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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便含泪朝阿刁祈求的望去。
听得这话意,荣烈已明白了八九分,看了神色灰败的郑国公一眼,垂眸心底淡淡一笑。
阿刁面色却是平静,“郑老夫人,以前的旧事,我已经忘了。”说了这一句,又看向郑国公,“该说的话,上回我已经都说了。郑老爷还是请回吧。”
郑老夫人一愣,颤巍巍地站起身,却是走向明思,一到跟前就要落跪。明思见情形不对,赶紧起身拦住,“老夫人莫要这般。”
“王妃你行行好吧,我们郑家如今就剩阿刁这根独苗了。”郑老夫人紧紧捉住明思的手,“咱们两家素来亲近,王妃你忍心看我郑家绝后么?”
见阿刁那边说不通,她便将目标转向了明思。
这六十来岁的一个老太太,哭得这般满脸凄然的,明思撑住她的身子,心里大是为难。
阿刁见状也蹙紧了眉头,上前帮着明思将郑老夫人扶起。郑老夫人又反手抓住他,“孩子,你就给你爹和祖母一点念头吧。”
阿刁垂了垂眸,忽地抬首看向明思,目光询问。
明思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沉吟片刻,明思朝阿刁点了点头。
阿刁颔首示意领会,看着郑老夫人,“书远未死,现在正在元国。”
“什么?”宛若惊雷炸响,郑国公蓦地一惊!
郑老夫人也倏地僵住,呆立当场。
“当年他并未被赐死,却是应了,不再现于人前,不得与家人联系。后来,便去了元国。”阿刁淡淡一笑,“这两年,我们也见过数次。他现在过的很好。”
“这怎么会?”郑国公直不敢信,但见阿刁神情,却是诚恳,未有一丝作伪痕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刁说得太过简略,虽听得分明,却是有些糊涂,诸事不明。
阿刁朝明思望去。
明思轻叹了口气,心里明白,若不说清楚些,这两人是不会离开的。
“当年之事,司马陵并未相信郑世子是凶手。”明思轻轻开口,“他放了郑世子。是我同三姐姐一道去接的人。后来,他们两人就一道去了元国。三姐姐曾给我来过信,说他们过得极好。”
郑国公同郑老夫人又惊又喜。
明柔“病逝”之真相,老太君并未瞒郑国公府。只是这个消息来得突然,两人万万想不到这表兄妹竟然是一道走的。
明思微微一笑,“两位不必担心。原先不同今日,故而我们不得不将消息瞒下。两位且耐心等候,自然有相见的一天。”
郑老夫人哆哆嗦嗦地站起,“王妃可将他们二人的下落告知么?”
阿刁起身,“两位请跟我来。”
带着两人到书房,阿刁写下地址交于郑国公,避开了明思,阿刁才道,“我义父义母都是极好的人,还望两位莫让他们为难。一切乃是我的意思,同旁人皆无干系。”
得了郑书远还活着这个天大好消息,又见阿刁神情坚决,两人也知此事无可回转。
再想着如今四房有了睿亲王这个天大的靠山,老太君又摆明了两不相帮,两人也只好接受现实。不过临走前,还是执意将带来的诸多礼品留了下来。
两人方走到院子,明思抱着鸿翼走了出来。
两人惊喜激动地看了看孩子,最后,还是带了几分黯然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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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纳兰府用过了晚膳,两人坐上马车回府。
明思未有再像往昔一般,一上车就侧过身子看风景。只捧了茶盏在手中,习惯性的握着,静静端坐。
看着明思的动作,荣烈眼底笑意掠过,这个女子还真是说到做到。一笑后,语似随意,“你义兄是郑国公的血脉?”
听得荣烈的话声,明思这才抬眸。幽幽暗暗的暮色光线中,一双眸子极清亮,语中笑意浅浅,“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荣烈呵地低笑,唇角微弯了弯,“反正也无事,若无不便,不妨说来听听。你义兄不是元国人么?”
明思“嗯”一声,轻轻地叹了口气,“元国弩族人。大哥的娘同我娘也是识得的——”说着顿住,想起四夫人说起过的望月莎,那般的美貌,那般的热情活波……不觉又叹了口气,“郑国公当年在元国同大哥的娘相识,后来,两人拜了山神成了亲。几月后,便一去不归。大哥的娘等了十一年,临死前让大哥将郑国公留下的信物扔掉。大哥却带着信物来了大京,后来无意进了咱们府。我娘认出了他是元国人,就将他留下了。再后来,大哥认了我爹娘做义父义母。至于身世,是前两年才知晓的。郑国公当然并未留下真实姓名。留下的玉山两字,不过是他的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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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干戈玉帛
荣烈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那他下山不是为了寻父么?怎寻到了又不认?”
若他未记错的话,两年前,郑国公世子应该是出事了。貌似还是在元宵节的时候。那样的话,郑国公应是想认回他才对。
明思轻轻挑眉,“不是所有的错,都有弥补的机会。大哥下山时,年纪虽幼,却并非为了寻父而来。他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答案。而后来,却是觉得这个答案不重要了。”
“不是所有的错,都有弥补的机会?”车厢中光线朦胧,只两人的眸光湛然而亮,荣烈轻声重复了一句,“此话是他说的?”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阿刁。
“是我说的。”明思眸光垂下,落在白玉瓷的茶盖上,“不过,我知道,大哥他也是这般心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于大哥而言,在望月姨万念俱灰撒手西去的那一刻,一切便都无可挽回了。即便再心存善良,可是这样的伤痛,却再也没有改变和挽回的机会了。”
荣烈静静地看着她,过了片刻,“因为你母亲是元国人,所以,你才从不会瞧不起元人和胡人?”
明思轻轻抬眸,黑葡萄般的眸光清亮而透彻,“不论我娘是不是元国人,我都觉得人只有善与恶,好与坏之分。这跟出身毫无关系。”说着一笑,语声轻轻,“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以善恶好坏来划分。这世上最复杂的是人性,而最看不透的,是人心。人性和人心都并非一成不变。好人会做错事,会做坏事,坏人也有可能良心发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一天。”
放下屠刀?
荣烈眸光微微一闪,“你信佛?”
明思一怔,却笑了,摇了摇首,“我信天道。天理昭彰,终有轮回。”
荣烈定定地望着她,静默了半晌才问,“什么叫好人会做错事,会做坏事?错事坏事不都一样么?”
明思的眸光在他面上轻掠而过,一顿之后,又落回手上茶盏上,“错事是不知而为,故而情有可原。而坏事,是知而为之。”
荣烈目光微微一动,在她微颤的羽睫上落了落,也跟着落在她手中茶盏上。
窗外暮色已沉沉,透过窗纱,只见天幕幽蓝一片。车厢上人影也似朦胧。细瓷薄胎的白玉茶盏在幽暗中闪烁着上等瓷器特有是光泽。一双纤巧而优美的素手将它轻轻围握,袖口露出一截如凝霜雪的皓腕。一只碧绿通透的玉镯套在其上,绿的越加青翠欲滴,白的更加欺霜赛雪。
精巧的手腕处有一个小小的凸起,正是掌骨同腕骨交接处。可即便的这个小小的凸起,也如在那上好的玉上,精雕细琢而成,精致而圆润可爱。
荣烈看着那处可爱玲珑的凸起,忽地轻声笑了笑,“你练过武功么?”
明思愕然,不解的摇了摇首,“并不曾。”
荣烈也知她不像似练过的,却是想到太后诞辰那日的情形有几分好奇,“那**同小豹子对阵——那一招却使得很是巧妙。”
不止巧妙,那上身后倒的招数却并非人人能使出,何况,明思当日,身子几乎已同地面平行。而后,还能轻巧而起,双足不动。这样的难度,对身体的柔韧性要求极高。就算是明珠同温娜尔这种练了些外门武功的女子也未必能做到,即便是能做,也未必似她这般轻松,动作优美而似带韵律。
虽荣烈未将话说透,明思却是明白过来了。
垂眸轻轻抿唇一笑,再抬起,语意中却带了些微妙笑意,“我有没有武功,你这个大行家应是一早就清楚的。”说了这句后,也不再将话说透。反正荣烈的性子,她也算了解几分了。此人说话,似不喜他人窥探自己,就连他自个儿说话,也是转弯抹角,不肯直言。
“我自幼身子不大好。”明思笑了笑,“所以也会练些增强体质的动作。故而身体较之一般人稍稍灵巧些。至于武功,我倒是巴不得自己能成个武林高手,混个女侠当当。可惜却是没这个缘分福气。”
荣烈轻声而笑,看了明思一笑,勾了勾唇角,“女侠?”
这个小女人竟然还想过做女侠?
不由有些失笑。
“难道不行么?”明思斜睨他一眼,哼哼道,“若我有武功——那两回,有些人只怕还要多吃我些苦头……”
荣烈噎了噎,轻咳一声,“我记得,好像有人说过,旧事不提的。”
明思一滞,眨了眨眼,却是狡辩道,“此提非彼提,我如今可是当笑话说的,并未有记仇和算账的意思。这个不算。”
“强词夺理。”荣烈低低轻笑。
明思脸上微微一烫,即便还能继续“强词夺理”下去,也不好意思再说了。
脸颊红晕浅浅,只垂下羽睫,轻颤无语。
这时,只觉车身轻轻一晃,旋即静止。
帽儿噌噌地拿着踏脚凳到车门处,拉开车门,“小姐,到了。”
这么快?
明思微微一怔,欣然下车。
回到院中,不由站定,只见氤氲的花木幽香中,庭中落满了一层淡淡银辉,若笼轻纱。
明思抬首一望,只见一轮几近满月的银盘半悬天际。
月华正皎皎。
这才想起,今日已是十一,近望月自圆。
“时日尚早,若是无事,不如在亭中赏月小酌一番?”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