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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好,胃口自然就更佳。
准备的材料吃得七七八八,陈年老酿也喝了七八壶。
边喝边聊,从朝事说到闲事,纳兰笙说得最多,喝得最少,却最早一个歇菜,到最后直醉得趴在桌上起不来还在嘟哝自个儿要寻一个“阿朱”做媳妇儿……
秋池只好让方管家和宝砚将他扶到闻雅院歇息,命人前去纳兰侯府送信,道纳兰笙今夜留宿在此。
吩咐了送信的人后,又让蓝彩去同明思禀报一声,不用回来伺候了。
蓝彩退下后,秋池将纳兰笙送进内堂后回转,见司马陵看着酒杯似在出神,便笑道,“殿下,这酒也差不多了,不若喝盏茶解解酒。”
他们二人的酒量虽不错,但今晚喝得也不少,眼下也都有些薄醉。
他还无妨,但司马陵还要回宫,真要醉了也是不好。
司马陵轻轻抬眸,此时天色已尽,四周烛台也早已点起,通亮的烛火下,只见玉面飞红,朱唇若粉,一双凤目却是湛然晶亮,“秋池,你我识得有多少年了?”
秋池微微一愣,遂道,“臣五岁那年随祖父入宫,那时正好殿下三岁生辰。”
司马陵淡笑颔首,下颌抬了抬,“站着作甚?过来坐,今夜不喝茶,只喝酒。”
秋池过来入座,望着司马陵,“殿下可是有心事?”
司马陵垂眸笑了笑,“人人皆有心事,岂能独我?”
语声淡淡,语意却有些深远。
秋池微怔,随即顿首,也被这话勾起些心事,笑了笑,取过酒壶替两人杯中都注满,“那今日臣就陪殿下喝尽兴。”
“你总是这般守礼,”司马陵端起酒杯,看着秋池笑道,“我说过,你们二人同我私下相处不必拘泥,道你我便是。”
秋池一笑,“臣习惯了,一时也是难改。”
司马陵轻笑,“你自小便是这般——头几回见你,我甚不喜,你可记得?”
秋池笑了笑,颔首,“臣自小便不讨喜。”
司马陵含笑举杯,秋池举杯一迎,两人举杯饮尽。
“你那时不喜言语,也不笑,我觉得很是无趣,还故意作弄你,让富贵将你的配剑抢来藏起。”司马陵垂眸一笑。
秋池替二人倒酒,“可最后殿下还是还给臣了。”
司马陵轻轻勾唇,“母后说那是你极心爱之物,又许了送我匹马驹,我才还你的。”又冲他挑了挑眉,“再说,你不吵也不闹,我看着无趣得紧。”
秋池颔首而笑,“那是祖父比着我的身量请人打制的。”
司马陵看着他,“那时候你可有生气?”
秋池摇首,“不曾。”
司马陵抬了抬眉,“为何?”
秋池一笑,眉目间笑意明朗,“殿下素来不喜刀剑之物,臣知道殿下不过是想看臣会不会生气。”
“若我真的不还你,你待如何?”司马陵用手指在杯身摩挲,慵懒带笑。
秋池笑道,“殿下乃君,又比臣年幼,臣不会生气,让祖父再打一把便是。”
手指微微一顿,司马陵“哦”了一声,眸光在酒杯上停了片刻,端起朝秋池一举,秋池笑着举杯,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司马陵长身而起,“今日就到此吧,也该回了!”
秋池颔首,笑着起身,“臣送殿下。”
送了太子离去,秋池从大门回转,方管家迎了上来禀报,道纳兰笙已经在闻雅院厢房安睡,宝砚安置在外间。
秋池轻轻颔首,走了两步顿住,“夫人可安歇了?”
方管家笑道,“舅老爷想是喝多了,早前吐了一回。夫人去看了舅老爷,小的方才过来时,夫人才刚回院子。”
秋池点了点头,抬步前行。
不多时便到了静湪院,院门虽合上,却是虚掩。
推开门,只见漫天星光下,庭院静谧安详。
心霎时宁静下来。
同样的景致,只因那个人,便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走了几步便见朦朦的烛火映在窗纱,一道美好的侧影临拓在书房窗扇之上。
垂首持笔,似在写字。
唇角微掀,又摇了摇首,大步迈近,刚到廊下,房门便被轻轻拉开。
蓝彩含笑有礼的退了一步,“将军——”
“唔”了一声,余光朝那方看了一眼,蓝彩望了他一眼,浅笑,垂眸轻声,“小姐静心时,便喜欢练字。”
静心?
秋池微微一怔,她的心不静?
再见蓝彩唇边笑意,心中蓦地一动,俊朗的面目瞬间亮起。
蓝彩微微一笑,“将军进来坐吧,奴婢去替将军沏盏茶解解酒。”
心“咚咚”的有些跳得紧,秋池定了定神,提步走了进去。
在门槛内稍稍一顿,蓝彩朝左侧微微示意一笑便退开,他只觉脸上似有发烫,却不知是酒意还是其他。
不过十余步便站到了书房门边的珠帘前。
檀木香幽幽盈鼻,一抹婀娜的樱草色隔帘现于眼前。
听得脚步,她轻轻停笔抬首,烛火中,但见清眸若秋水动人,唇畔浅笑柔柔恬静,“秋将军——”
樱草色的束腰小袄上,只两支斜横交错的绿萼梅缀在那盈盈不足一握的腰间。
襟边领口镶的雪白兔毛更添了三分柔美纯净。
此刻的她,美好得如同清晨山谷间那第一朵堪堪初放的兰花。
这般的惹人心怜,又那般的……叫人向往。
第两百二十一章初心相许
(一更)
明思静静地望着秋池,这么许久,她还是第一次这般认真的看这个男子。
他穿了一身月白的素衣,并无其他花哨。
明思忆起好似他的衣装从来都是最简洁的款式。
他的皮肤白皙,似乎是那种晒不黑的类型。
所以每次着银甲,都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眼前一亮感。
有一双很有型的眉毛,眼睛很亮,总给人一种很直接的感觉。
鼻有悬胆,让他的五官在英气中显出一种贵气。
唇线很直,轮廓也很清晰,让这个俊朗的男子现出一种刚正。
这是一个很英俊的男子,不同于司马陵那种风流妖娆,也不同于那个十七皇子的妖孽。
无论何时,他的脊背都是挺拔得笔直,五官一丝不苟,一看到他,便能想起“正气”这个词。
和这样的一个男子,可以生出恋爱的感觉吗?
明思问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珠帘,静静地对视、凝视。
“你去了白头岭——”
“你在练字——”
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
话声顿住,两人都是一愣,看着对方有些愕然。
明思先轻垂了眸,唇边笑意泛起,“我在练字,将军可要过来看看?”
三分羞涩,三分娇俏,三分娴静。
恍若春日山间幽兰在他眼前缓缓初开……
空气中蓦地多了些不知名的气息。
秋池只觉体内的血在这一刻似加快了些,眼睛也惊亮了起来,稍稍一顿,便拨开珠帘,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在他身后,传来珠帘落下的撞击声。
“哗啦啦噼啪”,清脆而喜悦。
案上的一张素宣,簪花小楷字迹秀丽洒脱,婉约中带着劲媚。
是一阙小令。
偶听松梢扑鹿,知是沙鸥来宿昭。
稚子莫喧哗,恐惊他。
俄顷忽然飞去,飞去不知何处。
我已乞归休,报沙鸥。
从未想到她有这样一手好字。
女子但凡识字都会练这簪花小楷,可秋池能断定,他所认识的女子没有一个能及得上眼前的这幅。
写出秀丽婉约不难,写得漂亮也不难,难的是能将这种女子专用柔媚字体写出一种铮铮风骨。
秋池惊喜、欣喜、心喜。
可转瞬,目光落在那字体的内容上,面上笑意霎时一顿——
“明旦之海上,鸥鸟舞而不下。”
此乃沙鸥出处,谓隐居之志,意与沙鸥只无拘无束为伴。
她莫非要走了?
以为述情,却是别情?
不,他不许!
她怎能吹乱了他,便一走了之!
纳兰这小子骗我!
如何还能慢慢来,她都要走了!
心底的慌乱蓦地生成勇气,伸手闪电般一把握住她的手肘,定定看着她,星眸深邃如海,“你不能走!”
明思立时一僵,目光在那紧紧握住她的白皙有力手指上掠过,一愣之后心底有些失笑,面上却垂眸,平静道,“我为何不能走?”
“你……”顿时语结,“我看了你的身子……”
宝石般清亮的眸子轻轻抬起,清澈如秋日最美的湖水,宁静地望着他。
这并不是理由——他一噎,脸颊愈发的热,“明思,我喜欢你。”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不过“喜欢”二字。
她依旧静静地相望,没有言语。
说出之后,心里便定了许多,秋池稍稍松了松力度,却还是握住她的手臂,说了那一句后,后面的话似乎便不生涩了,深深执着凝视眼前的女子,“我未曾喜欢过女子,喜欢你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可我如今知晓我喜欢你,极喜欢的喜欢。即便你说自个儿不贤良淑德,我也喜欢。”稍稍一顿,“我不会说话,也不知晓如何让女子欢喜。我若不懂,你可以教我。我不会纳姬妾,我会一心一意的待你好。”
“可若是我也不会呢?”明思轻声道。
恋爱、夫妻,多么深奥的学问。
有时候,有些人,一辈子也未学会呢。
秋池一怔,片刻,定定看住她,“那我们便一起学。”
羽睫轻颤了颤,“你喜欢我什么?”
秋池愣了愣,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可是却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凝视着她轻垂的双眸,“我只知道见不到会想,见到了便快活,想你同我说话,想你同我在一起,想你同我笑。这心,它总是想同你在一处。”
说到最后,不由自主的便放低了,放柔了,放缓了。
蝉翼几颤后,清眸抬起望来。
还是第一次,这样近在咫尺的看这双美丽的眼,直至此刻,秋池才真正知道这双眼有多么的美,多么的醉人。
那是小鹿般的纯净,是湖水般的清透,也是宝石般的清亮,还有最深处那如星子般的璀璨。
一直望进这双眸子的最深处,再也看不见其他,只觉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明思却是怔忪。
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无论前世今生。
她没有被追求过,也没有被爱过。
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