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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温娜儿说自己参与谋害荣烈却是无稽之谈。
这一点,荣安还不至于怀疑,但前两点,荣安心里多半是信了七八成的。
可即便是荣安信了,自己也不能认。
至少不能在这个场合中认下。
虽然自己有一万个理由来辩驳这样的行为并非罪名,也不能认下。
这世上有些事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继续争辩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明思不能容忍温娜儿说的最后一点。
“太子妃若要指认我,请拿出证据,”再坏也不过如此了,明思此刻也再无甚顾忌,清丽面容上寒霜冷冷,“若拿不出证据,便是诬陷!我的夫君如今虽不在此处,可我仍旧是太子妃的长辈!堂堂大胡太子妃,岂能口出妄言!我可以容忍太子妃当年纵马欲伤是少不更事,却不能容这等诬赖!大雪山之歹人,明思恨之入骨,太子妃若有凶徒线索,当着皇上太子殿下的面,不妨直言!”
温娜儿却比明汐有恃无恐几分,“睿亲王自幼聪慧过人,又武功高强,岂是常人能谋算得手的?睿亲王妃一直心怀旧人故国,秋池又是被黑甲军围剿而死。我这般推测也属正理,哪里有不对了?”
“心怀故人……”明思垂了垂眸,唇角牵了牵,意有所指的一句后点到即止。没有就这句话后再说下去,只镇静缓声,“明思以前是大汉子民,如今是大胡子民。若说对故人故事未有一丝情谊。那就不是人。可明思知晓自己的身份,也有自己的原则。我从未在纳兰府私会秋池。于人于事,明思皆能道一句无愧于心。若太子妃要用这般言论来强加于人,那所谓的胡汉一家便是一句空言。至于我同王爷之间的事。更无需向太子妃交待。”
温娜儿一声冷笑,“人证物证俱在,那密信分明就是你写的!那老婆子连字也不识。岂能编出这般离奇?是真是假。把人召来当面一审便知!”
明思看她一眼,不再说话。
再说也无益。
荣俊出列,“既是有人证,父皇不如当庭审问,太子妃所言也有理。若无有此事,她必不能自圆其说。”
荣安深深看了明思一眼,沉默了须臾。望向明汐,“证人何在?”
殿外宫人进来,明汐报出一个地址。
荣安起身离开,剩下几人殿中静候。
半个时辰后,前去带人的侍卫宫人没回来,左柱国温多尔却来了。
来者显然不善,明思此际反倒是愈加平静。
她已尽力努力过,结果如何,只能任凭天意了。
可这一瞬间,心中还是会想,若是荣烈在此,也许自己会比今日的表现更多几分斗志。
若是他在,也许情势早已不同……
他那样霸道护短的性子,哪里会容人这般欺压自己……
想着想着,脑海中便现出那一双眼……
不免恍惚,唇畔却有似有似无笑意一缕。
温娜儿见明思这刻神情,也愣了一下,旋即讥嘲的勾了勾唇角。
还笑得出?
看你待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荣俊也看到明思的这丝恍惚笑容,一怔后,心里却似明白了几分。
轻轻垂眸不语。
前去带人的侍卫宫人回来了,却是身后空空。
荣安再度上座,听得禀报蹙了蹙眉,“无人?”
明汐惊诧,“不可能,我明明将她安置在那处宅中,怎会无人?”
明思也没想到竟有如此的峰回路转,闻言淡淡笑了笑,“也许同样是心虚,逃了。”
明汐蓦地噎住,羞怒之下一指明思,“是你!一定是你动的手脚!你害我成这般模样,你你——”又惊觉失仪,她也反应极快,猛地跪倒在地哀哭起来,“皇上,臣妾所言句句是实,皇上圣明,请皇上替臣妾做主啊!”
明思清冷而笑,“我先发制人同我的丫鬟串供,又能预先知晓战机,如今我又抢先对证人动了手脚——我回大京不过三日,自回府之后,大门未出一步,你不觉自己所言自相矛盾么?我既然都知晓证人存在,又动了手脚,何必舍本逐末的对你下毒胁迫?”
明汐一僵,只无言相对。
“左柱国,”荣安看向温多尔,“此事你可有说辞?”
温多尔一步迈出,恭声道,“以微臣之见,如今人证失踪,虽有证词却也难下定论。不过既是有画押证词,按律也能呈堂。此事事关重大,且攸关国体。睿亲王眼下下落不明,王府则以王妃为尊。若真有此事……”
“但说无妨。”荣安沉声。
温多尔似迟疑一瞬,蓦地沉气,“微臣以为,此事虽一时难定,但黑甲军如今仍在睿亲王府制下只怕不妥。睿亲王妃若一心坦荡,最好避嫌一二,将黑甲军暂交皇上辖制。”
好一个温多尔,果然老辣!
明思心中一震。
荣安不置可否,眼底深沉的看向明思。
虽未出声,那神情显然也是表明了等候明思下文的态度。
明思轻轻吸了一口气,也行了出来却是语声轻缓,“明思乃是一介女流,这等兵权大事并无置喙余地。但左柱国大人此言,明思却不能苟同。兵权是国事,明思只是王妃,明思之事同兵权如何扯得上关系?莫说明思无权应下。便是有权明思也断断不能应。若真应下此事,岂不是等同于向天下人认罪?黑甲军是先帝交与王爷的,无论王爷在与不在,都不是明思能越主代庖的!”
明思知道这话一出对自己定是不利。
可黑甲军是荣烈的。她怎允许从自己手中丢掉?
即便有一日不得不,也不是眼下,更不是这样的情形下!
万万不能!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要用尽余生去守护的。
果然。在明思话落之后,荣安眼中眸光倏地一凝,遂定定沉沉地望着明思。
殿中气氛蓦地凝重!
明思垂眸不语,神情沉静。腰背笔直。
良久静默。
“既是这般,此事便稍后再议!”荣安抬目从殿中众人面上缓缓扫过,最后停在明思面上。“睿亲王妃暂住纳兰府。待查明此事后,方可再回睿亲王府。京兆尹柯查,尽快查出证人所在!”
说完长身而起,挥袖而去。
温娜儿露出得意笑意,轻声而笑,“不能回王府的王妃,本宫生平还是头一次听说。”
明汐此际心中只觉大快。虽未说话,却也阴沉冷笑。
她也不是蠢人。
荣安这般处置,看似公允,但无疑是将明思陷入了一个极尴尬的境地。
明汐也看出来了,荣安的目的是那八万黑甲军精锐。
可正如明思所言,她如果真在此刻答应交出兵权,也就是向天下人认了罪。
而明汐也看出来了,明思不会交出黑甲军兵权。
这样一来,明思无疑是陷入了一个维艰之局。
无论进退,对她都绝非好局面。
明汐忍不住冷笑!
明思没有去理会那些心思各异的目光,转身行了出去。
不是不明白接下来也许会更艰难,但她只能挺直脊背去面对。
但明思没有想到回到纳兰府便迎来了第一个打击!
老太君不行了……
元帝的圣旨比明思早一刻抵达纳兰府。
在此之前,三夫人的遗骸也运回了纳兰府。
听得三夫人的死讯,老太君就站不住了。
再听闻宫中发生的事,老太君吐了一口血便晕迷了过去。
纳兰府一片愁云惨淡。
府门前的白幡更增添了几许凄凉之意。
明思静静守在老太君床前。
望着床上面如金纸的垂暮老人,饶是她心性再坚韧,这一刻,心中都生出了些悲凉之意。
老太君对自己寄予了不少的期望。
这一点,明思心中早有体会。
这一次之所以倒下,固然同老人的身体本身有关,同明汐自私狠毒有关,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
凭老太君的睿智,自然看清了如今的情势。
密信究竟是不是明思所写,对元帝而言并不重要。
兵权才是关键。
可荣烈如今只是失踪,即便众人心中都认为睿亲王已死,但没有尸体,这样的话谁也不明言。
而在这种情况下,黑甲军的兵权便有些尴尬。
如今又无战事,荣安即便再想将其收归囊中也无合情合理的藉口。
这时,明思就成了一个突破口。
可明思在这种时候却是不能就这般交出兵权。
这样一个局面,将所有的矛盾都转化为了兵权之争。
明思直面帝王。
如何化解?
老太君如何能不急怒攻心?
明思都明白。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这样的一个局面,不仅关系她,还会影响到纳兰府。
明思无声苦笑。
“老太君——”站在明思身后墨妈妈蓦地含泪上前。
明思朝床上看去,老太君缓缓地睁开了眼。
“老祖宗。”明思倾身轻唤了一声。
老太君的目光有些浑浊,慢慢地凝聚出焦点,清澈了几分,“六丫头回来了。”
明思点点头,见老太君伸出手,她忙伸手接住。
“要撑住……”老太君语声无力,显然已近油尽灯枯。“撑住自个儿……撑住……纳兰府!”
明思心房一颤!
握在手中的老人手枯如树皮青筋密布,可就是这样一双手此际却抓得她那样紧,那样用力。
仿佛将所有的气力都交托到了她的手中。
第一次,明思感到了一丝惶恐。
她可以撑住自己。也一定会撑住自己。
可是纳兰府……她何德何能何力?
“六丫头……”老太君似已说不出更多的话,耷拉的眼皮努力的睁开,目光中是满满的祈盼之意。
手依旧攥住她,死紧。
明思深深吸了一口气。“明思尽力为之。”
“好,好——”老太君眼中蓦地迸发亮光,可只一瞬,两声“好”字后。带着唇边的一丝笑意,那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了下去。
眼缓缓闭上,手松开。
“老太君!”墨妈妈猛地扑跪在老太君的窗前。
双福双寿四个丫鬟抽泣不止。
明思轻轻地将老太君的手放回被中。有些怔忪地起身走了出去。
门外廊下是纳兰府的各房主子。
听得内间哭声。众人或是含泪悲伤或是痛哭失声。
老太君昏迷前的最后一句吩咐是让明思进去,故而此番连着老侯爷在内,都在廊下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