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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嫃听着这话,却更想哭,只好强忍着,点了点头,看一眼男人,便出了门。
男人将被子铺在地上,把衣物放在上头,默默地看了会儿,把衣裳尽数拨在一边,只把束腰的那牛皮扣带取了,这袋子极宽,上头以金属圆扣装饰,也有挡箭矢剑戟之效。
放在眼底看了会儿,男人叹了口气,把正中的那枚金属圆扣用力一扭,竟从上头掰了下来。
把圆扣在手心翻过来,却见那圆扣正中,竟藏着一物,用绸子裹着。
男人将这物件取出来,把那绸缎解开,露出的,却是一块儿通体雪白无暇的玉佩,黑暗中散发莹然的微光,触手生温。
他拿在手中,手指头在上头慢慢抚过,放在眼底看了一番,便又慢慢地包了起来,这回却是放入了怀中。
男人倒头睡下,昔日的衣裳在,他却不用,取了条木柴垫在脑后当枕头。
墙角两只相依相偎的鸡在黑暗中发出咕咕两声,男人看了那玉佩跟诸般旧物,心里本有一丝怅惘,此刻却莫名笑出声来:“你们倒是好……不过咱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娘子喂着的……哈……”想到宝嫃,整个人也暖了起来,竟带着笑睡着。
刘凤玄睡到半夜,忽然听到柴房门响了一声,他本就警觉,当下便绷紧了身子。
当察觉那股温和的气息的时候,整个人才又放松下来。
那人把门关了,轻轻走到他身边儿,窸窸窣窣地,却是慢慢地也躺了下来。
男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察觉她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自己,喃喃地叫了声:“夫君……”
他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宝嫃没想到他没睡,便瞪大眼睛看。
四目相对,他轻声道:“你怎么跑来这里?不陪着你妹子?”
“宝如睡着了,我没有惊动她,”宝嫃小声地,“我想陪着夫君,跟夫君一块儿睡。”
他的眼神很温柔,慢慢撩起她额前的一缕发丝:“这么喜欢陪着夫君吗?”
“嗯……”
“以后会一直都这样吗?”
“一直都这样。”
他将她搂入怀里,笑得喜悦:“说好了,可就不许反悔了。”
次日,宝嫃早早地做好了饭,连家二老吃过了,就在门边看着刘凤玄往屋外搬麦子,看着他也不用人帮,自己马步一蹲,轻而易举地搬起一袋麦子,便往门口大步而去,两老儿喜不自禁,又欢喜要卖麦子攒钱银了,又欢喜儿子回来了果然是好,这些事体都不需要再特意去求别人相帮,——先前请连世誉或者村里的闲人来帮,少不得要给些好处,或者请一餐好酒饭,或者破费些钱,还得好言好语跟他们说,如今倒是好了。
只是想到宝嫃跟她家……才又有点烦忧起来。
正忙碌着,外头也响起了骡马的铜铃声音,踏着晨光而来,赶车人一声吆喝:“真是利落,已经备好了啊!”将马车停了,下来帮忙搬。
马车上已经有一户人家的三袋新麦,赶车人道:“拉了你们家的,还有老姜家也有两三袋,正好儿,再多了牲口也吃累。”
一边乐呵地搭讪,一边把连家的四袋新麦也给装了车,宝嫃帮不上忙,就在旁道:“吃累了,回来后到家里喝口水啊。”
那赶车的笑着:“好咧!”
本来宝嫃以为他们自己往县城送,就跟自家夫君一块儿去这边儿正要走,如今这样,宝如又在,却是不能跟了,就只拿眼睛望着。
刘凤玄回头看看她,也不上车,走过来道:“你在家里好好地,我卖了麦子即刻就回来。”又特意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连家二老,低了声音道,“自己多留心些,要是他们……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知道,”宝嫃怔了怔,就点头:“夫君,你出去也要留神……县城大,你不要到处逛,我等你早点回来。”
不过是短暂分开,两个却似要长久分别一样,很是热恋情深地。
那车上的汉子一看,就同赶车的挤眉弄眼,道:“看人家,到底是年轻小两口,不像是我们家里,我出门的时候,我家那懒婆娘还做梦呢!”
赶车的道:“要不怎么是‘小别胜新婚’呢,何况世珏兄弟出外三年,这才回来多久,当然舍不得。”
两人一说,宝嫃也听到了,便羞得扭身往回走,走到门口,才又回头看男人。
这边上赶车的就挥动鞭子,鞭稍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往前而去。
在老姜家装了麦子,一路说说笑笑地到了县城,到相识的粮食行把麦子给卖了,老姜和赶车的就要回去,刘凤玄却没有即刻走。
他打听到这县城内唯一的一家典当行,便进了去。
因此,当赵瑜发现自己找“英雄”竟找到典当行门外的时候,嘴巴张的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36、解甲:惆怅远行客
赵瑜站在当铺门口,一时不敢进去,便探头往内相看,果真见到在里头有一道熟悉的影子,瞬间莫名地心头竟是一阵乱跳。
赵忠跟在旁边,就相谢那尾随着刘凤玄的人,那人道:“忠哥交代的事儿,哪能怠慢呢。”又问,“只不知这人是谁?”
赵忠道:“这是我们大人急需要找的人。”那人还要说话,却听赵瑜“嘘”了一声。
赵忠跟那人就走到旁边去了,赵瑜这边趴在当铺门口,竖起耳朵细听。
且说刘凤玄别了老姜两人,自己找着这当铺,抬头看了一眼那掉漆招牌,微微一笑,便入了进去。
走到那柜面前头,便将怀中抱着的玉佩拿出来,递了上去。
柜台后那人慢腾腾看他一眼,道:“要当啊。”
刘凤玄“嗯”了声,眼睛盯着那主事。却见他拿着玉歪着头瞅了会儿,又用手指头摩挲,又放在鼻端嗅一嗅,最后竟贴在脸上。
刘凤玄双眉微皱,却也没说什么。
这主事的反复倒腾了半天,终于发了金口,却说道:“这个……二百文吧。”
刘凤玄一拧眉:“你说什么?”
主事瞅他一眼:“这不过是个寻常料子……值不了许多钱,你哪得来的?”
凤玄面色沉沉:“不用多问,你只再说一遍,多少钱?”
“嗯……”主事细思了一下:“瞧哥儿一表人才,我就再加点……那就四百文如何?”
凤玄双眼一闭又睁开,缓声道:“你可认得这是什么?是上好的和田玉,光是一块儿料子就价值千两。”
那主事的瞧他不是不知此物价值的粗汉子,便呵呵干笑数声:“这个嘛……现在玉器良莠不齐,以假乱真的多着呢,谁也说不定,不过你既然这么说,那么,也好,救急扶危,我给你……二两银子,不过要死当。”所谓“死当”,就是当进去之后,再也不能赎回。
凤玄见他啰嗦了半天,竟弄出这一招来,一时冷笑:“既然如此,那就罢了,我不当了。”
主事一皱眉,道:“小伙子,我这里是整个乐阳县唯一的一家典当铺,二两银子,一户乡下人省吃俭用可以用一年,你去别处,也没有人肯这么大方。……何况,一块儿废料玉而已,别人也难识货,我出二百文还是高的呢,二两你就该偷着乐的,怎么这么不识相呢。”
凤玄见他一副狡诈之态,心里讨厌,却也并不发作,抬手将那玉取了回来,可这玉对他来说有种特殊意义,却被他贬低的一文不名似的,一时拧眉沉声道:“这是上乘极品的和田美玉,价值千两,上头的雕工是出自玉雕师欧先之手,乃是他收山前最后的几样得意之作,你竟把他说的如此不堪,我将他当在此处,这玉有灵性,怕也是要尽碎了的!”
他说完之后,转身欲走,那主事盘剥客人惯了,尤其但凡有乡下人打扮的来当东西,再名贵的东西也要说的破破烂烂,好像他便是个捡破烂的般,把价压得极低,再转手却高出数十百倍甚至更多,不知从中得了多少利益好处。
他见凤玄话说的犀利,一时气的哆嗦脸孔紫涨:“你……你……不识好歹,不识好歹!”
凤玄回头,一双不怒自威的眸子冷冷扫向他面上,主事的生生咽了口唾沫,不敢再说。
正在此刻,却听有个声音道:“依我看,不识好歹的那人是你才对。”
凤玄听了这个声音,便转过身来,却见从门口上施施然进来一人,活脱脱个贵公子打扮,正是赵瑜。
赵瑜这几天出外行内,在乐阳县里倒是混了个脸熟,这主事自也认得,当下溜溜地从柜台后面转出来,点头哈腰道:“大人怎么有空来小人这贱地?”
赵瑜扫他一眼,便看凤玄,脸上很快换上一副笑模样:“若是和田玉,你就出个二三百两收着,都是捡了个大便宜,何况如果是出自玉匠师欧三先的手,那更是千金难买……你这小老儿,如此不识货,怪不得只能窝在这个小破烂地方。”
那主事听他说,却也哈笑着只是应承。
赵瑜假惺惺说罢,却只是给自己搭个跳板而已,当下转头看向凤玄:“兄台,我们又见面了。”
凤玄听他说完,面无表情,拔腿就走。
赵瑜急忙跟上:“兄台,你我如此有缘,何必着急走呢?话说……你手上的玉当真是欧大师的?可否给我一看?”
凤玄懒得理他,只当没有听到,赵瑜跟着他出了当铺,见他全不理会,只好紧跑几步,冲到他的前头,张开袖子将人一拦:“英雄请留步!”
凤玄勉强住脚:“我同你素不相识,你想如何。”
赵瑜连连咽了几口唾沫,终于道:“我瞧英雄……”话到嘴边,又把那些阿谀奉承咽下去,只好急忙先自报家门道:“其实我不是别人,我是这乐阳县新任的知县……因此英雄只管放心,我绝无对英雄不利之心,相反,我还想送英雄你一宗富贵。”
凤玄微微冷笑,他什么样儿的富贵没见过?何况他对赵瑜还是有点儿心病的,当下便道:“不必了。”
赵瑜见他又要走,赶紧道:“英雄!你若是没有遇到紧要的难事,自也无需过来典当那重要的物事,如今没有典当成,要如何解决那眼下的当务之急?”
凤玄眸色沉沉:“你又怎知道我要典当的是重要的物事?”
赵瑜道:“我虽不曾见英雄手上的玉,只是单凭耳闻再看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