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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妍笑道:“那你也去瞧瞧吧,送了点心过去,叫少爷歇一会子。”
金枝心中一喜,自觉如今简妍不要房里人伺候,又将翠缕、碧枝两人移出去,打的便是叫自己人填进来的心思,于是忙面上沉稳、心中欢喜地去了。
简妍将鞋面剪好就叫玉环收拾了东西,又觉外头冷了,待要进屋子,就见着蔺大娘领着两个婆子,抬了一盆三醉芙蓉过来,此时正是傍晚时分,那花颜色已经转成深红。
蔺大娘道:“少夫人,门上有人送了这花来,另附了一张帖子。”说着,拿了帖子给简妍瞧。
简妍道:“怎不先传了帖子再叫人送花?”
蔺大娘道:“门上人只当是安姑娘又送的,就先拿了进来,后头瞧着帖子,才想起来不是安姑娘。”
简妍伸手摸了一下那花瓣,接过帖子看,瞧见帖子上那只燕子,心想燕曾送了芙蓉花来,难不成自己要回他断肠草?将帖子递回去,道:“叫人将花跟帖子都拿回去,跟门上人说,这家再送了东西,不许接。”
蔺大娘不明所以,问:“难不成是断了来往的人送的?”
简妍道:“是往日里少爷的酒肉朋友又要引着他出去玩呢。”
蔺大娘明白了,忙领着人又将那芙蓉花送出去。
不一时,蔺大娘再来回话,身后跟着的就是眼泪汪汪的春桥。
蔺大娘为难地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春桥有话要跟少夫人说。”
简妍笑问:“出了什么事了?”
春桥跪下道:“三姑娘叫奴婢来求求少夫人,胡姨娘当了姑娘的东西不说,如今还拿着那当票子去跟老夫人说话,反咬一口说是三姑娘自己当的东西,就连奴婢也要有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简妍轻描淡写地笑道:“你莫胡说,若你也有那么个罪名,如何人家不问你,就叫你跑出来了?”因想,定是庄老夫人身边哪个小丫头说漏了嘴。
春桥磕头道:“少夫人救救三姑娘吧,三姑娘忠厚,不肯跟老夫人说是胡姨娘拿的东西,如今百口莫辩,自己哭成泪人一般,也不敢说胡姨娘一句不是。”
金钗道:“你这话很没有道理,又没有人逼着要三姑娘的命,那边老夫人心里自有定论,老夫人正审着案,你叫少夫人冒冒失失地过去做什么?”
春桥呜咽道:“少夫人好歹去替三姑娘说两句好话,还有当铺那边,还请少夫人替胡姨娘遮拦一二。奴婢替三姑娘多谢少夫人了。”
简妍听她这话,是怕她将何人去典当的事查出来,心想这庄采芹担心太过,这零零碎碎的东西,当铺里的伙计如何记得是什么人去典当的,难不成,此时此刻,庄采芹不担心胡姨娘,还在怕断了以后典当的路子?
“我方才事多,并没有叫人去查当铺。”
春桥闻言松了口气,又要求简妍去说情。
简妍道:“这事祖母定有定论,只是我劝着你早早地过去请罪,也免得你不在,旁人又将事推脱到你身上。”
春桥似是不担心此事,只道:“求少夫人去瞧一眼吧,老夫人年纪大了,气着她也不好。”
金钗道:“到底是胡姨娘与三姑娘母女两个的事,少夫人也不好插手。依我说,这事合该就由着她们母女两个去说清。”
春桥听金钗口口声声母女两个,不敢呵斥金钗,只瞧见简妍去了西厢,就明白这事简妍是当真不管了,因此忙转身出去,又想着去庄三夫人那边请庄三夫人去说情。
晚饭之前,简妍才领着人去庄老夫人那边伺候着。
庄老夫人见着简妍,就拉着简妍气道:“往年家里一年到头也没出一两件事,怎么如今越发不济了,今日这个闹,明日那个闹,可见那些丫头年纪大了就该早早嫁出去。”
简妍道:“老祖宗且放宽心,有人闹家里才有人气不是。”
庄老夫人嗤笑道:“也就是你这么个心宽的,还当有人闹是个乐子。今日你二婶那边拿出一个风筝,五姑娘说是六姑娘的,六姑娘推说是五姑娘,闹了半日,你二婶又是个拧脾气,非要叫了你嫂子来弄清楚查明白,我就叫人跟她说,这事没有最好,早先府上飘风筝就够叫旁人家笑话了,如今还要查,岂不是想叫人都知道了?胡氏那糊涂鬼又拿了当票子过来说有丫头撺掇着采芹当东西,采芹又哭哭啼啼地来,我也不耐烦见她们,就叫她们母女两个回屋子里自己处置去,只将那牙尖嘴利又管不住东西的秋杜撵了出去。”
简妍心想庄采芹好算计,这丢车保帅的功夫倒是很有一套,笑道:“我原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她们是母女两个的事,我插手进去,少不得要弄巧成拙。”
庄老夫人点头称是。
简妍依着自己看的书,又跟庄老夫人说些该忌口的东西。
虽先前也有大夫说过,但到底不如自家孙媳妇说的贴心,庄老夫人就拉着她,听她慢慢说,又细细问了庄政航如今学的怎样,听说庄政航很是上进,就道:“我原就说他有出息,只是叫黑心的女人给害了。”
简妍并不搭话,又见玉环拿了一包药过来,于是道:“我前头瞧着老祖宗这的一味药放的陈了,不能用了。老祖宗就将那药散给旁人,用我拿来的药配药吧。”
庄老夫人点头,招手叫玉环过来,也瞧了一遍那包药材,道:“就依着你,你们如今是懂行的。”说着,就叫锁绣将药换了,明日叫人拿去配药。
正说着话,庄采芹红着眼睛与庄采瑛一起过来吃饭。
庄老夫人也不理会庄采芹,只问庄采瑛:“你三哥可好些了。”
庄采瑛道:“好些了。”转而又对简妍道:“嫂子,我裁坏了两匹布,你拿匹新的给我吧。”
简妍笑道:“你要裁什么呢?是荷包吗?依我说,不该拿布,应当叫人将剪刀拿去挫一挫,许是那剪刀太利,才会一剪刀下去坏了两匹布。这坏了布是小,伤了手可了不得。”
庄采瑛暗中咬牙,她剪烂了布就是想问简妍要,好气她一气,哪里要做什么,此时听她问,就有意往大了去说,道:“不是荷包,我想给老祖宗做衣裳来着。”
简妍拍手笑道:“这可好,明儿个我拿了布给你,你就在祝嬷嬷跟前做吧,祝嬷嬷针线好,又知道老祖宗的尺寸,最是能指点你了。”
庄老夫人自然也能瞧出庄采瑛是有意的,心里微微有些恼她败坏东西还理直气壮,随着简妍笑道:“正是,我原想着你会做荷包已经了不得了,竟然还会做衣裳。明儿个你在我跟前做,我也指点着你。”
庄采瑛先是愕然,随即忙道:“孙女手艺不好,不敢在祖母面前献丑。”
简妍道:“七妹这话有误,自家人怕这个做什么。我是巴不得叫祖母替我瞧着呢。”
“既是这样,二嫂就在祖母面前做活,叫祖母瞧着吧。”
简妍道:“那可好,只是我在祖母这,倘若又有人要布,岂不是要扰到祖母?”
庄老夫人听她们斗嘴,也觉有趣,后头对庄采瑛笑道:“你嫂子忙着呢,你就来我跟前做活。我许久不做了,但指点你还是能够的。”
庄采瑛只得咬牙答应了。
庄采芹听她们说话,又见自己插不上嘴,心里有些着急,瞧见庄老夫人望着庄采瑛的慈爱模样,鼻翼噏动,心想自己原该养在庄老夫人这边的,哪家不是都要将那不着调的姨娘与姑娘隔开,怎她们家就非要将她往胡姨娘那边推,如今出了那贼的事,祖母嫂子更是将她跟胡姨娘说成一对了,张了张嘴,想附和着赞简妍一句,就瞧见庄老夫人终于看她了。
庄老夫人道:“可与你姨娘说好了?”
庄采芹忙道:“孙女日后必定不会叫姨娘再莽撞惹事了。”
庄老夫人哼了一声,然后道:“我知道你心里侯府的太夫人、老夫人才是你亲人,只是随你爱怎么在她们身边的奴才身上使钱,咱们府里断然没有姑娘家当东西的道理,若是个乞丐拿了你的东西来求亲,你说我是应,还是不应?”
庄采芹不禁打了个冷颤,忙要辩解,就听庄老夫人道:“日后就听你姨娘的,在家安生一些吧。”
庄采芹涨红了脸,却不敢落泪。
庄采瑛瞧见有人比自己还要落魄,心里一时舒坦起来。
简妍伺候了庄老夫人吃饭,因庄老夫人有意要留她说话,就在庄老夫人这边也吃了饭,然后才出了门。
出门之后,庄采芹跟在简妍身后道:“对不住的很,今日叫嫂子看了笑话。日后我定会看住姨娘的。”
简妍心想自己在庄采芹这个年龄的时候,简夫人一句重话就叫她关着门不肯出来见人,今日庄采芹典当东西的事应当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她却依旧能做出坦然模样出来,可见自己在她这个年纪,是输给她的。心中想着,面上笑道:“算不得是什么笑话,只是你这事我当真不好处置,投鼠忌器这四字,我还是知道的。”
庄采芹心中一喜,暗道这简妍说这四字,定是心里也顾忌着她呢,于是越发欣喜,道:“听说嫂子也是喜欢读书的,侯府几位姐妹也喜欢,不如哪一日我们聚会,也请了嫂子去如何?”
简妍笑道:“我识字不多,还是不去给你丢人了。”因见庄采芹眼看着就错了回自己个屋子的路,就催着她快些回去。
庄采芹虽被拒绝,但那投鼠忌器四字却一直在心中回响,心想今日的事简妍不肯帮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胡姨娘那么个性子,又是那么个出身,与简妍好也有限;且简妍不去追查当铺,定是只想在自己那边吓唬人,想吓出真贼,并没有要不给自己脸、从自己屋子里拉人的意思。但听着简妍与胡姨娘说的话,且瞧着简妍对秋棠的态度,简妍喜欢的,应当是快言快语的人,因想莫不是自己素日里太过温婉含蓄,叫简妍只当她与她是两类人,这才屡屡对她敬而远之……思量一番,隐隐有了与简妍交好的法子,于是心里又放下一块石头,忙回去与春桥合计着怎么才能够与侯府姐妹联系上。
且说简妍回了棠梨阁,问了人,听说庄政航还没回来,金枝也没回来,就去了西厢,在里间桌后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