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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老人在尹家打了会儿麻将,就开始张罗晚上的团员饭。尹默洗过澡,过来梁家,在梁诚床上小睡了片刻。梁诚一直在过厅里干坐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有点儿饿。”尹默醒了,推了房门出来。
“给你下点儿面?少吃点儿吧,三点了,待会儿就吃饭了。”梁诚说。
“嗯,陪我一块儿吃吧。”
两小碗热汤面端上了桌子,梁诚夹了一筷子正准备往嘴里送,发现尹默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怎么啦?”他问。
“没怎么。”尹默抓着他的手,仍旧看着他,把那筷子面送进自己嘴里。
对于两个人的从前,那段记忆已经诡异地模糊了,可是她的暗示,梁诚依然记得,他们每次接吻前尹默都是那样看他的。他等着她把那口面嚼完,咽下去,扭开头,端起自己的碗进了厨房。尹默跟过来,从身后抱住他。这些年的恋爱谈得跟牛郎织女似的,一年里有那么多天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在,终于熬到鹊桥相会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开他。拯救他们的爱情,只剩下婚姻这最后一剂毒药了。
“默默,你不是饿了吗?去吃去吧,一会儿该坨了。”
梁诚丢下她,去阳台抽烟,打开窗子,寒风吹得他不由眯起了眼睛。不必自欺欺人了,他屡屡说服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对将来的修正,其实无非是对过去的否定,是从一个女人怀里转向另一个女人怀里。对于尹默,不管是作为兄长,还是作为男人,他做不到问心无愧。
转过身,尹默就站在身后,那是他青梅竹马上过床的未婚妻!
“你是不是有事儿啊,梁小光?”她问得很严肃。
梁诚在坚定和动摇之间踌躇了片刻,惨淡地笑笑,起码在有生之年里,总要坚持一回自己的坚持吧。他把烟头甩出窗外。
“没事儿。”他答得很敷衍。心里烦,有种想摔东西的冲动。
尹默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看,像是在拷问他的真心。
梁诚从她身边走过,推了门出去。莫非男女之爱真的无关乎善良?自己的恻隐之心,究竟去哪儿了?
天翻地覆没有多难,梁诚办到了,就只用了这么一句话。
“我不能和默默结婚,我得回德国,有人等着我。”
这句话在屋子里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还都带着笑,梁诚看到他们的笑容瞬间僵住,愣愣地望向了自己。他都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敢一次把所有的牌都掀开,可是,他害怕看结果。他触到了每一个人最后的底线,父母亲人,邻里朋友,声誉脸面,都维系在这个已经被规划好的婚姻生活上,就好像一座坚固的建筑,地基打得异常牢靠,而他却不顾死活地点了个炸药包,现在土石松动,摇摇欲坠,建筑里的每一个人都岌岌可危。
梁诚在楼下的小花园里坐着,他一直没想明白,究竟什么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难道真的是绝处逢生的心存侥幸?飞机上的决心让他自己都惊讶,每一次,他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唯独这一次是例外。
严澄宇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尹妈不太好,已经打999了,你赶紧门口迎迎救护车吧。”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要不,一会儿我跟着去医院吧,估计是送复兴,离那儿最近,冬予今天夜班。”
“我去吧,我爸我妈你在家看着点儿。”
这一刻,梁诚有种被老天陷害的感觉,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那是一个悲情的年关交替,二月中的北京冷得戳人心骨。
夜晚的医院,灯光黯淡。尹老太太躺在病床上,床头的仪器发出滴滴的响声,屏幕上那几条代表生命延续或者终结的线,枯燥地折叠着前进。梁诚在幽深的走廊里站着,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尹明隽和尹默一直没有看他,偶尔不小心目光扫到,眼神冰冷。
刘冬予刚从一台夜间急诊的手术上下来,不断地安慰尹明隽和尹默:“没事儿的,我跟值班大夫还有护士长都挺熟的。放心吧,没事儿。”
她经过梁诚,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走廊里的某扇门被拉来了,黑乎乎的通道里露出一小片亮光,门又关上,带着回响。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尹默跟他说:“你回去吧。”
“我在这儿等着。”他坚持,心里想着,尹老太太应该会知道吧,他不是故意的。
老太太从ICU转到留观室以后梁诚才去探望,她说话不太清楚了,吞咽还有些困难,没有人向梁诚交待她的病情,他分析也许会瘫痪吧。
正巧老太太想喝水,梁诚就端了杯子过去。她似乎不愿意让他靠近,话说得有些含糊,声音很小,听不清,但动作和态度表明了是要驱赶他。尹默把杯子接过去,坐在床边子上给她端着,喝了两口,呛得咳了半天。尹默轻轻拍着她的背,重新把枕头垫好,扶她靠下。
梁诚默默退到门口看着,进去也不是,出来也不是。
安顿好老太太,尹默拽着梁诚出了病房,问他:“现在觉得羞愧难当了?”
他沉默。
过了会儿,尹默又问:“没有要跟我说的?”
梁诚说:“不结婚是省得以后咱俩捣乱。”
“这么一句话就交待了?你觉得你能心安理得地回去吗?对我,对我妈,对我们家你能安心吗?”
当然不可能安心,可是对于现状,就像对于过去一样,他无力改变。
“你怎么打算的?”尹默问他。
“你赶紧进去陪着吧。”
默默看他的眼神是得意的,可眼睛里都是泪水,“你要是现在就回德国去,我们谁都拦不住,可你要是求心安在这儿陪着,那就是跟你自己过不去了,你可想清楚喽。”
“嗯。”
“这是你自愿的,不是我们逼你的。”
“对,我自愿的。”
对于尹默,梁诚就是那个人,他无论做过多少错事儿,她都想去原谅,可惟独这一次,她办不到了。她在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的时候就认定梁诚了。她替他撒了个谎,只是不想给任何人一个责怪他的口实;他刚出国那会儿的操守差到完全没有操守可言,她也忍了,谁还没个逢场作戏,一时糊涂呢;他要工作,要升职,她就乖乖躲开不拖他后腿,二十八九了,还又心甘情愿地等了三年。能做的,她都做了。
果然,有些东西是禁不起考验的,比如男人,比如感情!
尹默脸上的得意渐渐隐去,她问梁诚:“等你那个,我见过吗?”
梁诚没有抬眼睛,“这事儿过后再说吧。”
她冷笑着哼了一声,伸手拍了拍梁诚的脸,“你迟早还是要回去的,对吧?”
“默默,进去吧。”
“我挺嫉妒她的,能把你指使成这样,让你闹出这么大动静。”
梁诚终于转头看向尹默,他不想和别人讨论庄严,他知道,就算为她辩驳了,也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她的无辜,会相信她没有说过挽留他的话。
尹默终于还是哭了,伏在梁诚怀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多久没抱过她了?梁诚知道对不起她,可还是想就此和她分开,即使并不关乎庄严,只是为了他自己,他也希望能分开。他松开了尹默的胳膊,转身走了。
梁易让严澄宇讲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老梁家虽然算不上书香门第,可也不能改换门庭由着儿子为非作歹。
看着梁诚回来,他的额头一下子就皱起了纹路,“你个兔崽子出息了!玩金屋藏娇是吧?我问你,捅了这么大篓子,你到底想怎么着?”
“尹妈那边我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是婚我肯定不结。”
“你敢!还嫌事儿不够大是吧?!”
“非得把默默凑合在我身边,你们都看着舒服了,其实我们俩谁都舒服不了。”
梁老太太在一旁插话:“那年冬天回来不是还好好的么,她不是还上德国找你去了吗,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梁易打断了老伴,“你现在就是给我装,也得装着把尹默给娶了!我说你怎么赖在德国死活不回来,原来是打的当陈世美的主意!”
“爸,陈世美挨铡是因为欺君罔上,不是抛妻再娶,何况尹默还不是我老婆呢。”
“混蛋!”梁易吼着,气得胸口起伏,话音还没落就是‘啪’的一声,梁诚脸上一阵火烧火燎。“默默哪点儿对不起你了,她们家哪点儿对不起你了!”
“是我对不起尹默,我也希望她以后能好好的,但是我不能因为这个就娶她。爸,妈,你们难做那是肯定的了,别的都行,但是结婚办不到。”
梁易的身体有些哆嗦,颓然坐在了沙发上。
梁老太太也急了,“你是要怎么着?只要我跟你爸还活着,这事儿就没个成!住了十几二十年的门对门了,你们谈了十几【奇】二十年的朋友了,你最后把【书】人家给甩了,把你尹妈气【网】成这样!你要是想跟她过你就回德国去!回去了,你就再也别回来!”
“妈,不用喊得全楼都知道吧。
“全楼?你去打听打听现在全院还有哪个不知道的!”
“你是非要丢尽我们这张老脸啊?!”梁易一下一下拍着身边的矮桌。
“妈,您不说您能理解吗,别人那是追求爱情,怎么到我这儿就是始乱终弃了?”
“我能理解别人,不等于我就能接受我儿子这么干!”梁老太太在沙发喘着粗气,过了很久才问:“你非得和那女学生在一起吗?”
梁诚不答话。
“好,你是要她,还是要你妈你爸,你自己选一个!”
两位老人不再说什么,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回了屋,狠狠把门摔上。那声门响让门框都抖了抖。
他们怎么会摊上他这么个儿子?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道理,梁诚懂得。
(二十四)人事荒凉 — 中
在这个世界上,“嘴”依然是传播速度最快的媒介。
那之后,一连好些天,有无数人对着梁诚大喊大叫或是苦口婆心,他们质问,责骂,劝解,开导,他一直低着头,等所有人说,听所有人说,直到他们再无话可说。他不再做任何表态,只是等着每一个人把怨气发泄出来。
几天以后老太太被转到了普通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