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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一番真心,而并非为名利而来!
包不同随即感动,心生敬意。
他却不知此刻明思心中的意外和随之而来的万般复杂。
今日早先的场面是明思早就猜到的,在前夜的宴请失败后,这样的情形是必然的。
在大汉,超过百分之七十的财富都聚集在那些名门世家权贵手中。在前日的宴请结果流出风声后,这些商家一则是畏惧出头,二则是心中不平,所以此番的捐款是断不会超过前日的宴会。
而明思原本的打算是趁雪中送炭的机会,言谈中塑造一个拥军爱国的商家形象,然后借机同秋池攀上交情。
秋池同郑国公眼下唯一的子嗣郑书远相交莫逆,她是清楚的。
同秋池攀好交情,又打出了拥军爱国的名声,再通过秋池从中斡旋一番,郑国公府即便是想吃掉天衣坊和云绣斋,只怕也要掂量再三。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甚至还想好了,必要时还可向秋池许诺,将两家铺子两成的盈利份额作为拥军的诚意。
可司马陵的出现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四年未见,只一句话,已经达到了她所有的目的。
未来国君亲口许赞的“义商”,还是大汉的头一份!郑国公府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来讨太子的晦气。
她此刻心里却并未有想象中的轻松和喜悦,她的心里也并非面上那般平静淡然。
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尔身死!——看到司马陵,她便想起了那夜。
如果没有那夜,现在也不会有天衣坊和云绣斋,也不会有今日之危——她也不会站在此处。
费劲心机谋划多日,却不想解危之人是司马陵。
她知道司马陵当日应该没有杀她之心,她知道她不应该恨,但是,可以不恨,却无法不怨。
她轻轻地垂下了眼睫,唇角一直保持着淡淡地弧度。
似波澜不惊。
在满堂的喧杂声中,司马陵同秋池的目光一直定定地落在这雪衣少年身上。
自说完那番话,他一直静静立于堂中,唇角笑意清浅淡然,明明极单薄娇弱的身躯和秀美稚气的面容,却姿态脱俗,仿若雪地孤竹,遗世独立。
不管是太子的突然出现,还是这堂间此刻的喧哗沸腾,他都神情平静,不卑不亢,从容之致。
直到那少年察觉到,抬眼朝秋池看来,一触及那一汪清潭一般的眸光,秋池才一怔,回过神来,转身执壶注了两杯酒,一手一杯,持着朝那少年大步行去。
到了跟前,才发现少年的娇小,单薄的身子,不过堪堪与他下颌齐平。
将左手酒杯往前一送,语声清朗沉稳,“愿于君共饮此杯!”
只见那少年接过酒杯,简简单单道了五字,“世玉之幸也。”便仰杯一饮而尽。
席间皆是男子,军中之人又好烈酒大杯,秋池也不知是无意,还是为表诚意,取得还是大杯。
明思一口而尽,只觉辛辣热烈,一股火烧般的感觉从口直入心底。
脸颊霎时火烧起来,头也有些发晕。
定了定神,明思赶紧一拱手,笑道,“祝秋将军宏图大展,在下就先告辞了!”说完心中犹豫片刻,却不能不顾礼节,转身朝楼上的太子,躬身一礼,“小民谢过太子殿下,请容小民先行告退!”
只听司马陵顿了顿,“方公子多礼了。”
明思没有抬首,再行一礼,将酒杯交于小武子,转身离去。
小武子心里偷笑着望了一眼还在兀自发愣的秋将军,疾步将酒杯放在就近的桌上,一个小跑也跟着明思而去。
秋池怔怔地望着那少年离去的方向,方才少年那抬首一笑,颊若桃色,眸若秋水,一双小鹿般的眼眸黑亮澄净之极,那笑容却又如暗夜兰花盛开一般魅惑。
他只觉心底那滩静水如同被羽毛轻扫般,轻轻一漾。
这时,包不同又捅了捅他,眼神示意,“将军,你的酒还没喝呢。”
秋池低头一看,笑了笑,端杯一饮而尽。
真真是一个出众少年!
秋池摇了摇首,暗笑自己的失态。
纳兰笙满心兴奋,在秋池敬酒之后,便欲上前攀谈,哪知那少年立时就扬声告辞,只得看着那少年的背影,上前惋惜道,“怎么走得这般快?”
秋池一笑,并未多言。
楼上富贵看了一眼太子,笑道,“这个少年倒是有趣。”
司马陵轻声一笑,意态慵懒,“路十三,明**打两块匾额送到那天衣坊和云绣斋去——就写‘义商‘二字。”
北府军乃国之柱石,今日这少年的出现也算解了一件他的为难之事。这样一来,他算不得偏帮北将军府。
身为太子,赞忠义之举,理所应当。
我不过是分割线戌时刚过,城门已关。
明思也早有预备,马车朝城东南方师长的宅子行去。
进了宅子,等得有些焦急的方师长快步出来,一见明思双颊酡红不胜酒力的模样便有些心疼,“世玉,怎喝得这般?”
又一迭声的叫下人煮醒酒汤来。
“姑姑,我无事。”明思笑了笑。
扶着方师长的手,两人进到堂屋,待下人退下,方师长蹙眉摇头,“那些从伍之人的酒,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喝得?”
明思虽有些头晕,脑子却还清醒,“师傅,我没事,只喝了一杯。”
方师长叹了口气,“按说这三年,咱们赚的钱也够花了。这大京便是容不得咱们,只等你府中事务一了,咱们也可去他处另起炉灶。”
明思眸光温润,抬首一笑,“话虽如此,可师傅你甘心么?思儿我不甘心,能有尽力处,总是要搏上一搏才能甘心。”说罢,顿了顿,“大京是如此,难保其他地方就能安稳,世上贪心无义之徒处处皆有。不若今日一搏,也图个安心。”
方师长心下感伤,“可这般,实在难为你了。”
明思轻笑,“世上人无论贵贱男女,皆有为难之事,也皆有为难之处。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我答应过乳娘,此生定当尽力而为,绝不憋屈。即便要退,也必然是素手无策之时。师傅放心,今日一过,郑国公府再不会打咱们的主意了。”
说着,便细细将早前情形一一道来。
第七十四章招揽之意
(一更)
方师长听得又惊又喜,到最后只余感慨。
说是关掉铺子也无妨,可她一生四处飘零,到了如今才有归心之处,钱财于她也并非至重。这三年来,一腔心血都倾注在两个铺子中,她如何舍得?
可看着明思小小年纪却身担重任,忧心良多,她又心疼这唯一的一个衣钵弟子。
这孩子又孝顺,心底又良善,天资聪颖,触类旁通,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却从来待她这个师傅如同生养。
比起铺子,她更加心疼不舍这个早慧的孩子。
如今听得事情圆满,那便再好不过了。
下人动作利落,很快醒酒汤便送了上来。
明思捧着吹了吹,慢慢饮着。
方师长思索片刻,“你这几日莫回别院,先在我这里住着。”
明思一怔,抬首见方师长朝她轻轻颔首,目光意有所指,心下顿时反应过来。
她今日出了这么大的风头,总不好来有踪,去无影,还是得做做样子,在大京呆上几日,才好“回寿山郡”。
她抬首朝方师长俏皮一笑,“还是师傅想的周全。”
见她如此模样,方师长心中也是滋润,轻拍一记,“还不赶紧喝了去歇息——日后断不可再喝这般烈酒!”
明思嘻嘻一笑。
回到寝房,草草漱洗一番,明思便躺上了床榻,先前的轻松笑意早已消失。她怀中紧紧搂着一个软枕,睁眼默然望着账顶。
今夜之人,此刻并无一人在她脑海。
她也不知自己想了些什么,或是该想些什么。只觉身有倦意,意识却顽固地不肯安睡。
直到良久,方才入睡。
入睡前一刻,她忽地模糊起了一个念头。
佛经道,世间诸般皆有缘法,皆是缘法。
那她这个换了里子的明思,前世未忘,今生未完,她该如何,才能求缘得法?
“莫贪、莫嗔、莫痴……”她喃喃念着。
淡淡一笑,拥枕闭眼睡去。
我还是分割线不出方师长所料,次日大京城已是沸沸扬扬。
两家铺子一开门,生意便好得出奇。
到了午后未时处,太子身边侍从将两块刻了“义商”二字的匾额送到时,两家相毗邻的铺子跟前已是人山人海。
恭贺方师长的有,赞美方少东家的有,称颂太子的也有,更有甚者还来向方师长打听,她家内侄年庚几何?可有婚配?
方师长按礼跪拜谢恩后,让店中活计接过匾额寻铁钉挂起。
她看了一眼那领头的灰衣男子,只见他穿的衣物既不似宫中内侍,又不似宫内侍卫,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只递上一个荷包,客气有礼一笑,“多谢。”
那年轻男子身量高瘦有力,白皙的面孔上,一双单睑尤其细长。
见方师长递过的荷包,他面色疏淡,并不伸手,“在下奉太子之命而来,如今匾额送到,在下告辞。”
言毕,一拱手,转身离去。
人群立时闪开一条道,满面敬畏地目送他们离去。
方师长却听出了这男子刻意低沉之下的异样嗓音,心里微微惋叹。
可这一日“惊喜”却还不止这一件,到了傍晚快打烊时,一封请帖又送到了方师长手中。
看着末端那铁画银钩的“秋池顿首”四字,方师长没奈何的一叹。
“明日午时,秋府恭候大驾……”
昨日听明思道明经过后,她便猜有此着。
却不想,来得这般快。
满怀忧虑和不安的方师长回到府邸,拿出请帖对明思忧心忡忡的一说,明思却晒然一笑,“师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看那秋池也是稳重内敛之人,未有恶意。走上一遭,也无妨。等过了这关,也许就是坦途了。”
方师长无奈颔首,“再过两日,你就回去吧——我这老骨头可经不得吓。”
明思眨眼一笑,“放心吧,姑姑,过两日,你侄子我就回‘房山’去。”
额,分割线司马陵大踏步的从坤宁宫走出,眉头轻蹙,看面容似有些沉色。
两个侍从紧跟其后。
富贵偷眼看了太子一眼,朝路十三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