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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住,明思上前一步,缓缓跪下,望着那神情肃穆的佛祖宝相,“若世上真有天道,请恕我私欲,也请成全。”
言毕,明思俯首下去,深深叩首。
明思再未有言语,寂静的大殿中,一片静谧。只有莲花座上那法相庄严的佛祖庄严沉静,注视着明思,肃然中,似微微带笑。
拜过之后,明思起身,又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三人沿着庙前小道下山,不多时,身影便消失在葱郁的草木间。
这时,两个身影从庙左侧的墙后,走了出来。
当前一人是个老者,穿着一件到膝下的灰色葛衣。须发皆白,却都极短,年纪看着虽大,却是满面红光,肌肤平滑,一见便让人生出鹤发童颜之感。
而身后一人,却是一个着银灰道袍的中年俊雅男子,长髯飘飘,乌黑顺滑,很是仙风道骨。
望着下方已经空空如也的山道,那中年男子神情似有不解,“师傅,这小丫头很是古怪。”
那老者无声笑了笑,扫了他一眼,“她出生之极,你便摸了骨,难道还不知古怪?”
中年男子似一惊,“徒儿……以为自己相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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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一墙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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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轻声笑了笑,道,“这天下佛道之籍,我虽未尽阅,可那楹联同原先她说讲的那佛偈,却是从未听闻。这小丫头一直在那深宅大院中,又是从何得知?”
说完,回首看了那沉思不解的中年男子一眼,捋了捋自己那不到两寸的短须,笑意浮现,“走吧。这小丫头有一句倒是深得我心,无论何道,皆脱不开天道。”顿了顿,语声若有深意,“万事万物,一饮一啄,冥冥中皆有天理。万事有因果,人与人间,也有缘法。这因果缘法,皆是修道。明白了么?”
那中年男子轻轻颔首,看了一眼那已经渺无人迹的山路,忽地一笑,“师傅,我明白了。”
老者“呵呵”轻笑,“明白就好,走吧。缘法虽未了结,却并非此时。”
中年男子颔首,忽又笑问,“师傅,你可要替她卜一卦?”
老者“嘿嘿”一笑,怡然自得地翘了翘胡子,瞟他一眼,“你都替她卜了面相了,我还用替她卜?”又笑,“你喜欢这丫头?”
那中年男子笑意微露,不讳言地点了点头,“这丫头,有趣,极干净。”
老者笑了笑,“走吧,天有天道,善人自有天相。”
言毕,便抬步下山,那中年男子回首看了一眼那庙宇,一笑,跟着走了。
我是分割线马车驶进城门时,已经薄暮时分。
明思让阿刁绕了一条路,到了一座府邸门前的巷口停下。明思未下车,也未出声,在马车中静坐须臾后,明思才道走。
阿刁望了一眼前方气势威严的红漆铜钉大门,目光在那黑金漆的崭新匾额上停了一瞬,这才挥鞭驱马。
马车缓缓驶离,阿刁和帽儿心中皆是疑惑,明思特意绕路到此,就是为了看一眼这睿亲王府的大门?
马车内,明思却深深沉了口气。
还是不要冒险了。
这家伙心思难测,性格乖戾,万一不同意,给自己使绊子,那才是麻烦!
反正,他也有把柄在自己手中,以此人的心智,应是知道揭穿自己对他也无甚好处。
这般一想,明思的心也就定了。
阖眼靠在车壁上,开始细细筹谋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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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阿刁赶着马车离开大门的那一刻,一墙之隔的睿亲王府中,却是气压极低。
书房中,荣烈依旧是一身红边黑缎的常服锦袍。
他抱肘长身玉立在窗前,身姿极为秀雅挺拔,若是忽略那俊美深邃的面孔上的暗沉之色的话,着实是一副难得的美男眺景图。
布罗站在门前不远处,默不作声,眼中却有一丝无奈。
静默中,沙鲁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虽听得出是压制了,可天生的大嗓门难以控制,尤其在此刻听起来,很是有些声若洪钟之感,“主子,属下有事——”
布罗嘴角无语地抽了抽,赶紧回身将门打开,“叫什么叫?还不进来。”
一开门,沙鲁便察觉气氛有异,朝窗前望了望,便将征询的目光投向布罗,眼神询问。
布罗没好气地瞟他一眼,压低了嗓音,“大呼小叫的,啥事儿?”
沙鲁被这一问,便忘了方才感受的紧张感,眼神儿“嚯”地一亮,凑近布罗,语声几分神秘,“你可知那千丈殉夫自尽的妇人是谁?”
布罗一怔,“是谁?”
千丈坳的事,如今西胡军中已经传遍。布罗他们前日去黑甲军中巡查,也是听闻了的。
从军之人,刀口上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平素就算再豪爽刚烈,但只要是人,皆是有血有肉,心中有岂能没有一分柔软,又岂能不向往那生死相许的侠骨柔情?
故而,沙鲁和布罗听闻后,心中都是极震撼。
回来后,两人禀报完事务后,也将此事说给了荣烈听。
虽然荣烈听后未置一词,可布罗也从荣烈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动容。
荣烈对女子没有好感,虽未明言过,但布罗心思机敏,早从蛛丝马迹中,有所揣摩。
布罗虽觉荣烈想法偏激,可自己身份所制,荣烈脾性又不同常人,所以,他也不便直言相劝。
这回听了此事,他便刻意装作无意的轻描淡写地说给荣烈听。一旁沙鲁还不时插嘴,将那将领描述的场景用极是钦佩的语气转述出来。
最后,荣烈淡淡道了一句,“倒是难得。”
虽只四字,但于他而言,却是真正难得。
而沙鲁今日去了兵部递交文件,却无意间听得了那女子的身份,当下便惊异。而后,就急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之所以惊异,是因为昨日明思到来,实在让他开了眼界。
这世上竟然有见了王爷还不流哈喇子的女人?
往昔虽然也有,但沙鲁却是知道,那些女人即便是表面上没流哈喇子,心里却是流了的。
而这个女人非但没有一丝流哈喇子的感觉,甚至还能和王爷针锋相对,还不落下风——布罗同情明思,沙鲁知道。其实,他对这位纳兰小姐,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佩服的。
故而一得消息,就急吼吼地回来禀报了。
虽不是什么大事儿,可他真还觉得有些出奇的巧合。
布罗一问,他低声道,“那妇人叫蓝彩,就是那日来的那位身边得力的大丫鬟。”
布罗还真是意外了,“是纳兰小姐的丫鬟?”
沙鲁使劲儿点头,“还有假的不成!是兵部的木仁说的,这回清理那秋池部下档案就是这小子。他亲口同我说的。”说着一顿,奇道,“这纳兰府倒是净出奇人——小姐是这样,连个丫鬟也不同。”
布罗笑了笑,没出声。
沙鲁这才瞧了荣烈一眼,这回是真压低了嗓子,“主子……这是出了啥事儿了?”
“太后准了主子的婚事。”布罗低声道,“是宝光郡主。”
沙鲁一愣,看了看荣烈屹然不动的背影,蹙了蹙眉,“那现在怎么办?”
跟着荣烈身边多年,他自然知道荣烈极不喜那宝光郡主,虽然他对宝光郡主也说不上甚好恶之感,但主子不喜,那他也说不上好感。
对于这个主子,他还是清楚的。虽然平素喜怒有些无常,脾性也乖戾,但从不会无缘无故嫌恶一个人。至多,便是不理会。
这宝光郡主如此不得荣烈之心,定然是有缘故的。
可如今,太后已经准了,主子又该如何是好?
何况,这宝光郡主还是皇后的表妹,感情那叫一个好,没准儿还是个耳目探子。这样一想,沙鲁还真是有几分担心了。
这些年,荣烈在暗中也布下了不少暗手,而这些,是绝不能让陛下知晓的。
他瞅着布罗,急道,“你倒是想法子啊?平时脑子不是挺灵光的么?”
布罗无语。
他脑子即便是灵光,能灵光过得主子么?
想了想,他还是迈前一步,“主子,要不这几日,咱们就递个条子,就说身子未休养好,先缓上一缓再说。”
只听荣烈似笑了笑,语声淡淡嘲讽,“我若不去,这旨意只怕就会直接宣到这府上,”转过身,懒懒地抬了抬眉,“还不如去了,至少,还有个抗旨的机会。”
牛不喝水,难道还能强按头不成?
皇兄这般心急,定是同那日温娜儿街上拦路有关……温娜儿这一拦,皇兄自然知晓他们二人私下有往来,岂能不先下手?
布罗愣了愣,忧心道,“主子,难道没别的法子?”
抗旨岂是非同小可,便是王爷这样的身份,若真要论罪,那也是可大可小的。
“有啊,”荣烈勾唇一笑,挑了挑眉,意态甚闲适,“交出黑甲军便可。”
布罗一滞,只得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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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荣烈还是早早起身。
漱洗过后,换上朝服,简单用了些奶食,便乘车朝皇宫而去。
荣烈平素不喜繁复,故而若无需要,皆是一身简便汉服长袍。他又喜黑色,因此,四季衣衫十有八九皆未黑色。
不过,上朝时却必须穿朝服。皇室子弟皆以西胡传统的质孙服为朝服。
荣烈有亲王之衔,当着紫色质孙服。
此刻的他,穿得便是一身由纳石矢所制的绛紫色的质孙服。只见袍服下摆上缀着绿色宝星,头上戴着六宝重顶冠,按制,他的顶冠要比皇帝和太子的重顶冠少一种宝石,所以为六宝。
到了宫门,下车乘轿,不多时,便到了金銮殿前。
荣烈每回都是掐着时辰出发,是以,一道殿门前,就听得里面宣召,门口聚集的群臣纷纷内行。
左柱国温多尔也在其中,但今日,他却微微驻足,望了荣烈一眼,才转身抬步。
荣烈垂了垂眸,轻轻勾了勾唇角,提步而入。
如今的金銮殿,也是旧日的金銮殿。
大体并未变化,只是在一些细节上有所改动。当然,整个大殿是重新按西胡风格整饬了一番。
殿前加了两根需要三人围抱的巨大立柱,上面没有同其他立柱一般雕刻金龙,却是浮雕着一种造型奇异威猛的神兽。
殿首高台之上,宽大的盘龙金座背后,也是一面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