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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队员自愿参加,首先一条就是不要报酬。”自从和于嘉平结婚,崔丽的心思都用在相夫教子上,她很少去系统地规划个事情。如今一个高超的想法在她心里产生,使她双眼熠熠生光,脸上表情也比平日多了几分妩媚。兴奋之余,她的高兴劲反而来得真实,一种久违了的温情使酒醉的于嘉平看得呆了。“假如我们真的组织起来,练也练得好,你要为我们购置一些音响设备什么的,我们总不能连个音乐节拍都没有就学会唱歌跳舞吧?况且,李芬二婶也没法子交我们呀。这,就需要你这个大书记点头了。怎么样?”
“唔?”于嘉平为妻子想得如此周全而惊奇。他看着妻子一双兴奋的发着光的大眼睛,“这个音响设备……行,到时候我一定点头。为什么党的组织里要有宣传机关呢,就是这个原因:它起到宣传政策、连接和凝聚人心的作用。以前,听一些老人说,那时的乡下有灯会、歌会,还有唱戏的,过年别提多乐呵了。村子南头那个于利财,不是有个外号叫‘胡司令’吗,就是年轻时候唱京戏‘沙家浜’得来的。这是好事,以前我怎么就没有想出来呢。行,这件事你就去办,马上去办,我代表村两委会支持你。趁着我现在还说了算……”一个悲哀的想法使于嘉平欲言又止。
“你说什么呢?”于嘉平的一只胳膊搭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崔丽忽然侧身过来,把两手放在丈夫的这只胳膊上,警觉地问。
看见妻子关心自己的样子,于嘉平故作轻松地笑起来。他呵呵笑着,一拍沙发扶手站了起来。
“好啊,咱村又多了一个宣传部长。”他夸赞道。“这不用选举——只怕他们也做不来,想换也换不掉的。”
十一章
村两委办公大院里一共有十余间东西排列的房子,中间五间屋子被当做草帽村的两委办公室。于嘉平单独在两间内屋办公,一个房门之隔,副书记于海、支部委员于廷之、主管会计于海山和现金保管于朋在外三间。两委办公室西边两间房是治安办公室,由于勘和另外两名治安员于世力和于光昌按天交接值班(主要是值白班,夜晚负责街道巡逻)。这排房子最西边一间为传达室,六十几岁的于定顺在里边权作门卫,烧水扫院,也负责往下投递信件传达通知什么的。大院里其余房间暂时空闲着。于定顺最主要的任务是值夜班。平时没有什么特殊事,白天他不必过来,但在下午六点钟以前,他是一定要住进那间屋子里的,直到第二天早上有办公室人员上班。大院南边有好大一片泥土地没有被硬化,于定顺开了菜园,种了各类瓜果蔬菜。以前大院里没有于定顺这份工作,自从村下河被开发成沙场,平时断续有人来联系买沙,村办公室来往人员较以前多起来,于是设了这么一个传达室。于定顺在任一年多,他的前任没有他的这份勤恳,不仅任凭那片泥土地荒芜,而且连办公室大院也懒得打扫。这人干了不到一年,再有他的前任,也都是好景不长。唯独于定顺干得源长。大家说起这份工作,有的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一年一千七百块钱的工资不值得这样辛苦;也有人羡慕,以为不过晚上过去睡睡觉,一年下来一千多块钱便到手了,多么容易,胜似养了一个好儿子。说法不一,但即使这样一份差事,于定顺心里清楚得很:那不是谁想干就干得上的。办公大院的栅栏式大铁门向西站着,为内开门,因为年代久远,开门之时,底下跑轮骨碌碌地响。
办公大院前边还有一排房子,房子的后墙兼做着办公大院的前院墙,墙上所有的窗户均用碎砖头堵死。这一排房子大集体时候是草帽村各生产小队放置生产资料的仓库,墙体斑驳,还能依稀辨认出时兴于那个年代的“人民公社好”之类的宣传标语。这一排房子中间有几间被村民承包去做了面粉厂和油坊,还有几间空闲着没有派上用场。办公室后边没有住房,是一个大荒场,大集体时候是一个牛马圈,也是一个大的粪场。现在里边生长着十几棵高大粗壮的河柳树,又被村民堆了许多柴草垛。
这天于嘉平很早就去了村办公室。太阳还未升起,天色微微发亮,空气中弥漫着一层稀薄凉爽的雾气。大铁门锁着,他知道昨夜于定顺又没有来值班。他腰上挂着钥匙,取下来打开了那把大的铁挂锁。栅栏式的大铁门被他略用力推开了一扇,发出连续哐当骨碌的声响。他进了大院,看见大门南边于定顺种下的黄瓜、芸豆等蔬菜已经吐蔓上架,一畦小葱长得旺盛,鲜嫩的葱叶绿到没有一点杂色;包括墙角和菜地的杂草,所有的叶子上的绒毛都附着着细细的白白的雾水,叶稍挂着晶莹的露水珠,借着曦微的晨光,水珠从不同的角度发出晶莹奇幻的颜色。阵风吹到的地方,叶子微微的摆动仿佛它们彼此间在问好,或者做着早操,又好像在向着收养并给它们养分的这个它们所未知却喜爱的世界展示它们生命的活泼和乖巧。生命的灵秀此时显得多么可爱、可亲。然而在于嘉平,欢喜之余,他为自己是这个大院的主人感到一种高高在上的满意,他怀着一个伟大的主宰者的好心情仿佛体察民情似的欣赏着给他以英雄气概的眼前的一切。在院子东南角是一棵高大青翠、勃勃生机的雪松,它存在至少二十年了。树的那些壮实的探出好远的枝条被墨绿的松针密密包裹,使人几乎看不见它那粗糙壮实的骨架。看到这棵雪松,于嘉平颇有些自负地微笑起来。有一年县上一个单位来购买这棵雪松,出价几万块钱,但是被他拒绝。于嘉平仿佛觉得,雪松还能够土生土长在这里完全是他的功劳。树下停着十几辆三轮和手扶车,有时候更多,会一直排到正房跟前,占去大半个院子。这是一些住房的院子不宽敞或者门前地方狭窄的村民放到这里的,他们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停车场,即安全又进出方便。
这些都是于嘉平看惯了的。但是他仍然观赏似的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一阵微风,送来更为清新的别具大院魅力的还似乎带有花生油香味的空气,几声清脆的鸟叫,衬托得周围更其宁静。于嘉平感觉大院从未这样干净、新鲜,那棵雪松也从未这样高大、姿态这样优美过。他孩子似的做一个深呼吸,嘴里发出一个欢喜的“啊”的声音。
于嘉平信步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这才过去开了办公室的门。他在那扇涂着绿漆的小木门前站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什么或者却只是走神,接着走了进去。今年春天,办公室里进行了简单的装修,相对于一般家庭显得有些富丽堂皇。于嘉平走进去,没有关门,径直穿过外间于海他们的办公室过去开了自己办公室的房门。一切未变,还是昨天、前天……的样子,一样的干净,甚至带点书香气的雅致。门左侧前窗下的办公桌子和桌下的椅子是暗褐色的,虽然没有阳光照进窗户,桌子和椅子面还是亮灿灿地泛光。办公桌上有一部电话机,照例有一本翻页的台历,被书夹夹着的一排文件;还有茶杯、烟缸以及自己常常用到的一支牌子不是太响亮的钢笔。门左侧离开办公桌子靠墙一带有一溜以假乱真的仿真皮沙发,前边放着一张桌面光滑的暗黄颜色的茶几,上面同样放着一只烟缸和一只自来水笔,还有几张散开的村委会专用信笺。茶几对面是白色浮雕式样的陶瓷落地高脚花盆架,上面那盆金边吊兰长势喜人。之所以办公室里放了这么一盆吊兰,还是崔丽的意见,她听说吊兰清洁室内空气的能力相当高,于是千方百计寻了这么一盆来。花盆架上边的粉墙上挂着一面锦旗,几张上级政府发的经过装帧的奖状,还有一张版面很大的村委会章程的宣传页。门右侧靠后窗是一排类似公家档案柜的高高的,许多抽屉似的小门的柜子。打扫及时,所有的桌子、椅子不见一点灰尘。虽是普通的水泥地面,也是干干净净不见一片纸屑。于嘉平在门前站着,审视良久。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或许他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他闭目细思,眼前只是一个自己熟悉的办公室:暗褐色的桌子、椅子,皮沙发,好看的花盆架,奖状……
“假如……”突然,于嘉平睁开双眼,很不耐烦地走进房间,一屁股坐到门左侧的沙发里。“不会的,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他掏出烟卷,点上一颗,大口吸起来。他平时很少吸烟,尤其早上的时候。在三、四年前一次很厉害的醉酒之后,于嘉平曾想到,自己干上书记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劝酒、并且喝酒。但在这一时,他又觉得抽烟也是自己干上书记以后沾惹上的恶习。在八年前,就是他刚刚被选为书记时候,虽然他也抽烟喝酒,但那时候他是没有这些想法的。如今,他这样想,是在做自我检讨吗?他不能想得透彻,原因是他头脑里一种阻挠他如此思索的力量强大起来。
“我的思绪为什么会这样乱呢?”于嘉平看着对面那盆吊兰出神,竟研究起那盆吊兰宽大的叶子怎么会长成金黄颜色而不是绿色。他又抽了一口烟,之后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将烟卷摁灭在烟灰缸里。“昨天晚上还想得明明白白,今天又糊涂了。虽然人物选择不当,会影响到我今后的工作,也恐怕这张办公桌的另一头要坐上另外一个人,他会直接干涉我的意见,甚至会要求我……我知道,于爱军会那样做。可是他不是最难对付的。对付那种人,需要的是机智的头脑,可是对于于海,那纯粹是只狐狸,是只笑面虎,对于他,只有权力高于他才行,否则,他根本不会信服你。”于嘉平低头思索,知道扰乱自己的还是这一次的选举,尽管自己已经说服自己放下负担,然而,还是担心,而且不仅仅是村长落选的可能性使他不安。这一切让他回想起自己过去八年的工作,他有心检讨自己工作上的不足,然而一种优越感和光荣心马上让他停止那种检讨。取而代之的是对于自己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