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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回归线-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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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不会高兴的。她俩都是缠缠绵绵的女人,从明尼苏达州还是什么地方来的。好了,明天过来叫醒我,行吗?否则我会睡过头的,另外,我要你帮我找一间房子,你知道没有人帮我。给我在离这儿不远的一条僻静的街上找一个房间,我只有呆在这儿了……这儿,让我赊帐。你得答应帮我做这件事,我会时常给你买顿饭吃的。无论如何你得来,跟那些蠢娘儿们说话急得我要发疯,我要跟你谈谈哈夫洛夫洛克·霭理士。老天,我已把那本书找出来三个星期了,结果一次也没看过。人在这儿就跟烂掉差不多。你信不信?我从来还没有去过卢浮宫,也没有到过法兰西喜剧院。这些地方值得去吗?

不过我看这也能多多少少叫人别胡思乱想。你整天干什么来着?

不觉得无聊?为了跟女人睡觉要干什么?听我说……到这儿来。

先别走掉……我很孤独呢。你知道吗?这种状况再持续一年我就会发疯的,我一定得离开这个鬼国家,我在这儿无事可做。我明白现在在美国叫人不痛快,反正都一样……可在这儿人会疯掉的……那些下贱的蠢货整天坐着吹嘘他们的作品,所有这些人都一文臭钱不值。他们都是潦倒失意的人,这才是他们来这儿的原因。听着,乔,你想过家吗?你是一个有意思的家伙……你好像还喜欢这儿。你在这儿发现什么了?但愿你能告诉我,我真心希望能不再想自己的事情。我心里乱极了……好像那儿有一个结……我知道我快要把你烦死了,可我一定得找个人谈谈。

我不能同楼上那些家伙谈……你知道那些狗东西是什么货色……都是写署名文章的人。卡尔,那个小滑头,他自私透顶了。

我是一个利己主义者,可我不自私,这是有区别的。我想我是一个神经病患者,我无法不想着自己,这并不是我认为自己重要……只是我无法去想别的事情,就是这样。如果能爱上一个女人或许会好一些,可是我找不到一个对我感兴趣的女人。我心里乱糟糟的。你看出来了,是吗?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如果你处于我的位置怎么办?听着,我不想再强留你了,可你明早得叫醒我——一点半——怎么样?你若替我擦皮鞋,我还会多给你一点儿。还有,若有一件干净的替换衬衣,也把它带来,行吗?见鬼,那件活儿都快把我累趴下了,却连一件干净衬衣都挣不来,他们对待我们像对待一群黑鬼一样。唉,算了,见鬼!

我要去散步……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冲出来。别忘了,明天!”

同这个叫伊雷娜的阔女人的通信一直持续了六个多月。最近我天天都向卡尔汇报,好叫这场恋爱开始,因为在伊雷娜那方面这件事可以无限期地发展下去。最近几天来双方都写了雪片似的大批信件,我们寄出的最后一封信几乎有四十页厚,是用三种语言写的。这最后一封信是一个大杂烩;其中有旧小说的结尾,有报纸星期日增刊上摘抄下来的片言只字,有重新组织过的给劳娜和塔尼亚的旧信,还有从拉伯雷和彼脱罗尼亚作品中胡乱音译过来的片断,总之我们都把自己累坏了。最后伊雷娜决定要同这个通信人谈谈了,她终于写了一封信通知卡尔在她的旅馆里碰头。卡尔吓得屁滚尿流,给一个陌生女人写信是一码事,去拜访她、同她做爱却完全是另一码事。到赴约前最后一分钟他仍吓得发抖,我不由得想自己恐怕不得不代他去了。我们在伊雷娜住的旅馆前下了出租车,卡尔抖得很厉害,我只好先扶着他沿这条街走了一会儿。他已经喝下了两杯茴香酒,一点儿作用也没有。一看到旅馆他便快垮了,这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有一个又大又空、英国女人可以呆呆地在里面坐好几个钟头的大厅。为了提防卡尔溜掉,服务员打电话通报他的到来时我一直站在他身边。伊雷娜在家,正在等他。他跨进电梯时又绝望地瞥了我最后一眼,当你用绳索勒住狗的脖子时它作出的正是这种无言哀求。穿过旋转门出来,我想到了范诺登……我回旅馆去等电话,卡尔只有一小时时间,他答应在去上班前先告诉我结果如何。我又翻检了一遍我们写给她的那些信的复写件,我试图想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就是想不出。她的信写得比我们好得多,显然信是真诚的。现在他们搂在一起了,不知道卡尔还尿不尿裤子。

电话铃响了,他的声音有些古怪,有点儿尖,既像是被吓坏了,又像是很开心。他让我代他去办公室,“给那个狗杂种怎么说都行!告诉他我快死了……”“喂,卡尔……能告诉我……”“你好!你是亨利·米勒吗?”是个女人的声音,是伊雷娜,她在问我好呢。她的声音在电话上非常悦耳……悦耳。一刹那间我变得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我想说,“喂,伊雷娜,我认为你很美……我认为你美极了。”我想跟她说一件真实的事情,不管听起来这有多么傻,因为我现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知道一切都已经变了。可是不等我镇定下来卡尔又接过了听筒,扯着古怪的尖细嗓子说,“她喜欢你,乔。我把你的事全告诉她了……”在办公室里我只得替范诺登读要校对的稿子。到了休息时间他把我拉到一边,脸色阴沉沉的,很难看。

“这么说这个小滑头快死了是吗?喂,这里面有什么名堂?”

“我想他是去看那个有钱的女人了。”我平静地说。

“什么!你是说他去找她了?”他显得很激动,“喂,她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假装一无所知,他又说,“我说,你是个不错的人。你为什么不早点几告诉我这件风流韵事?”

为了安慰他,我最后答应一从卡尔那儿打听到细节就全部告诉他,我自己在见到卡尔之前也急不可耐呢。

第二天中午时分我去敲他的房门,他已起床了,在抹肥皂刮胡子,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甚至看不出他会不会对我说实话。阳光从敞开的窗子里倾泻进来,小鸟在吱吱叫,却不知怎么搞的,屋子比往常更加显得光秃秃的、更穷酸。地板上溅满了肥皂泡沫,架子上挂着那两条从来不曾换过的脏毛巾。不知怎么搞了,卡尔也一点儿变化都没有,真叫我大惑不解。今天早上整个世界都该发生变化,不论变好变坏总得变,剧烈地变。可是卡尔却站在那儿往脸上抹肥皂,全然不动声色。

“坐下……坐在床上,”他说。“你会听到一切的……不过先等等……等一会儿。”他又开始抹肥皂,接着磨起剃刀来。他还提到水……又没有热水了。

“喂,卡尔,我现在很焦急。你如果想折磨我可以过一会儿再折磨,现在告诉我,只告诉我一件事……结果是好是坏?”

他从镜子前扭过身来,手里拿着刷子,朝我古怪地笑笑。

“等等!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

“这就是说你失败了。”

他终于说话了,字斟句酌地,“不,既没有失败,也没有成功……对了,你在办公室替我安排好了吗?是怎样对他们讲的?”

我看出试图从他口中套出话来是不可能的,待他收拾好了会告诉我的,在此之前却不会。我又躺下,一言不发,他则继续刮脸。

突然他没头没脑他说开了——起初有点儿杂乱无章,后来越来越清楚,雄辩、有力。把事情都说出来得费一番周折,不过他似乎打算要把一切都讲清楚,仿佛正在把压在良心上的一个重负卸下。他甚至又令我想起上电梯前他曾那样瞥了我一眼,他反反复复提起这一点,像是要表明一切都包含在这最后一秒钟里,像是要表明如果他有力量改变局面,他就绝不会跨出电梯。

卡尔上门时伊雷娜穿着晨衣,梳妆台上摆着一桶香槟,屋里很暗,她的声音很好听。他给我讲了屋里的全部细节,香槟酒、侍者是怎样把它打开的、酒发出的声响、她走上前来迎接他时那件晨衣又如何沙沙作响——他告诉我一切,唯独不谈我想知道的。

他去找她时大约是八点,到了八点半,一想到工作他便局促不安。“我给你打电话时大约是九点是不是?”

“是,差不多。”

“我当时很紧张,你瞧……”

“我明白。往下讲……”

我不知该不该信他的话,尤其是在我们编造了那些信之后。

我甚至不知道是否听清了他的话,因为他讲的内容完全是荒诞不经的。不过,若是知道他就是这类人,他的话倒也像是真的。

接着我又想起他在电话上的声音——又恐惧又开心的古怪调子。现在他为什么不更开心一些呢?他自始至终都在笑,活像一只红润的、吸饱了血的小臭虫。他又问一遍,“我给你打电话时是九点钟,是不是?”我厌烦地点点头,“是的,是九点。”现在他肯定当时是九点钟了,因为他回忆起曾掏出表来看了看。再次看表已是十点钟,到了十点钟她正躺在长沙发上,两手握着自己的乳房。他就这样一点儿一点儿他讲给我听。到了十一点他们便拿定了主意,他们要逃走,逃到婆罗州去。去他妈的那个丈夫吧!她从来没有爱过他,若不是他年纪大了、缺乏激情,她根本就不会写第一封信。“后来她又对我说,‘不过,亲爱的,你怎么知道以后你不会厌烦我呢?’”听到这儿我大笑起来,我觉得这话很荒谬,忍不住要笑。

“你怎么说?”

“你指望我说什么?我说,哪一个男人会厌烦你呢?”

接着他向我描绘后来发生的事情——他怎样俯身亲吻她的乳房,怎样在热烈吻过它们以后又把它们塞进胸衣里去,总之就是塞进那玩艺儿里去——不管她们叫它什么。过后,又喝了一回香槟。

到了午夜前后,侍者送来了啤酒和三明治——鱼子酱三明治。据他讲,在此期间他一直急着要撒尿。他曾勃起了一回,不过又软下去了。他一直感到膀脱就要胀破了,可他是个狡猾的小滑头,认为眼下的场面需要谨慎从事。

到了一点半她提议租一辆车去逛波伊思公园,卡尔心中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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