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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全面露难色。
荣俊冷眼看他,“怎么?孤说的话听不明白么?”
康全心中叹气,可话却不能不说,“殿下不可如此。消息走漏如此之快,只怕也有皇上的意思在其中……”
荣俊一怔,垂眸手指攥紧!
整整两日。纳兰府门外都有胡人在叫嚣。
“交出妖女!”
“不忠不孝不义,让妖女赔命来!”
“赐死她!赐死她!”
……
伴随着阵阵喧哗叫骂,还有人朝大门和围墙内扔石头和其他杂物。
纳兰府只能将大门紧闭,门房连头也不敢露。
明思没有想到一切来得这般快。
更没有想到荣安竟会用这样一招来对付她。
的确,舆论是最好的刽子手。
也许其他的罪名,那些胡人平民并未有多少的在意。
可是荣烈不同。
在许多胡人年轻男女眼中,睿亲王荣烈是一个足够被仰望的存在。
他的聪慧、他的俊美、他的多才多艺。他的文武双长,他是胡人百姓心中的骄傲。
拥有一双西胡最美眼睛的睿亲王,在大多数胡人年轻男女心目中,便宛若天神一般的存在。
胡人虽是不羁,但对爱情却有一种特殊的忠贞观念。、所以,在听闻了那个动人的爱情邂逅故事后,他们能接受睿亲王娶一个汉女为妃。
因为他们认为,只要是真爱。这便没什么不可以。
他们不在意其他的。
可是,如今这个爱情的美好被打碎,在继听闻了睿亲王掉下拉亚山的噩耗后。
他们无法忍受!
在这两日内,偌大的纳兰府宛若死寂了一般的沉默。
下人们连走路也不敢放重脚步。
可沉寂中,府内却是一片匆忙。
有两场丧事要办,即便是如今这样的时候。也不能不把该做的事做完。
府门被堵住,府中下人进出只能靠一道角门,两道府后的偏门。
即便有前来吊唁的客人走到府门外,也只能无奈而去。
白幡飘飘,一片凄凉。
春芳院中,明思同纳兰笙对坐。
在这里虽听不到外间的叫骂,但不代表就不知晓。
在第一拨叫骂的胡人上门时,明思就让颚敏去听了回来转述给她。
说一丝难过愤怒都无是骗人的。
但明思明白,那些叫骂的胡人其实并不见得都可恨。
胡人大多性格爽直,一根筋通到底,极易受人感染和蛊惑。
他们骂她,是因为他们以为她真的他们所以为的那样。
虽也心有刺痛,可这样的时候她愈发不能被这样的情绪所左右。
纳兰笙眼底一丝忧虑的望着她,“六妹妹?”
自他来了这两刻钟,明思除了邀请他陪她坐下外,一直沉静未言。
第六百八十九章活于心中(二更)
明思用手指轻轻勾勒茶盏边缘,唇角绽露一丝浅浅笑意,“五哥,不必担心我。我真的无事。”
怎么可能无事?
两日前,她才在自己的肩头说了那样多!
纳兰笙对明思再了解不过。
以明思的心性能说出那样的话,足以证明她心中的痛苦已经到达极致。
她固然选择了坚强的活下去,可当她说荣烈傻,说荣烈当日该回来寻她那样的话时,她心里其实未尝不是想的同他一道同生共死……
旁人听不出来,纳兰笙如何能听不出来?
而如今,那些人,那些愚民却被人一个挑唆便来闹事,还居然质疑此番荣烈出事同明思有关……
纳兰笙心痛而怜惜,可偏生这样的时候,对着明思这般淡然处之的眉眼,他反倒是说不出劝慰的话来。
她什么都清楚,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无论说什么都只怕会加深她的痛楚。
明思盈盈抬眸,墨玉双眸沉静幽深,宛若两汪看不到底的深潭,“五哥,真的无事。”
最大的痛苦已经封存在那万仞冰山之上,再没有事情会令她更觉得痛了。
她的确难过,但这种难过不是那些人加诸在她身上的。而是她眼下不知如何才能不辜负。
不辜负荣烈,不辜负老太君,不辜负这些关心她为她担心的至亲。
这两日,明思心里很感动。
面对府外的种种辱骂行止,从老侯爷到府中任何一个下人都未有对她露出过异色。
连一向唯利是图贪图便宜的二夫人都到春芳院来宽慰了她。
而经历了丧母之痛和丧妻之痛的三老爷同三少爷纳兰诚也来同她说了一番话,没有怪罪只是让她宽心,道有他们在定不会让人伤到她分毫。
即便猜出三老爷同纳兰诚的转变应同纳兰笙有关,但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愿意来就表明了一种态度,更何况还说了那样一番明思未有想到的话。
在老太君过身那夜,明思是真觉得有些茫然无措。
可经历了这两日后,她反倒真的平静冷静了下来。
“五哥,眼下只怕有一段艰难了。”明思静静得望着纳兰笙,“这些流言应该也有皇上的意思。”
纳兰笙轻轻颔首,“我同爹和四叔还有三哥都上了折子,忧亲请辞。”
忧亲请辞同丁忧一个意思,便是家中有至亲长辈过身,晚辈辞官守孝。
大胡对这种情况并无有强制律法,端看个人意愿。
明思点点头。
这样的局面,这的确是最好的应对办法了。
“我已经想过了,我不能将黑甲军兵权交出去。”明思轻声道,“莫说现在已经过了交出兵权最好的时机,就算那日我当殿交出兵权,只怕这些流言也同样会流传开来。”
荣烈一出事,荣安就将兵权收纳回去。即便是明思主动交出,但这样敏感的时候,只怕此事也会引起人心多方揣测。
而荣烈同荣这对兄弟间的确之前也有防备嫌隙,荣安不会不明白这个时候收回兵权会引得众人如何猜疑。
可黑甲军兵权一直是他最大一块心病,如鲠在喉,他也克制不住将其握在手中的这种诱惑。
所以,他一定会收回兵权。
那这样的时候,他便需要个转移众人的猜测的目标。
最好的人选莫过于明思。
所以,无论明思答不答应交出兵权,这些流言同样会传播开来。
两种剧本可能不同的就是,若是明思交出兵权,今日府门外这样的侮辱也许就不会这般明张目胆。
如今温多尔对荣安的态度心知肚明,所以才会这样是无所顾忌。
而荣安,则是乐见其成。
故而,交出兵权后的处境和不交兵权的处境,对明思和纳兰府而言,不过是八十步和百步之遥。
明思受辱,也等同于纳兰府受辱。
无甚太大分别。
不用明思说,纳兰笙这两日就将此事前后都想明白了。
明思说道理,他清楚,轻轻点头,“不能交,交了便是默认。温多尔同样不会放过你。届时元帝未必会站在你那边。”
有荣烈在,明思这个睿亲王妃自然无惧温多尔这个左柱国。
可没有了荣烈,在荣安眼里,温多尔这个手握兵权的柱国却不是一个挂着睿亲王妃名头的明思能比得了的。
温娜儿同明思之间仇怨已久,何况,温多尔心里未必对荣烈无怨恨。
这一点,纳兰笙也看得清楚。
温多尔行事老辣一直在蛰伏,兴许等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时刻,清算旧恨。
纳兰笙虽没说得十分明白,明思却是听出了他未尽之言。
不由有些淡淡涩意苦笑,“我以前也曾以为自己比其他女子有些不同,可到了如今,我才明白。原来是他一直护着我。他一不在,我竟是这般无用。”
纳兰笙伸手盖住她放在桌上的手,闻言摇首,“不,你已经很坚强了。若是其他女子,哪里如今还能坐在这里同我这般说话。倘若他看见,心里也定是自傲的。”
听到后面一句,明思心里微微抽痛一下。、她努力忽略,将那丝痛意按下,露出一丝微微笑意,羽睫轻垂而颤,语声轻轻,“五哥,我不愿交出兵权还有一个缘由。”顿了顿,语声更低两分,“在拉亚山顶,我对自己许了决心的。若这一生再无机会还他这份情,我便用一生来记住他。人来世上一趟不易,人死却如灯灭。灯灭了,便没有光亮。,没有光亮,忘记你的人便会愈来愈多。他那样的人,本该有灼灼光华——”
说着,朝大门的方向望了一眼,唇畔笑意浅浅婉约,“那些人虽骂了我,可我却不恨他们。如今我才知晓,原来他们竟是那般爱戴于他。我心里高兴。我不怪,也不生气。因为有人同我一样也记住了他,不曾忘记他。可是,人心易变。如今他们记住他,终有一日,他们会渐渐淡忘,直至忘却。即便他们今日因他而骂了我,这便是人性。真正记得的,只会是那些纵无提醒也不能忘的人。五哥,我想让人都记得他,我想让这些爱戴他的子民永远都爱戴于他。所以,我在拉亚山顶许了决心。我定会守护他的一切,无论是名誉还是其他。纵然余生漫漫,可他曾说过的话,我一字未忘。他没有来得及做的一切,我都帮他去做。这样,我便不会再寂寞了。”
纳兰笙怔愣地看着明思,看着她此际眸中的柔光,看着她唇畔清丽若兰花般的那抹笑容。
心神震动之下,只觉悲喜难辨。
“如今并非最糟的局面。”明思继续缓声轻轻,“在雪山上时,我便想过是谁下的手。我猜测过元帝,可那日偏殿后,我心里也安了几分。他虽觊觎黑甲军兵权,但此事应该不是他所为。所以,如今真不是最坏的局面。”
还有一句明思未有说的是,不是荣安下的手,荣烈若知晓,心里应当也就不会那般难过的。
荣烈之所以放弃最初的争夺想法,很重要的一个缘由便是他觉得荣安对他这个弟弟仍有几分真情。
荣烈外表喜怒易变,却实是最重亲情的人。
对于荣安这个兄长,他实际很是有几分亦兄亦父的感情在其中。
不是荣安下的手,对荣烈而言,这份被他重视的亲情便未有受到亵渎。
纳兰笙默默颔首,问,“那你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
明思摇摇首,垂了垂眸,“眼下并无太多线索,不过,应当同明汐有些关系。”
这是明思第一次在纳兰笙面前没有称谓明汐为“五姐姐”。
听得这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