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后来,为了保存热量,他爬到一段残壁的墙角,把脑袋抵在膝盖上,双臂紧护着自己的身体。从破碎的管道和墙体间吹来了一些令人反胃的气体,是腐败的味道。
也许是快要死了吧?如果时光再来,往日重现,他一定要去寻求一种更精彩的生活、一种更冲动的逃亡。虽然已经是要死的人了,他却仍然用着最后的意念发懒:他不愿回想往昔的快乐,哪怕一分一秒,哪怕那是生命里仅有的精华!
……
卡尔…瑞博?学历最高的军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经常难看地把他的瘦嘴一点点龇成一条裂缝,想惨笑。其实,做什么都比做文人强。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除了让他感到自己才是那个最需要爱情支撑的人之外,什么都帮不了他。
但白天的一幕还在脑中不停闪回。那个黑头发的小子捏紧着拳头大吼:“混帐,她为你流了多少眼泪,你知道吗!”当他习惯了那些装蔫、说话不使三分力气、绝无锋芒的同事们的时候,这个黑发小子的轻轻一触就能演变成致命之伤。
本来,因为丽莎的屋里没有灯,他是想随便在附近找个地方喝一杯的。被机器手臂从地底下扒出来之后,他在医院里偷偷地学会了喝私酒。有时候每天一瓶。他晚上一个人在病房里喝酒,因为只有喝完了才能睡觉。
“混蛋!喝酒买醉的人是没有资格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似乎父亲在大声斥骂道。但是,他的生命其实已经终结过一次了!所以为什么要在乎?在最临近终局的时刻,他曾经拼尽残存的意识,异常迟缓地想起,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不去想念的方法来到达刻骨铭心的想念了!
在人类大脑运行机制许可的生理限度下,他也无数次预想过他们重逢的对白:
“你想念我吗?”她问。
“不。”
“为什么?”
“太痛苦了。”他呻吟道。
“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我可以又看到你。”
“那为什么?”
“通过不想不看不听不回忆,而达到看你想你思念你让你无所不在的效果。——这就是我渴求的生活。很久以来,我的身边没有一张你的照片。我已经非常习惯不看相片也不照相了,就是拿着你的相册放在我的面前我也不看。……只有一次,我偶然在一份向上递交的公函里看到一张你的证件照,照片印得很好,但我使劲地瞪着眼睛,尽力地看,直到什么也看不清才罢休。”
……
在那个奇异的午夜钟点上,他看到一个穿着风衣的女子斜倚在路灯旁。迎面而来的霓虹夺目、耀眼,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他使劲地瞪着眼睛,尽力地看,他只看清她头发的颜色似乎是栗色。这个酒吧附近人不少,但对于一个不想不看不听的人来说,密密麻麻纷纷忙忙的世界上总有无数可以逃逸他的眼睛的东西。是区别出人们的东西区别出了爱和怜悯,是被区别出来的爱和怜悯争强好胜,而从不懂得善罢甘休、适可而止……
但是,仅仅一瞬之间他就咬紧了嘴唇。令人吃惊的事情就是此时此刻,令人吃惊的事情就是他们都活在现在。那是一个绝无仅有的茫然时刻,一个前所未有、今后也不会再有的时刻。他看见了。一个永远无法不想不看不听不思念的东西近在眼前:她不是一个女孩子了,那个在满天星斗下、目光清澈得可以照见心魂的女孩。(yeedar)
正文 第四章 狭路相逢(上)
今天,他是一个人走出基地的。他一个人离开了麦克斯家,他又一个人走回自己的宿舍。一个人走来又走去,这就是生活的真情。
大哥牺牲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箭步如飞地赶上来,捶着他的肩膀,喝一大杯可乐了。相反,他得强忍着一整天的疲惫,快跑几步,去拍捶那些年轻稚嫩的肩膀,说些鼓励和安慰的话。
近来,他的腰越来越糟糕。每天都要死撑着才能顶住繁重的巡航任务,身体像被绑在驾驶座上,肌肉和筋骨都不听使唤,腰硬得直想趴下。晚上回到家,他甚至不敢解开被汗水浸透的护腰带,栽在床上就睡着了。不过,好像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他的反常。哪怕隔着电子屏幕,那个人也会用眼睛询问般地看他。
“是的,我很在乎!”在麦克斯的逼问下说出这话时,自己还有一种奇怪的抵抗和羞愧之感。现在,他的心里却再也无法冒出任何强硬的念头了。他只觉得脑袋昏沉,累得慌,想哭又哭不出来。这种时候,要是能和麦克斯聊几句就好了。随便聊什么都行,米丽娅、戴纳、早餐咖啡、射击游戏。他还记得遇上米丽娅之前的麦克斯,这个开朗的飞行天才曾对他直言不讳:“如果有朝一日,被一个美丽、坦诚的姑娘漠视或鄙夷,就不如趁早在战场上拼掉自己的性命……”
这会儿,屋里的空气闷得像被扣进了午餐罐头似的,他难受得有点发晕。真想抡起胳膊把玻璃窗砸烂呢!为什么天气还不够冷、为什么不能来一场痛痛快快的鹅毛大雪!?
他还记得两年前的那个冬天,气候异常、老是下大雪。因为气温骤降,许多工厂停工,连捣乱的天顶星人都很少外出活动了。每天他都能早早下班,回家休息。可是,连续补充了几天睡眠之后,却又感觉外面的那个世界已经被人们完全遗忘了……
有一天晚上,他独自巡航时发现几个孩子在结冰的格罗佛湖上滑冰。下班后,他给丽莎挂了一个电话:
“丽莎,现在有空吗?”
“是的,”她应道,“我在家呆着。”
“出来一起玩吧!我看到有几个孩子在零下十几度的湖面上溜冰。”
“瑞克,我早就没有溜冰鞋了。”
“我也没有。”
“不过——”她说。
“我们也可以去散散步。”他机灵地答道。
他们绕着湖不停地转圈,四五个溜冰的少年在SDF…1的巨臂下穿梭来去,戏弄着寒风暴雪。冰鞋的银色光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旋舞,直至午夜,溜冰的人都走散了。他俩冻得半死,却不肯离开湖岸。
神志已经有点迷糊了,梦境已经在身边了,但他们还是说笑着、互相鼓励着,一步步向前走。已经不记得谁先向谁伸出手去,雪花片、雪疙瘩、冰梭儿都散开了……想到这里,他习惯性地打开相册。翻开第一页,一张小纸条就落在地上。他飞快地拣起,展开,上面写着:
“不论怎样,现在只有我们是活下来的人。也许我们应该出去逛一逛,这样你就能睡个好觉了,把那些烦心事抛在脑后。”
……
前天她还来过,帮他收拾房间。自从他对她表示了最大的信任,和她交换了钥匙之后,她几乎每周来一次。她明确地告诉过他,她并不热衷于整理东西,但这属于“最好的朋友”之间的互助。“最好的朋友”?——呵,那说着“睡个好觉”的轻声细语,那难言的痛楚和骄傲,那在狂风暴雪中拉着手、围着格罗佛湖兜圈的飞扬的日子……
去年圣诞节时,他意外地收到了一个SDF…1塑钢模型,是几个刚入伍的年轻飞行员合股送给他的。那是一个巨大无比、令人嫉妒的包裹。他和丽莎花了三个晚上把它组装完毕,摆在门厅的窗户边。接通电源后,他熄灭了所有的室内灯,发现眼前的景色正如每次夜间执勤时一样。美极了。
她笑着说,作为骷髅中队1号机的驾驶员,他无疑“有传统和义务”为飞行员们写一首歌,一首不是战歌的堡垒歌谣。
在塑钢玩具发出的幽蓝光辉里,他们真的你一句我一句地拼凑了起来:
快快点亮明灯吧,五彩的明灯,霓虹冲破了无际苍穹,笑语掩没了我的愁绪。在蓝色的大海洋上,歌声里有着金色的太阳。我们在陆地上修建城市,祝年轻的朋友顺利回航。
……(yeedar)
正文 狭路相逢(中)
第二天大早,瑞克就醒了,虽然昨天,不,今天凌晨,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但很多事情却在银白的月光下变得剔透清晰起来。他知道他该怎么做了。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觉得浑身充满了活力。在浴室刮胡子的时候,他还顺便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个最轻松友好的笑容,一不小心把下巴划了一道口子,痛得呲牙咧嘴——但这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换上干净的制服,对着镜子吹了声口哨,屋外阳光灿烂,真是个好天气!
瑞克进了控制室,里面只有克劳迪娅和舰桥三人组。
“早上好,姑娘们。”瑞克神采奕奕地和她们打招呼。
“你好,上校。”
“你好,瑞克。”
瑞克看了眼她们不似以往热情的态度,有些纳闷:“嘿,丽莎在吗?我知道她早上值勤。”
“丽莎换班了。”克劳迪娅说,“她有打电话请假。”
“她没事吧?”瑞克心里一紧。
“她太累了,需要休息。”范妮莎快嘴快舌地说,“那两个明星真不好伺候,昨天尽给丽莎找麻烦。”
“范妮莎!”克劳迪娅严厉地打断了她。
“噢,对不起,上校!”范妮莎才意识到她批评的是明美,不做声了。
“没关系,范妮莎。”瑞克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说道,“那我去看看她。”
“不,上校,丽莎有客人。”琪姆尖声说。
客人?瑞克心往下一沉。
“是的,是她的未婚夫,卡尔…瑞博上尉。”珊米补充道,“他是一个英俊的人,我看到过他的照片。”
“是的,我也看到过。”瑞克机械地回答珊米。房间里突然安静了,只有仪器运转的嗡嗡声。瑞博来了。瑞克想到,昨天和前天那种把他定住的魔力再现了,他动弹不得。
“瑞克,瑞克!”
是克劳迪娅在呼唤他。
瑞克眨眨眼睛,回她一个虚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