会主义是好路,也是长路,中央规定十五年,急什么呢?还有十二
年。从容干好事,性急出岔子。三条路走中间一条,最稳当了。象我这样的人是檀木雕的菩萨,灵是不灵,就是
稳。’。你这是正正经经的右倾。‘邓秀梅笑了。。老邓你也俏皮了。右倾还有什么正经不正经?说我右倾的,
倒不只是你一个。毛主席的《 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 在《 新湖南报《 发表时,省委还没有召开区书会议,我就在
全乡的党员大会上,把文件读给大家昕,念到’我们的某些同志却象一个小脚女人,东摇酉摆地在那里走路‘。
陈大春趁火打劫,得意洋洋,扯起大喉咙,指手画脚,对我唤遭:李主席,你自己是小脚女人。’我放下报纸,
半天不做声。别人也都不做声,以为我生了气了。‘。我想你不会生气。’邓秀梅笺道:‘我气什么?我只懒气
得。小脚女人还不也是人?有什j 船么气的t。。是呀,婆婆子们本来都是小脚嘛。’邓秀梅笑着打趣,接着又认
真地说道:‘我看你这缓性子,有一点象盛佑亭。’‘你说我象亭面糊?不象,不象。首先,他面糊,我不面糊
;其次,他爱发火,我不发火。他总以为人家都怕他发气,其实不然。他跳进跳出,骂得吓死人,不要说别人,
连他亲生儿女也都不怕他。这样的人真可怜。’‘我倒觉得很可爱。’邓秀梅说。
‘至于我,’李主席还是只顾说他的,‘跟他相反,根本不愿意人家怕我。我最怕的是人家怕我。你想想看,
从土改起,我就做了乡农会主席,建党后,又兼党支书。党教育我:共产党员一时一刻都不能脱离群众,’我一
逞性,发气,人家都会躲开我,还做什么工作呢?脱离群众,不要说工作没办法推动,连扑克牌也设得人跟我打
了。‘。你爱打牌,我看得出来。’。不瞒你说,秀梅同志,解放前,我也算是一个赖皮子,解放后,才归正果
的。那时节,伯伯和我分了家,还是住在一屋里,他一把嘴巴讨厌死了,家里存不住身子,只好往外跑。这一带
地方,麻雀牌,纸叶子0 ,竹脑壳②,隆日隆夜,打得飞起来。旧社会是这个样子,没得法子想。有睐的是我那
位伯伯。
他自己是一个赌痞,轮到我一出去打一点小牌,他就骂我是‘没得用的坏家伙’。只有他有用,他爱打牌也
成有用了。我心里高兴的时候,就这样顶他一句:锇学得你的。‘把他气得①一#Kj Ⅻ’E*。 0 一种‘片做的牌,
顶大约牌是天# ,九点目斧头。
象雁子一样。我想:你何必生气?有角色自己不赌,做个好榜样。M 他们甜了一个小山坡,在一片梯田中间
的一条田塍上走着。李月辉指着田里的翡青的小麦说:‘如今这种田,一年也要收两季。解放前,这一带都是荒
田,就是因为赌风重,地主老爷押大宝,穷人} 刊、牌,象我们这样的人也卷进去了。解放后,不等政府禁,牌
赌都维了。心宽不怕路途长,我们边走边讲,不知不觉,赶了八里路。那个大瓦屋,就是区委会……
138 区上李月辉以为起了一个绝早,又抄了近路,到区不是头一个,也是第二名。哪里晓得,等到他们进得
区委临时办公处所在的一家人家的堂屋,那里早已坐满一屋人,碰头会开始好久了,他们赶塌了一截。
七个乡汇报完毕,区委朱书记站起来宣布。‘吃了饭再谈。’朱明是师范生出身,二十七八,中等身材,单
单瘦瘦。他在屋里不爱戴帽子,短短的头发好象不大昕话的样子,随便披撒着。除了同一般区书一样,十分熟悉
各多的情况以步卜,朱明还会打算盘。听人发言时,一个数目字,他也不肯含糊地放过,定要问清白。乡千只要
有一个数字交代不清,就是能过关,也要挨几句,话也来得重,总是把笔杆子一放,脸也放下说:。算了,不必
说了。‘或是责问遭:。你是来做什么的?’他认为搞社会主义,要替国家好好打算盘。干部都怕他,又奈不何
他。有时为了一个数目字,他们要打好多次电话,甚至于要来回跑好多的路。走得累了,人们不免要埋怨几句,
但一见了他的面,就都循规蹈矩地,按照他的意思办。
朱书记还有个特点。他会台理地调配干部,充分地发挥j3j 人们的工作的潜力。这回办社,他亲自到天子坟
来,把区委会的临时办公处设在这里,电话也安到这里来了。天子坟是个群山环抱的落后的穷乡。这里山高皇帝
远,乡里人说,就他们所知,并没有皇帝到这里来过,自然也找不出天子的陵墓。但为什么叫天子坟呢?这问题
只好留待历史学家们傲点儿工作去了。
朱明选取了这个穷村角落,作为重点乡,有他一番巧妙的安排。他听到讲,在这次规模巨大的合作化的运动
里,除了原来的区乡干部外,省委、地委和县委,都还要下放好多的干部。
区移到这里,他想上级一定会派人来的,他打算利用外来的力量,配上区上的千部,趁势把这落后乡的工作
推进一下子。果然,地委和县委,都派来了工作组,加上区上的人们,这个平静的荒僻的山村,一时间,人来客
往,电话不停,变得十分热闹了。对于基础较好,上级直接派了干部的地方,朱明一个人不添,自己平常也不大
过问。比方清溪乡,他晓得有邓秀梅在,李月辉领导的支部也还算稳妥,区里完全放开手,只是定期地听取他们
的{'报。
除开这种精打细算的作风以外,朱书记还有一十也许是属于生理方面的小小的癖性。人家讲话,他在自己的
小本子上,低头用心记录的时候,他的嘴唇总要一涡一涡的,好象拿着笔的手,气力不佳,要用嘴巴来予以有效
的协助一样,乡干们初初一见,总是想笑,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当时他宣布吃饭,大家一窝蜂冲进了灶屋,七手八脚地装饭、端菜,抢着拿碗筷。他们分傲十几起,站在堂
屋里,或是蹲在阶矶上,埋头用饭。莱蔬只是一些萝h 和白菜,但大家的食J02 欲都非常地好,开始几分钟,寂
寂封音,都低头扒饭,等到添过了一碗,谈话就多起来了。李月辉蹲在阶矶上,端着碗笑遭:‘我说我们早,不
料你们还早些。’。搞社会主义,不赶早还行?‘有人答白。
‘李主席一向的主张是从容干好事,性急出岔子。这一回算是难为他,来了一个倒教第一名,比我们只迟得
一个多钟头。’有人讥笑他。
邓秀梅低着头笑了。她心里想,要不是她先去邀他,还不晓得挨到什么时候才来呢?朱书记蹲在另一人堆里,
正在一声不响地用饭,昕到他们的对话,他也插嘴,但还是不笑,还是一本正经地,跟开会发言一样:。搞社会
主义,大家要辛苦一点。这次合作化运动,中央和省委都抓得很紧。中央规定省委五天一汇报,省委要地委三天
一报告,县里天天催区里,哪一个敢不上紧?少奇同志说,不上紧的,就是存心想要调工作。‘早饭后,黄灿灿
柏太阳光,晒满一地坪,没有风,太阳肚里十分地温暖。有人提议到地坪里开会,大家都同意,就七手八脚地把
桌子、椅子和高凳搬到地坪里。人们疏疏落落地坐满半地坪。邓秀梅抢先说话。她开会发言,最爱打头炮。她总
觉得,先把自己的说完,好从容地听取别人的意见。她坐在一把矮竹椅子上,背靠着草垛。她的稠密的黑提浸的
头发,衬着太阳照映的金黄的稻草,显得越发黑亮了。她翻开那个大红封面的小本子,摊在膝头上,但只间或看
一看,因为有些事,她心里记得烂熟了,用不着看黑课本子。
‘我先讲一点,有遗漏,请李主席补充……邓秀梅扼要地总J00 结了清溪乡的宣传阶段的情况以后,就转到
建社对象的分析,她说:’清溪乡原有六个互助组,吗个都是明互助,实单干,都散了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