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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德纶右手托著脸,懒洋洋地瞅著她。“嗯,无情、没良心,还有呢?”
“听见啦?”筠云尴尬,嘿嘿笑。“我跟尼尼说话。”
“哪个尼尼?”
筠云抓起玩偶,挡在脸前,摇晃著著玩偶的手,用卡通声音跟他说:“韩德纶,筠云骂的是我。我叫尼尼,无情没良心的尼尼~~就是我。”
韩德纶压下玩偶。“房子找到没?”
“明天,明天就找。”筠云嘿嘿笑。
他哼一声。“这么多年,拖拖拉拉的个性一点都没变。”从以前就这样,什么事都要拖到最后一天,火烧眉头才办。
“嗯……因为跟毛毛聊得太开心,所以……”筠云低头,头都快碰到桌面,指尖在桌面画著。
“所以忘了要找房子。”
“反正也不急。”
他放下酒杯,教训她:“丢三落四:心不在焉,做事三分钟热度,没件事做得奸,马马虎虎,都几岁了,我怀疑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这种人天天浑浑噩噩度日,奇怪,老天也不惩罚,真不公平。更气的是,他来干么?就算她出事,那叫活该,他担心个什么劲。唉,气馁。
筠云缩著肩,不敢吭声。
他板著脸说:“王筠云,你将来怎么办?每天都要这样混日子?”
筠云瞄著他,笑了。“嘿,我好高兴。”
“高兴?”
“嗯,好像回到以前,你以前也常这样骂我。”
“你有没有自尊心?”被骂还嘻嘻笑!德纶挫败地叹口气,捣著额。
“好啦,大律师,不要生气啦。”
“嗟。”扔下工作,跑来跟个没用的家伙废话。以为她出事,结果她毫发无伤坐在这喝酒。
“我从巴黎带了礼物给你呢。”筠云拉开包包,翻找礼物,因为喝醉,动作笨拙,找了好一会儿才摸到。“啊,找到了!给你。”筠云将礼物塞到他手里。
韩德纶摊开掌心,是一支表。黑色表带,蓝色镜面,数字中央,印著白色的“HAPPY?”字样,指针就这么绕著「HAPPY?”行走。
韩德纶感觉表中央的“HAPPY?”很刺眼。
“谢谢,我已经有表了。”他反应冷淡。
“戴戴看。”筠云笨拙地拆下他右腕的石英表,要帮他系上。“你不要小看这支表,日本有个新锐导演渡边一志,他导了部片子叫‘十九’,赢得赛拉耶佛国际影展,当时有个评审,是法国晶牌agnesb女士,她看过电影,决定和导演合作,发行限量产品,这支表就是啦……好看吗?”筠云一脸期待地看著他。
“不好看。”
“是喔。”
“我要回去工作了。”
“这么晚还要工作?星期天欸?”
“不像你每天吃喝玩乐。”
“对喔。”筠云又低头了。她脸颊烫烫的,有点窘,仿彿不管她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可笑的、愚蠢的、不长进的,偏偏他是她最喜欢的人,唉~~沮丧。
韩德纶解下表,系回石英表。“这不适合我,你留著自己用。”
“你戴起来很好看。”
“我不能戴。”
“为什么?”
他敲敲石英表说:“这是女朋友送的,不能换。”
“喔,了。”筠云低头,眼睛痛痛的,喉咙也酸酸的。
“晚上住哪?”
“住饭店,对面就有,不用担心。”他……根本不会担心吧?
“嗯。”韩德纶走了。
他走后,筠云握住表,看著指针跑,觉得丢脸又可笑。
她自言自语地说:“可恶,为了抢手表,还排队排一天一夜……可恶,哪知道你交女朋友了……王八蛋……”筠云趴在桌上哭。
PUB门口,韩德纶坐在车内。从玻璃橱窗,可以看见里边,看见那个趴在桌上哭的笨蛋。
韩德纶胸口闷闷的,他把冷气调大。打开手机,按下号码,拨给女友。
“你好,很抱歉,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请留言……”
韩德纶关手机,发动汽车,驶离。
PUB里,筠云痛快地哭了一场,伸个懒腰。
“呼~~舒服多了。”将手表扔进包包,甩上肩膀,大步走出PCB,夜凉如水,冶风醒她,她指著天吼一声--
“韩德纶,你等著,不要瞧不起我,我一定出人头地给你看!”筠云发下豪语,到对街饭店投宿。
尽管今日际遇颇令她伤心,但洗过澡跳上床,搂住枕,还是呼呼大睡,一夜无梦。
城市彼端,夜店,陈书亭正在应酬从纽约总公司来的华裔经理,戴理哲。
陈书亭的助理和陪客的男同事庄明坐在远处,他们觑著陈书亭,看陈书亭伺候得戴理哲好开怀,戴理哲的手不时在书亭的大腿游走。
“看见没?这就是为什么她比我们成功--逢高就拜,逢低就踩,平时冷冰冰,一见到上头的人就笑眯眯。”沈特助轻蔑地笑。
“你嫉妒?”庄明问了句。
沈待助哼一声。“不,我敬佩她。换作我,让个又肥又?的老头摸来摸去才笑不出来。”
“从没见陈书亭用那么亲切的表情跟我们说话。”
沈特助哈哈笑。“你哪位?她用得著给我们好脸色?”
“说得是。”两人干杯。
那边,戴理哲的魔爪伸进陈书亭裙里,惹得她娇嗔,笑瞪他。
聚会结束,陈书亭开车送戴理哲回饭店。
“今天真愉快。”戴理哲酒酣耳热,表情渴望地望著陈书亭。
“谢谢,这是我的荣幸。”
“你做的会报很详尽,我很满意。”
“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需要经理指点。”
戴理哲的手覆在她的大腿上。“我从不知道,台湾分公司有这么迷人的员
“你喝醉了。”陈书亭瞟他一眼。
车子驶进停车场,陈书亭送经理到电梯前。
“已经很晚了,请您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还要到公司开会。”
戴理哲依依不舍地环住陈书亭肩膀。“刚才人多不好说,有没有这个荣幸,请陈小姐留下来畅饮美酒?”
陈书亭拨开他的手。“很抱歉,真的太晚了,你早点休息。”
戴理哲挺有意思的打量书亭,指尖在她脸颊弹了一下,笑呵呵的转身走进电梯。
陈书亭笑著目送他,电梯门关上,她脸一沉,哼一声。“嗟~~把我当什么。”
韩德纶跟吴英成奋战到午夜,才将明日上法庭的资料备好。两人在阳台品酒,吃宵夜。
韩德纶显得心事重重,在事务所实习的吴英成,打量著学长。
“学长,你放心,明天一定会赢。”他以为韩德纶在担心明天的Case。
韩德纶看他一眼。“有句行话--youcannotbetterthanyourcase。”
“是,我听过。”
“不要将输赢看这么重要,如果本身的案件是输的,你便要输;假如本身是赢的,你便会赢。还有,不是只有赢的官司才叫好。”
“但是身为律师,没打赢官司怎么对得起客户?”
“我们能做的就是做足准备,在庭上对答自如,当事人看得出你尽力了,那么即使输掉官司,当事人也不至于太怪你,当然,律师也不需怪自己。你这么重视输赢,压力大,反而不能发挥实力。”
“这样啊……”吴英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过,要是不想常常输掉官司,也是有捷径的。”
吴英成眼睛一亮。“是吗?什么办法?”
韩德纶笑著说:“这行的捷径,就是和法官应酬,送法官红包,某些法官很吃这一套,有些律师懂得这个诀窍,打起官司特别轻松。”
“哦,那我们……我们是不是……”
“是不是也送红包?跟法官应酬?”
吴英成搔著头。“难怪我看某些前辈跟法官超熟的,原来是这样……”
韩德纶抓了几上的卷宗K他。“你还真想?”
“我又没说什么。”吴英成捣著头。
“要是想当那种下流律师,就别跟我!”
“别气,我会记著学长的教训,当个正直的律师。”
韩德纶哼一声。“正直的律师很累的,你受得了?”
“当然,我也是很能吃苦的。”
“做完一年再说吧。”
吴英成嘿嘿笑。“学长,你今天晚上脾气不好,是不是跟那通电话有关?你出去见谁了?谁让你心情不好啊?跟女朋友吵架喽?”
韩德纶瞪他一眼,他连忙住嘴。“我不问、我不问,行了吧?”
韩德纶将空的酒杯注满,放下酒瓶,望著酒杯,想到之前在PUB,筠云晃著玩偶跟他说话的样子、她高兴地对他笑、她笨拙地拆下石英表,讨好地要他戴戴看
这家伙老是挨他骂,可是每次被骂了还是厚著脸皮笑嘻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骂她没自尊心,他实在讨厌她那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生活态度。然后他又想到那支表了,被时间包围的“HAPPY?”,那个问句一直在他脑袋里闪。
韩德纶有个雅虎的交友网站,但他从没使用过,只是偶尔在上头写些发泄心情的日记。自我介绍里的职业栏,他谎报,填了“艺术”。反正用的是假名,不会有人知道他说谎。
在韩德纶还是国中生的时候,他喜爱美术,喜欢画画,曾梦想当画家,但是父亲生意失败后,他又想当画家能赚钱养活父母吗?他改了志向,向名利靠拢,选择当律师。
念大学时,他的愿望变成留美攻读法学硕士,不过又因为家里经济不好,放弃这个梦想。可是王筠云出国留学,去念服装设计,她浪费金钱,挥霍人生,轻易就拥有他渴望的梦想,结果一事无成地回来,真讽刺,真不公平。
为什么有人渴望要达成的愿望,有人唾手可得还把它浪费?他有时真的满讨厌王筠云,他一向也以为自己是很讨厌她的。讨厌她那么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的人生,嫉妒她可以那么潇洒来去自如,更讨厌爸妈每次看见王家的人就打躬作揖讨好的嘴脸。
所以他老骂她,老对她说重话。
韩德纶低道:“为什么明明很讨厌一个人,可是骂她以后又觉得难受?”
“嗄?”吴英成纳闷地望著学长。
韩德纶看他一眼。“算了,你不会懂。”
“学长--”吴英成盯著他。“也许喔……也许是因为你并不真的很讨厌那个人吧?”
是吗?是这样吗?德纶苦笑,干了杯中酒。
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