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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相信!她怎么能相信?
明明大家本事都比她强,怎么会单单只她一人逃出?
但……大火熄灭,从断壁残垣中扒出的尸体由不得她不信。每一具尸体都是焦黑无比,早已面目全非,外人想来连男女都无法分清。可是,她却能。
她能认出哪个是她又敬又怕的爹爹,哪个是她手巧心慈的娘,哪个是总爱捉弄她的哥哥,哪个是陪她捕蝴蝶的丫头小翠。二十几具,每一具她都知道是谁,都能在焦臭中想到曾经鲜活时的生动面容。
她曾想,若是重回大火中,由着她再选一次,那她一定不会再逃。火烧炙肌肤的感觉应该很痛,不会比以刀割肉好受,但是却好过望着亲人惨死于面前,好过要孤零零一个人去面对未来。因为这样的痛深在骨髓里,由内向外侵蚀着她的血肉,让她脆弱,让她恐惧,让她整个人空掉。
这次又是大火,她却丝毫没有犹豫,迅捷的起身,提了鞋,匆匆往外奔,路过桌案的时候,还不忘将上面的包袱抓起来搂在怀中。
这不是十二年前,她也不会是一个人。她要更有勇气的活着,更好的活着。
火焰劈啪作响,外面人声嘈杂。有人问:“还有人没出来吗?”是蔚子善的声音。
有人答:“没看到紫棋姑娘。”
蔚子善高声唤:“紫棋,紫棋!”声音越开越近,应是正寻过来。
“老寨主也没出来,还有……云公子……”又有人焦急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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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不知过了多久,紫棋幽幽转醒,双唇开开合合几次,才发出微弱的声音。
“紫棋姐姐!”云宇亭大喜过望的声音。
紫棋费力地转头寻他,他忙自己凑了过来,就趴在紫棋一侧,探过头来,让她看到自己。
他面上遍布着泪痕,脏兮兮的小脸上黑一道白一道。
“为什么哭?李义呢?”
云宇亭泪水滚得更凶,有几滴落在紫棋的唇上,流进口中,咸咸的。他忙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垂下头去,轻声道:“走……走了!”
“他走去哪里?”李义不可能丢下他们不管,除非有什么逼不得已的理由,紫棋紧紧盯着云宇亭。
云宇亭将头侧到一边,避开她的目光,却不敢不回答。
“你中了毒,昏了过去。我们把你抬到这个山洞中。可是刚进洞不久,岭南杀人客便寻到附近。有个被称做曲寨主的人说既然丢了蔚大叔,就一定要寻到你,有了你就不怕蔚大叔不露面。他们越搜越近,马上就要搜到这个山洞,我心中焦急便出了个冒险的主意。”
“什么主意?”
“当时你一点脉息都没有,和死人无异,我说将你放到洞外,那些人看到你的‘尸体’自然不会再搜了。”
“这个主意不错。”
“可是李义不肯,他说若是那些人连‘尸体’都不放过怎么办?若补上两刀或者带回去寻方法解毒怎么办?他说得有道理,这也是我的顾虑。于是,我想如果对方看到了你的尸体,又看到除你之外另一个人向别的方向逃开,那么他们就再顾不上你了。虽然依旧是冒险,但成功的可能会大很多。”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紫棋猛地坐起身,她捉住云宇亭的胳膊急声问:“李义到底在哪里?”
云宇亭身子一僵,整个人扭转过去,以背对着她。
“我故意装作生气,我说你中的是无法解的毒,现在已经死了。不论他相不相信,你都已经死了。他若想一直陪着你,便也去死,而我不想死,不要连累了我。他一遍遍问我,你究竟还有没有救,我都告诉他没有。我甚至说他是废物,他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镖局的兄弟都浴血奋战,誓死不离开,他是胆小鬼……”
“你知道我昏迷前指着胸口是什么意思对不对?”紫棋打断他的话。
云宇亭点了下头:“起初没明白,但是那些人追来后,我想到了,也在你胸前香囊中找到师伯留下的药丸。”
“你告诉我李义现在没事。”紫棋的声音沉郁得吓人。
“他……他死了!”
一个巴掌扇下去,云宇亭白皙细嫩的肌肤上立即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紫棋望着自己颤抖的手,心中痛怒交加,加上余毒未清,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云宇亭转过身来趴在地上,紧紧抱她的双腿,面上涕泪横流:“紫棋姐姐,我知道我错了,你……你身子未好,不能动怒。我该打,死不足惜,我自己来!”
云宇亭提起手掌朝自己的脸颊上狠狠扇下去。他下手很重,第一掌下去半边脸就肿了起来。
“这一巴掌是替蔚爷爷打的,若不是我在茶杯外面抹了药,着大火时他就不会手软脚软逃不出来,被烧断的横梁砸到了腿。”
紫棋唇边犹挂着刺目的红,偏着头望石洞缝隙处长出的杂草,并没有看他。
“这一巴掌是替李义打的,他自火中将我背出来,我却为了让他将坏人引开,骗他出去,害他被人砍死。”
“这一巴掌是替蔚大叔打的,他待我那么好,教我很多做人的道理,我却一句没听进去。若不是我让蔚爷爷受伤,累他忙于应敌的时候还要照顾蔚爷爷,他也不会被坏人趁机伤到。”
“这一巴掌是替紫棋姐姐你打的,我任性妄为,自作主张,害你在乎的人皆因我受累,让你如今内疚自责……”
这一巴掌下去他的嘴角渗出血来。他还欲打下去。却听紫棋轻轻道了句:“够了,放开我。”
云宇亭听话地放开手。紫棋绕过他往石洞口走,身子摇摇晃晃,却始终未摔倒。云宇亭在她之前,将挡住洞口的石块搬开。
出了洞又走了好远好远,方在杂草丛中,寻到了李义。他浑身是血的躺在那边,黝黑的面庞从未有过的苍白。
紫棋身上仅有的一点力气被抽空,软倒于地上。她爬过去,轻轻摇晃他,低声唤:“李义,起来啊,起来!该起来练功了,你不是总说做人要勤奋吗?你怎么能带头偷懒?每天镖局中都是你最早起床的,你不能破了例啊!你看太阳马上要升起来了,你再不起来,我就要踢你了!你武功不高,又爱多管闲事,不勤加练功怎么能行?”
他不应,也不动。
他永远也不会应了。
胸口气血翻涌,喉咙处泛起腥甜,紫棋眼前有杂乱的星星不听话的晃动。
过了好半晌,她方能开口,沉沉问了句:“他曾说过什么?”
“他……他抓起你的右手,仔细地摸了遍,说了句话,好像是……想问却一直没敢问,伤到的时候,会不会很痛。”
紫棋闭上双目,连叹息都发不来。
傻瓜啊,真是傻瓜!痛不痛关你什么事?一心爱着别人的女人,你给的情她会装作不知道,你给的好她会故意避开,她真的值得你如此做吗?你要聪明就该将这些统统收回去啊,好好为自己活着,直到找到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
他的胸前鼓鼓囊囊的,昨夜云宇亭曾问他,紫棋姐姐大火中不忘将钱财带出来,你这胸前藏着什么宝贝?他只是挠挠头并未回答。
紫棋颤抖着手打开他被血浸染粘在一起的衣襟,摸出一双靴子。
是她在那个下雪的冬日买给他的靴子。
靴子被血染污了,却仍能看出来是崭新的。
一双靴子而已,买来就是为了踩在脚下的,他做什么要像宝贝一样收着,由大火中逃生,什么都弃了,唯独将它带了出来?
再也镇压不住胸腹中乱窜的气血,紫棋再度喷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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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没有知觉,脑子却仍不停歇,昨夜一幕幕在眼前不断重演,血腥而纷乱。
本以为逃出火海,钻出浓烟就安全了,却没有料到这一夜的灾难不仅仅是一场火。一场有意为之的纵火后面跟着一场为夺宝展开的杀戮。
忽而是一群不明来历的黑衣人拥着三个武功高强的灰衣人。手中利刃都映着火光发出可怖的光。
镖局的兄弟本在慌乱地救火,看到这帮人却反而都镇定了下来。蔚子善若雪藏已久的利刃终于脱鞘而出,浑身散发着震慑人心的气势,他缓缓开口:“一路隐忍退让,还是将我逼入绝境,既然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争斗,那么蔚某奉陪到底。”
身后有兄弟应:“蔚大哥,我们也跟着。怕死的都被你遣走了,剩下的人都是战场上几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早看淡了生死,没什么放不开的。”
有人和:“命是捡来的,多活一天已经赚了。更何况我们命硬运气好,定也不会让他们轻易讨了便宜去。”
连一旁受了腿伤,倚墙而坐的蔚老爹也哈哈大笑:“大家上,砍断这帮恶人的手脚,为老头子我讨回公道。”
忽而是双方混战在一起。一边是火焰呼呼作响,一边是兵刃相交,呼喝斩杀之声不绝于耳。
蔚子善一袭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姿矫若游龙,独敌三个灰衣人。可那三人也从容不迫,攻防配合默契,几人斗在一处难分高下。
周遭的人一个个倒下,血溅满地,四处许多的残肢断臂。
呛人的烟尘中夹杂着血腥,风将其刮到哪里,哪里的人就会短暂窒息。
忽而是蔚老爹使劲推搡着李义,急急道:“趁这个时机快带他二人走!不要再罗嗦了!”
她哪里肯,所有人都在搏命,她怎么能先逃?
“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蔚老爹呵呵笑,语速奇快的道:“不白收你这个义女,有孝心。可是你留下,我还是一样该怎么办就得怎么办,只不过多拖着几个陪葬的而已。”
他望望云宇亭:“另外你不能光顾念自己的想法,别忘了身边还跟着这小子呢。这小子人这么聪明,年纪还这般小,若这就死了怪可惜的。不要再罗嗦了,再啰下去,想走也走不成了!”
云宇亭忽然插口:“紫棋姐姐,我不想死。”
可,想活着出去也终究不是件容易事,李义的左肩中了一刀,她胸前中了一掌。匕首上沾着不知谁的血,她第一次杀了人,恐怕还不止一个。
忽而是江泽阳临风而立,身着团花锦绣长袍,笑容可掬地挡住他们的去路,不像是索命的阎罗,只似一个迷途打听方向的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