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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襄城侯的案子出来后,襄城侯的姻亲鲁王虽未出面陈情开脱,但在太子亮出证据后便突然“旧疾发作”告了病,接着,三三两两的官员和勋贵也纷纷称病告假。一时间,朝中上朝人数便每日都在递减。
看了日间清冷的朝堂,建熙帝心中盛怒,但法不责众,面对这般情形,也是无计可施。
而在这个敏感时刻,襄城侯的自尽无疑是在这锅暗流涌动的热油中倒了一碗水,顿时沸腾四溅。
先是杜老夫人在宫门长跪不起,痛哭喊冤,道襄城侯绝无自尽之理,定是为人所害。
声声泣下,涕泪纵横,喊冤不止,只差没直指是太子为了平息朝中纷乱让襄城侯做了冤死鬼。
杜老夫人年纪大,又是有品级的二品命妇,侍卫不敢动用蛮力,万一再出了什么意外,谁也不敢担当。
于是杜老夫人就在宫门前整整哭诉了两个时辰,每每欲晕厥却偏生又晕不过去,看得人着急。最后还是太后亲自前来劝说,才将杜老夫人请到了慈宁宫,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而后,数十名官员勋贵联名上奏,请求陛下查明襄城侯死因。奏折言道,襄城侯虽是有罪,但认罪良好,其本人乃至前代往昔也有不少功勋。按大汉律例,襄城侯罪不至死,故而“自尽”一事,疑点甚多。再则,襄城侯乃是皇族一脉,若真死得不明不白,也是损了天家威严。最后群情激愤,一致请求查明襄城侯真正死因,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方是天家公正之道。
建熙帝看到这封言辞恳切却暗含种种含义的联名奏折差点没气得当场吐血!
一个襄城侯的死,若是换在往昔断不会引起这许多臣子的反应。这般激烈貌似正义的“众志成城”,说到底为了还是太子欲整顿吏治和改制一事。
襄城侯这一死,正好给这些人一个最好的理由,反将了皇帝一把。
建熙帝气怒已极,但此番也是进退维谷。
第两百四十章不孝有三
(三更)
襄城侯的死的确是有疑点,但却并非建熙帝和太子所下手。
想要查清真相也并非一日之功。而且最重要的是,建熙帝心中明白,这些臣子其实并非是在意襄城侯的死因,而是借机表达意愿,反对太子整顿吏治和改制。
太子刚刚参政,建熙帝也知自己身体状况不佳,一直在费心替太子铺路。若是此事顺了群臣的意思,那对太子的威望是极大的不利。
再则,建熙帝从太子搜罗到了种种证据和分析中也察觉到了民间的危机,若是任由吏治这般破败下去,那皇权迟早会名存实亡。
可如今形势却是严峻之极。
素来针锋相对的朝臣和勋贵在这场风波中却从未有过的,隐隐达成了一致,从联名奏折上的签名就可以看出,几乎是五五各半。
登基十余年来,建熙帝从未预料到会出现如此情形,几日时间下来,便精神困倦,心力交瘁。
他性格不若嘉惠帝坚韧果决,才智也不及先帝,这十几年都做的是太平皇帝。一直认为自己治下是歌舞升平、国泰民安,只最近这两年朝中两派纷争激烈,才隐隐察觉些吏治上的危机,但从未想过吏治竟然已经乱到这个地步,朝中官员也欺上瞒下到了这般程度。
对于太子司马陵,建熙帝是深感满意。从这个儿子身上,他看到了不少与先帝的类似之处。
这个儿子极似他的祖父。
故而,建熙帝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儿子身上。
太子的举措,他是赞同的,只是没想到会引起如此大的朝堂动荡,让他这般的焦头烂额,进退两难。
最后,建熙帝还是决定自己去面对承担,让太子暂避其芒。
襄城侯“自尽”事件后的第五日,太子司马陵便以为病中太后祈福的名义去了西龙山行宫,建熙帝颁旨,让太子每日在行宫斋戒沐浴后,去纯元观为太后诵经祈福。
这几日中,秋池也忙碌起来。
建熙帝寿诞后的第二日,包不同带着公务回了大京。
每年三月积雪化冻之后,都是北府军进行工事检修的时间。
北府军负责整个大汉北部边防,辖区辽阔,边境线绵长,故而这段时期是每年秋池最为繁忙的时间。
今年因为天气寒冷,解冻时间延迟,所以比往年还迟了大半月。
但工作量却大大加。
因为今冬的大雪,许多工事受损情况比往年更为严重,所以也要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
自包不同将各处上报得来的情况一一禀报后,秋池思量之后,决定亲自巡查几处最要紧的工事,让包不同去勘察二线工事。查明情况后,再决定如何拨款。
包不同笑道,“不如让属下去北边吧,那几处工事太远了些,这一去只怕就得一两月。将军这才回来一月多……”
若是将军同他换换,那至少十天八天的,还可回府一次。
这将军刚刚才开始“齐家”,这般一走就是一两月,对夫人也太不公了。
老夫人还特意嘱咐他带信给将军,希望将军早些添上子嗣,若是将军这一走,那岂不是又耽搁了?
听到包不同的建议,秋池只看他一眼,却未置可否。
见秋池未说话,包不同又“嘿嘿”笑道,“咱府中人丁单薄,老夫人可盼着将军早日添丁呢,我看……”
“好了,”秋池打断他,“此事我心中有数,你照办就是,哪里来那许多废话!”
包不同一噎,只好应下,却在出门后疑惑地挠了挠首——将军似乎心情不大舒畅……
可回来之前,老夫人明明隐隐透露将军的家信中言及同夫人相处甚是和谐。
摇了摇首,包不同心道,兴许将军是在为此番修建工事的款项烦扰吧。
包不同离开后,秋池静静地在书房窗前站了良久,眉头一直紧锁。
他的确有心事,修缮工事的款项的确也有欠缺,但让他心绪烦乱的却不是公事。
而是昨夜从袁侍郎夫妻那里得知的那个消息。
昨夜后,他从心如巨震到踌躇不决,一直在僻静处思量了许久,可还是下不了决定。
该如何处置此事?
若是明思得知,她会如何作想?
从昨夜起,秋池就一直在问自己,却是想不出答案,也拿不出决心。
只一夜间,他就觉得自己有些知如何面对明思了。
烦乱间,袁侍郎夫人的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带了些尴尬又带了些劝导的笑意,“秋将军莫怪,只怕我疑心重了些,还以为是我们老爷在外头……我这心里头就想不开了,我也不是那心胸小的,这屋里头也不是没给他放人。这偏房伺妾加起来也是七八个——算了,算了,我也不说这个了——秋将军你看这人该如何处置?”
他记得他还在呆愣中,没说得出话,那袁夫人又道,“依我说啊,这孩子好歹是一条命,来了也是一场缘分。又是秋将军的第一份血脉,万一是个男孩,老夫人不知该多高兴。”
见他神色沉默,袁夫人又带了几分语重心长的体贴,“秋将军同我家老爷是忘年交,我也算上了些年纪,也是有子孙的人,这才越了些脸面同秋将军说这话。若秋将军不嫌我多嘴多事,那我就说说,若是秋将军不喜,那就当我没说。”
他只觉心下烦乱无比,理不清滋味,闻言稍稍一顿,“袁夫人请讲。”
袁夫人道,“听说前阵子将军夫人病了一场,还是请王老御医来诊治才好了些。”
他颔首。
袁夫人看着他,“听说尊夫人胎里带了些寒气,如今体内寒症还未全消。”
他轻轻点了点头。
袁夫人叹气,“这样将军就更该把这孩子留下了——这女子若是体内寒症最是影响受孕,轻者有孕不易,或是受孕了也坐胎不稳,而重者数年不孕的也有。秋将军对将军夫人固然是疼爱,可这子嗣也是大事。我也是做了祖母的人,日后真有个万一,秋老夫人那一关如何交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秋将军想必也是不会违逆秋老夫人的,将军夫人出身名门,这个道理想必也是知晓的。与其将来左右为难,不过先留下这个孩子看看。反正眼下还早,秋将军不妨向王老御医问个仔细,再则,等这边月份大了也看看究竟。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到时候秋将军再做决定如何?”
本来心就乱,被袁夫人这么一说,他的心就更乱了。
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他便离去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一直在一旁未做声的袁侍郎凑到袁夫人身边捋着那几根稀落的胡须,低声道,“你也太多事了些,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袁夫人瞪他一眼,“我可是为他好。”
袁侍郎嘿嘿一笑,摇首道,“你以为我不知,你啊,就是见不得人家好。”
袁夫人嗤笑,“这天下啊,就没有不偷腥的猫!你看秋将军那模样,若真是日后那纳兰六小姐生不出,他能不纳妾?”
又过了两日,王老御医来替明思复诊,把脉之后发现明思着了凉,又重新替明思开了方子,嘱咐她同那每日睡前的药丸一起服用。
纳兰笙又带话过来,太子说过几日就出发去西龙山行宫。
因为朝中的事儿,司马陵的心情也不甚好,故而纳兰笙的神情也有些沉重。
三人坐了一会儿,气氛有些沉闷。
纳兰笙就让秋池自去忙,让他们兄妹俩自个儿说话。
待秋池离开后,不待明思问,纳兰笙便将朝中的事儿和太子的烦心处统统倒了一通。
杜老夫人宫门喊冤哭诉的事儿已经传得街知巷闻,但经纳兰笙这么一说,明思才得知详尽内情始末。
听完之后,明思只能摇首无语——这事儿处置得也太糟糕了些,一步错,便弄得步步被动。
纳兰笙见明思不说话,也知如今局面难解,他也没想明思能拿出主意,只是看太子压力颇大,心情烦闷,他也不大好受。
同明思说也不过是想找个人倾述,眼下见明思摇首无语,他也只是苦笑叹气,“六妹妹,你说这事儿闹的?”
明思笑了笑,“那陛下让太子去行宫,是打算让太子暂避之意?”
纳兰笙颔首,“如今这事儿闹得太不安宁,陛下一时也不好处置,只能先拖一拖。”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