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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政航会意,心里稍稍犹豫,但见秦尚书又向他使眼色,他本不是有急智的人,忙将心里想到的好话说出:“而立之前,若是简氏未生出长子,旁人不许有子嗣。”说完,又觉自己说的太过绝对了。
简老爷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算是满意了庄政航的话,“秦兄,你是媒山,如今还由你做了证人吧。若是姑爷食言,我自是奈何不了他。”
秦尚书忙道:“若是这畜生敢食言,我便断了这门亲,再也不插手他的事,一辈子不问他死活。”
庄政航怔怔地看着秦尚书,见秦尚书面上也有不忍之色,喉咙动了动,忍不住有些哽咽,心里对秦尚书越发愧疚起来。
“秦兄既然来了,就在府上吃一杯吧。”简老爷道,揽着秦尚书去花厅。
秦尚书笑道:“少不得要讨一杯酒水来吃吃的。”说完,回头瞪了眼庄政航,“畜生,还不去给你岳母、娘子赔不是?”
“是。”庄政航道,待到三人都离去后,抬头望了眼进来收拾的丫鬟,忽地苦笑起来,不去看,也能猜到丫鬟脸上必是恭敬之下藏着鄙夷。
扶着椅子站起来,此时庄政航才觉得身上疼痛不已,咳嗽两声,转身向后头去。
一路上,庄政航不自觉地避开家人的视线,低头看着自己一身锦缎,恍惚觉得自己又成了被茶楼老板驱赶,四处讨生活的落魄纨绔。
到了简妍院子前,院子里的人见着他都讪讪的,也不似先前那般亲热地唤着姑爷。
领着庄政航过来的丫鬟先进去跟简夫人耳语一番,不一时,才有玉叶出来叫他进去。
庄政航脚步有些蹒跚地进去,见着简夫人,秦夫人,并不说话,先跪了下去。
“你说过的话可当真?”简夫人问。
“当真,若违此誓,就叫我天打五雷轰。”庄政航举手立誓。
简夫人才哭过,眼睛还红着,声音也有些沙哑,冷笑道:“你当真会履约才好。”
“他知错了,你看他如今傻傻的,定是心里悔改了。”秦夫人道,虽看不上庄政航,但奈何秦尚书感念长姐当初抚育他的恩德,不肯舍下庄政航不顾。
“回舅妈,岳母,孩儿全改了。”庄政航叩头道。
简夫人拿着帕子擦眼泪,模棱两可地点头。
秦夫人忙过来与简锋媳妇周氏一同扶了简夫人出去。
“伺候好姑娘。”简夫人临走对阮妈妈道。
“是。”阮妈妈应道,然后转向床边,唯恐庄政航再出手伤人。
庄政航掀了帘子,在简妍拔步床里踏脚处坐着,望了眼床上此时还在哭只是不说话的简妍,心知她哭也不是因为今日的事,乃是为了上辈子受了一辈子的委屈。
“咱们好好过日子吧,谁都别提先前的事了。”庄政航道,伸手去够简妍的手指。
简妍方才抱着简夫人哭了那样久,耳朵里听着的也是简夫人等人的劝说,心知简夫人就是心疼她,也不会让她就此跟庄政航散伙,也看清楚义绝种种,此时必是不能了,便是有庄大夫人煽风点火,那火星也不足以叫庄家立时跟简家反目,叫秦家跟庄家翻脸;况且,为了简家的颜面,她也得忍着,不然叫爹娘受累,她更是白死不足以弥补。
庄政航靠着床,透过纱帐看着外边被收拾好的屋子,屋子外收拾好的书卷甚至连卧房摆得都是。满屋子的书卷,让他回忆起曾经不善言语,只是不时拿着书卷偷偷看他的女子。
连同怜香惜玉、见不得女子委屈的纨绔,那个满身书香、斯文沉静的女子也不见了。
“你母亲的嫁妆,我全要了。”简妍也算是醒过神来,方才因为见到蒙兴起伏不定的心又安定下来,心想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活着了,还是得用心地接着活下去,至于以后如何,且先走一步看一步。
听到背后咕哝出一句话,庄政航心里一喜,随即道:“一半,不能多了。”
13认清局面
阮妈妈听着两人的话是言和了,于是识相地出去,在外头堂屋里坐着。
庄政航想了想,觉得不能将错处全担在身上,于是道:“日后别故意惹我发火,再没有旁人比你更知道我是什么性子的人了,你不说叫我改好,偏偏喜欢撩拨我,这算是什么娘子?”更何况,苦头最后还要她自己受着,这又是何苦呢?
简妍侧着身子不语,随即竟是睡着了。
已经过了午时,有人来唤两人去吃饭。
庄政航于是起身,换了衣裳,然后斜躺在榻上看简妍梳妆。
简妍撕心裂肺地抱着简夫人哭了一场,眼睛红红的,怎么也遮不住,脖子上的指印瞧着也骇人。
简妍拉了拉领口,便不去管指印,对着镜子接着描眉画眼。
“原来你看过这么多书。”庄政航清了清嗓子,有意跟简妍搭讪,手上随手拿了本书看,恰是本佛经,因书里的东西太过高深晦涩,一时对原先的简妍反倒生出一股敬意。
“我还当你要说:原来你识了这么多字。”简妍嘲讽道。
庄政航眼皮子跳了下,心知简妍嘲讽他不爱读书,支起身子道:“你又找死,一时半会不刺我一下,你不舒坦?”
阮妈妈在外间听了这话,忙进来道:“两口子过日子,哪有天天将找死作死挂在嘴边的,就是多亲近的人,也难免会生疏了。姑娘也是,姑爷正经地跟你说话,你就正经地谦虚一声就是,哪有说话这样刻薄的。”
“是,妈妈,我知道了。”简妍笑道。
阮妈妈看向庄政航,见庄政航也点了头,于是就出去了。
庄政航四处看看,开口道:“将我能用得着的书带回去吧,免得再买。还有纸笔,虽说府上会给,但是多多益善,也拿了一些去吧。”
简妍唔了一声,想说自己嫁妆里有,但又觉庄政航说的多多益善有道理,更何况自己的东西凭什么白给了庄政航,于是叫玉叶将名贵的纸笔,并有些有用的书籍收拾了带到庄家去。
玉叶因为在简老爷简夫人面前说了庄政航的坏话,此时心里惴惴的,唯恐叫庄政航看到她,听了简妍的吩咐,忙去办了。
简妍收拾完了,随着庄政航一同出去,两人在简夫人后院里吃了饭。
饭后,时辰就差不多了,简夫人唯恐见了简妍又伤心,于是就没出来相送。
简妍有些自责,便进简夫人房中磕头拜别。
简夫人躺在床上,隔着一道帘子,好半天才肯出声:“姑爷改不改,日子都要过。还能将你接回来在我身边留一辈子么?”
“是,母亲的话女儿听进去了。”
简夫人声音比之简妍更沙哑,仿佛一用力,嗓子就会破裂一般,“这些银子,是我自己个的私房,你父亲兄弟都不知道。你拿了去,打点下人,下人服帖了,随姑爷闹成什么样,你只管自己好好过日子就是。”
“叫母亲为女儿担心,女儿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简妍心里越发自责起来,心想跟庄政航在庄家怎么闹都可,怎就一时头脑发昏在简家闹起来。
跟着简夫人的胡妈妈悄声对简妍道:“银子已经叫玉叶拿去了。”
“多谢周妈妈。”简妍心里酸酸的,心想简夫人这是怕叫她大嫂瞧见了多生是非。
胡妈妈见简夫人不说话了,拉着简妍出来,叮嘱金枝、玉叶等人,回了庄家,谁也不许提起今日的事。
简老爷送了秦尚书出去,回来看着简妍叹了气,只叫她回去安心过日子就是,又叫简锋送了两人一路回庄家。
庄政航也是熟知简锋性子的人,知道他这人怒气散的快,于是插科打诨两句后,就道:“大舅兄,今日实在对不住,不若改日,我请了你去相思楼中,咱们兄弟两人喝几杯,亲近亲近,大舅兄意下如何?”
去了相思楼,看的自然不是美酒,而是美人。
简锋笑道:“今日你太过糊涂,也罢,人谁无过,我便放过你这一次,只是日后再也不能了。若是还有下次,我便是打上庄家也不饶你。”
“是是。”庄政航点头道,心道此一时,彼一时,简锋这人虽不可深交,但此时与他交好,也是大有好处的。到了半路,见简锋眼睛盯着一处酒楼看,知道他定是遇到了酒肉朋友,想去赶场子,于是忙开口,叫他去了。
一行人回去,路过庄侯府,就瞧见一顶轿子出来,原来是庄二夫人的人。
简妍有气无力地透过帘子看一眼,心道这是庄二夫人又去庄侯府请安回来了。
庄政航此时已经将简锋支开,策马到了车窗边,犹豫后,小声道:“你这般了,不知回去后会不会又是一场风波。”
简妍懒懒地道:“风波也是你的风波,与我无关。”
“你这婆娘,我若不好,你就当真有脸?”庄政航咬牙切齿道。
“……反正又不光我一人不好。”简妍固执地道。
庄政航苦笑一声,策马又在前头走着,随即不甘心地再次扭转马头,“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过日子么?”
简妍闭着眼睛咬牙不语,半响微微掀了帘子,看向庄政航皱着的眉头,笑道:“我说的话你又不信,你何苦来寻我说事?”
“我何时不信你了?”
“蝶衣的事跟我没关系,你信不信?”简妍嘲讽道。
庄政航愣住,陈年往事早已淡忘,只记得蝶衣与红袖是斩钉截铁地说是简妍给蝶衣的燕窝有问题。
“不信算了。”简妍道,又放下帘子。
“……我信,但是如今你做何解释?”庄政航道,如今便是简妍不动手,安如梦等人也要动手了。
“没解释,我就是让她们想生事的就自己一堆人生事去,别拉着我。”简妍道,瞄了眼车厢里一头雾水听着两人说话的金枝、玉叶,心想这辈子,就让庄政航亲眼瞧瞧他的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的。
庄政航听简妍将话说到这份上,叹息一声道:“咱们两个才是最亲近的人,你何苦……”这话出口,也觉自己说的太假了,先不说简妍信不过他,就是他,也拿不准简妍什么时候背后就捅他一刀,于是闭了嘴。
马车进了庄家,庄政航在简妍下车时扶了她一把,见她身子晃晃,小声地道:“晚上你怕是不能过去立规矩了。”
简妍伸手拉了下衣领,也不出声,快步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