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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村长-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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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于爱军答应说,“咱们村果树面积不是太多,既然苹果值钱,你是村长,应该号召大家也都多栽果树。”

“于嘉平还要我把人口地重新调整一下,你让大家伙都栽上树,这地还怎样调整?”王金凤懒懒地说。

“你别听他的。他那是叫你‘玩火’呢。”于爱军气鼓鼓地说。

“我也这么想。不过,咱村人口地多与少的确相差玄虚。调整一下倒也合理。”王金凤接着于爱军的话往下说,她的精神却不能集中起来,她的思想还在为这次受骗所纠结,自责。“可是怎么调整才叫合理呢?”她自言自语似的说。

“合理什么?这样子调整一下,用不了几年又不匀了。难道你每隔几年就要调整一次?这件事我早想过,”于爱军微微笑道,“我告诉你,人口地不能更动,也不好更动。唯一的办法就是更动承包地——确切地说,就是多留承包地,这样既增加了村财务的收入,又照顾到愿意种地的群众。人口地不经常更动,老百姓就可以放心栽果树,抓经济了。”

“你的话我听不明白,而且,要是大家把承包地也栽上果树,那不是又不好更动了……”

“你怎么这样笨呢?”于爱军果然有兴致,他拥着一条褥单光着身子坐起来,“承包地有二十年期,也可以有两年期的。为了鼓励群众栽树,你可以把一部分承包地的承包期延长为二十年。为了照顾那些因增加人口而缺少自留地的家庭,你可以把一部分承包地的承包期规定为两年,每两年进行一次承包,而这一部分地要多留一些……”

“你的办法还好,”王金凤有口无心地说。她一度担心着于爱军不能接受这次受骗上当的事实,可是于爱军真的神采飞扬起来,她的心反而空虚寂寥的难受。她自言自语似的接着说道,“不过这都是来年春天的事了,今年是不能动了。我……”

“金凤,你还在为那两千块钱难过,”于爱军发觉了妻子的心不在焉,或者说心绪不宁,不禁低声问,“是不是?”

他一下子说中了王金凤的心思。王金凤无力地叹一口气。

“真是想不到……”王金凤已经穿好衣服,她忽而脸朝下躺在坐着的于爱军身边。于爱军一句微微露出关怀和温情腔调的说话令王金凤不能坚持,她呜呜地哭了起来,从于嘉平对自己的不闻不问到自己的怎样坚持,从在村委会所受到的排挤到自己怎样像个傻瓜一般上当受骗……委屈、气愤,许多画面滔滔河水一般在她的脑海里涌现。画面显然是在早上,天色灰蒙蒙的,周围一派宁静;微微的风,空气冷到森然,使人打颤。河面很宽,河水缓缓流淌却没有声息,水面飘着一层雾气,于是不能够看清对岸的那个自己。王金凤用心去看,仿佛那个自己很瘦,高个子,于是更瘦,披肩发,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然而裙子很旧,已经泛黄,或者却是青熏熏的。白裙子的下摆略有飘动,然而那个自己却一动不动。王金凤要看她的脸,于是她想拨开迷雾,或者就是站到那个自己的跟前去。她果然就站到她面前,一个靠近水面的地方,白练似的水——冰的颜色——就在她的脚后边急速流动着,或者却是静止不动,但一定不是结了冰。还是看不清她的脸,可是看出她的身姿很苗条。她伸手去拨她的头发,于是那遮住脸的许多头发仿佛被风吹着似的就飘起来,然而却是向上,仿佛大风来自地下,白裙子却还是原来的样子。于是那头发就竖起来,又在长长,快要触着上边一面灰白却又微微透出使人向往的蓝色的天空。……然而王金凤就生命里第一次因为惊恐和害怕而发出一声凄厉尖锐的呼喊声——头发飘升之下,她看见一张无比丑陋而狰狞的厉鬼一般的面容,而且面容还在一块一块地腐烂掉,瞬间就要变成一个骷髅,然而身上还匀称地穿着衣服——一件飘逸的白色连衣裙。“啊,那不是我!”当她这样说话时,她已经坐在了炕上。此时,丈夫的关爱使她记起昨夜的恶梦,因为感到害怕,她哭得更厉害了。“那不是我,那不是我。”她在心里喊道,“她是那么的丑陋,只配做一个鬼魂……”王金凤脑子如此混乱,可见这一次受骗与她有多么大的打击。我们应该理解,之前她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这正如用一把盐揉搓伤口一样,疼痛是加倍的。这一次,王金凤受到的最直接的打击来自于那位长着一双别具风情的大眼睛的杨厂长,如果说这位杨厂长对王金凤造成的伤害是有心的,那么能收到如此大的效果也无非是他在”借力打力“而已,就王金凤的精神而言,假如说她承受的这一次伤害是致命的,我们应该真诚地为杨厂长做一次辩护,因为真正的凶手并不是他。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属于刑事侦探的范畴,我们也只好知难而退。好在王金凤是坚强的,正如草帽村一位矮个子的老公公习惯于在自己瘦狭的胸脯前攥着小拳头信誓旦旦对别人夸奖自己说:“别看俺长得瘦,骨子里边是劲头(力量)。”是啊,王金凤怎么会就此一蹶不振呢?这只是人生的一段经历,仿佛人的必然要长大一样;同时这也是一个对自己认知的过程,好比一个能够认真办事的专业部门对某一件将要上市的商品做资格认证一样,但是王金凤尤其认真仔细,严谨苛刻到不讲情面,因为对自己太不满意,她像童话里刁钻、狠毒、奸诈丑陋的巫婆一样极尽无中生有、恶意攻击对手之能事。她羞辱、贬低自己,但是醒悟之后却必然是更为高涨的自信;她指责、嘲笑自己,内疚羞愧之后却是要求自己更为坚强;她忽略委屈,想到的只是自己工作能力的低下;她回首过去,却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一切重头再来是否就能做到优秀?她想到自己的年轻时候,甚至小时候,她在心里问自己是否比那时候变得聪明、灵活、坚强而懂得和知晓的道理更多?

漫漫长路,整装待发,明天的大门要开启,自己怎么还可以站在门前犹豫不决呢?

以上思想有王金凤正在想的,——可能是曾经的一个接续,——也有的是她后来才想到的。这里做个解释,权作此一段时间她凌乱心情的一个写照。但在当时,王金凤的哭泣缠绵到如同一场春雨,于爱军固执的心被软化了。

从昨天晚上,于爱军对王金凤一直没有好声气。他把这次受骗上当全部归罪于妻子异想天开的想要创办制砖厂的计划上,他不去承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应该承担的责任,却去埋怨妻子的出去考察过于莽撞,毫无道理,纯粹为心血来潮之举。然而考察也无所谓,却又不该因为一个小孩子似的女孩子的电话就轻易放弃创业。他形容妻子创业的精神是“墙头草,随风倒”,结果是经不得一点打击和挫折。看样子,他倒是懂得了坚强,也学会了坚强。然而他也终于不能够坚持了。

“凤,别哭了。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怎么会让那个骗子得手呢。以后,我都听你的,你别哭,好吧?”于爱军拍着王金凤因为害怕或者却是寒冷而不断抽搐着的双肩。于爱军没有发现,其实整个的王金凤都在战搐。王金凤不抬头,却坐起来把脸伏到于爱军胸口上。于爱军就势搂住妻子。他的手因为激动微微抖着,他的大男子汉精神在这一时刻荡然无存,所有的只是对于妻子的关爱与理解以及对于自己的批评与检讨。联想到昨夜自己对于妻子的怨愤和恼怒,甚至是粗暴的呵斥一般的说话,于爱军感到深深的愧疚。

“你怎么也哭了。”王金凤已经不哭了,她抬头,近距离看着于爱军的脸。天色微亮,尽管没有拉开窗帘,他们彼此可以清楚看清对方的脸。于爱军的眼睛湿润,几滴眼泪挂在两边眼角上。

“我,我心里难受。我觉得,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和你同甘共苦,只会……可是,我还是一个大男子汉呢……”

也许眼泪真的可以洗去忧伤,王金凤忽而感觉心地轻松多了,她眼泪未了,心里悸荡着,身体还神经质一般打着寒战,但是脸上却微微露出浅淡的笑意。这笑容是动人的,大风雨止息之后的旷野同样能够给人以如此清新的感受。于爱军对着这张泪迹斑斑有些憔悴的脸蛋,有一种感觉腾起在心里——什么呢?他形容不出来。

“你瘦了……”王金凤的身子慢慢离开丈夫,手还在于爱军身上轻轻抚摸着,她语气幽幽地说道,“你瘦了,我做村长,害得你也跟着操心,睡不好觉。要不是我突发幻想,我们怎么会去杨庄,又怎么会遇见杨本忠呢?”她苦笑一下,“我们怎么会遇见那个大骗子呢?”

“这是命里注定的事,你想逃也逃不脱的。”

“你相信命运?”

“我不信,可是我又不能不信。”于爱军叹息说,“我想做村长,也努力争取了,可是没上去。你不想做村长,也没有心思去参选,可是你就被选上了。当时我就很惊奇,感到命运的神秘。以前我妈最爱这样絮絮叨叨地说话,动不动就说‘这就是命啊’。我就说她迷信。难道这是迷信吗?”于爱军纳闷地说,“命运是什么呢?”

“命运是什么呢?”王金凤低低地重复一遍丈夫的话,“命运,或者说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神秘的东西了。从生到死,都是一样的神秘莫测。从科学的角度讲,人生命的由来是可以的,科学的,自然而然的;人的死亡也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没有疑问。人死之后呢?科学的解释是‘人死如灯灭’,可真的是那样吗?谁也不会真正的死一回然后知道人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假如能够,也只能说他没有真正的死去过,也就是说他描述的人死之后的一切是完全不可信的。”于爱军无意说出的一个话题使王金凤展开想象。因为心绪不好,王金凤说的沉重。她眼睛看着于爱军,嘴里说着话,脑子里却是一个她想也想不透的问题,于是许多画面乱穿,彼此错综,藤网一般没有头绪。王金凤因而重重地叹一口气。“心灰意冷的时候,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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