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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始自终,她都无惊无惧,不卑不亢,那轻柔吐出的字字句句,却生生地将郑国公的气势瓦解,甚至郑国公还未说的话,也被她看出,堵回了口中。
心里蓦地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秋池似乎有些明白方管家和府中下人的变化是为何了……
秋池不是多事之人,更不是多话之人。
可此刻,他却鬼使神差的转首看向那个女子,“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一怔,轻轻抬首朝他望来。
一双黑宝石般的剪水秋瞳就那样措不及防的映入了眼帘,一瞬间,秋池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句——“眼是碧波横,眉若青山黛。”
这样的诗句,说的就是这样的一双眼吧。
秋池微微愣神。
这位纳兰六小姐,竟然有这样一双眼。
实在出乎的他的意料,却转瞬又了然——因为有这样一双碧波秋水的眼,所以方才才能那般透彻的洞察人心。
所以,才能那样轻描淡写,却又柔中带刚的让郑国公无语黯然而退。
秋池的问话,让明思有些许意外。
凭她对秋池的了解,她以为秋池不会过问此事细节。
方才她已经说了此事同他和北将军府无干,而后的发展,很明显也在她的掌控中。
可秋池却问了。
不过此事也无甚好隐瞒的,就算不说,方才他应该也听得差不多了。
望着秋池,明思顿了顿,“阿刁是郑国公儿子。二十二年前郑国公在南方认识了阿刁的母亲,相处数月后,郑国公回了大京。十一年前,阿刁的母亲亡故。后来,他来了大京,卖身到了我们府中,我娘将他买下。前段时日,郑国公无意间发现了阿刁的身份,今日,便寻了来。”
原本想让阿刁这两日去见郑国公一次,将话说清楚。
可阿刁怜惜那些灾民饥寒,这两日都在忙着给灾民备粮食,而新制的棉衣棉被也赶出了一批,所以阿刁昨日出去了一直未归,都在处理这些事。
却没想到郑国公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秋池轻轻颔首,虽然明思未将所有的话道明,但联系这两月大京发生的几件大事,他心里自然也是明白的。
郑国公府人丁几代凋零,郑世子已被赐死——郑国公如今寻到了这个流落在外的骨肉,定是惊喜急切的。可思及方才的对话,似乎……
犹疑了片刻,秋池抬眼,“那阿刁不愿意认祖归宗?”
明思垂眸淡淡一笑,轻声道,“他若愿意,就不会等郑国公今日寻来了。”
虽有些预料,可秋池还是有些诧异不解,“他不愿意?”
她方才虽是说了阿刁并非下人,但无论何种身份,也及不上现今郑国公府唯一血脉的地位吧!
多少私生子想认祖归宗而不得,竟然会有人不愿意?
眼前的女子本是垂眸,听见了他的问话,却抬眸直视,“为何要愿意?”
秋池一怔,竟有些呐呐,“子不言父过……郑国公如今也是一片诚心。”
那女子望着他微微一笑,语声极轻,“将军,这世上——并非所有的错都有改过的机会。何况,生而无养,何以为恩?”
他还在怔忪间,那女子已经福身一礼,转身翩然离去。
望着那抹袅袅娉娉的葱绿轻盈地没入内堂,秋池不觉怔然。
原来,这才是纳兰六小姐……
不知何时,方管家已经归返,立在他身后一步远,似乎正在偷觑他的面色。
余光扫到方管家那双老眼中的那抹精光,秋池蓦地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转身,“我去书房,唤个人——用不着伺候,让人沏壶茶来就是。”
身后传来方管家毕恭毕敬的声音,“将军,午膳摆在何处?”
他脚步一顿,还未回答,方管家的声音却又传来,还是那般毕恭毕敬,“不如小的去问问夫人再来回将军,可好?。”
转过身,他刚想开口拒绝,却不知怎地停住,待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点了头。
看着方管家眼角绽开的菊花,他莫名地俊面一热,微咳了咳,转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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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心动无形
(二更)
明思心里有几分窃喜。
用剪刀修剪着刚从花圃中采下的两支蓝色风信子,再配上几片碧绿的长茎叶片。
一番整理搭配后,白玉花瓶便现出了一种别样的娉婷婀娜,雅致而优美。
瞅着明思唇边的轻松笑意,蓝彩抿唇轻笑,“小姐心情甚好。”
明思噙笑颔首,“可放一半的心了。”
蓝彩也颔首而笑。
帽儿却不明白二人的话意,偏头想了想,皱了皱眉,还是不明白。
“小姐,你们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望着两人,帽儿疑惑道。
蓝彩将修剪掉的碎枝残叶收拢在托盘中,端起朝外走,故意捉弄道,“想不明白就好好想。”
帽儿祈盼的望着明思,拉长了语声,“小姐——”
明思轻笑摇首,“你去找如玉,让她去庄子上寻大少爷。见到大少爷也不必说别的,让他先回来一趟。”
“哦。”帽儿应了一声,有些泄气的撅嘴。
走到门口,蓝彩正好进来,明思朝蓝彩使了个眼色,蓝彩抿唇一笑,拉着帽儿附耳低声了一句。
帽儿稍稍一愣,紧接着惊喜自语,“我明白了!秋将军没认出小姐,那太子殿下也应该认不出……”
“你这丫头——”蓝彩轻轻敲了帽儿一记,“如今不同以往,秋将军的院子就在旁边,可不能乱说话了。”
帽儿赶忙掩住嘴,不好意思的回望明思一眼,捣头如蒜,“我记住了。”
帽儿刚离开,方管家便来了。
听了方管家的问话,明思有些无奈。
这才发现秋池一回来,还真是麻烦。
昨日她那接风之言不过是为了场面,后来秋池入宫,她也乐得轻松。
可如今的问题是,在所有人眼里,她和秋池已经是夫妻了。
这夫妻有夫妻的相处之道,即便各有各的院子,可吃穿住行,单就一个“吃”字,已经是麻烦了。
一日三餐,不说都在一处,但至少也不能一直各在一处吧。
其他的不说,也可以不在意,但明思能确定的一点是——老太君应该会非常“关怀”她同秋池的相处情形的。
略一思索,明思有了决定,“准备些酒菜替将军接风,就摆在静湪院吧。”
闻雅院的书房中,秋池似乎有些静不下心来。
明明有一堆文件需要他批阅,还有不少信函需要回复。
可总有一双黑亮澄净的眸子,在不经意间,秋水碧波般的闪现眼前。
无端莫名的生出一种古怪熟悉感,却想了许久,还是寻而不得。
方管家前来禀报,道夫人请将军午膳时移步静湪院,为将军接风。
素来庄重的老脸上,喜色显而易见。
方管家退下后,他定了定心神,随手抽出一封书函打开,却是包不同启程前留下的。
字迹不好看,但却写的很认真。
详细汇报了此番采购的进度和完成情况后,最后一段写着“这几年将军甚是辛劳,不过,属下也听军师说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属下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请将军莫怪属下没规矩。夫人心眼好,人也极好,属下万望将军能同夫人和睦,属下以为军师的话说得极对。”
慢慢地放下信笺,秋池有些无奈。
包不同素来是极有尊卑分寸的人,竟然也这般又是直接的,又是婉转的谏言他“修身齐家”……
看着那信笺上的“人也极好”四字,他忽地想起两月前的成亲那夜,纳兰笙拽着他不放,醉得东倒西歪了还不肯罢。
“你还未应我——我告诉你,我这妹妹极好……极好……”
虽醉得厉害,却执着的心心念念不放。
他并非愚钝之人。
纳兰笙的意图,他不是不懂。
只是从未朝那方面去想过。
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摆在面前的难题也不少,他从未将“齐家”这件事纳入他目前的考虑。
更何论,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其实就不是一桩真正的婚事。
于女色一道,他并不上心。
在苍郡的那两个通房,数月不碰一次也是常事。
二十余载的人生中,除了母亲,他从未注意过任何一个女子。
可这个纳兰六小姐……
秋池有些费解——不过短短时日,她怎就能让他身边的人都转了性子?
极好……
秋池笑着摇了摇首,天下间,贤惠端庄的女子也不在少数——自己既然同纳兰六小姐签了那契约书,就该以礼相待才对。
其他人是不知这桩婚事内情,可自己怎能被他人左右思绪!
这般私下揣测,实为无礼。
释然一笑,秋池很快抛开杂念,专心处理起事务来。
书房南开的窗扇外,雪花轻盈飘落。
偶有数朵,借风盘旋而入,轻盈落入窗内,只遽尔,便消失不见。
屋中人浑然不觉。
却不察,那光洁平整的石板已有痕迹点点。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山水皆有形,惟心动无形耳……
我是多愁善感的分割线看着如玉和莲花将酒菜送入静湪院,方管家便撑着油纸伞抬脚朝闻雅院行去。
在门前叫了两声,将军才应了,又稍等了片刻,才推门而出。
抬首一看,方见雪如柳絮,落得极为急促密集。
接过方管家递上的油纸伞,他提步朝静湪院行去。
方管家送秋池行到静湪院门口,看着将军大步而入,才眼里带笑的转身。
几十年的盐也不是白吃的,先前堂前将军的异样,他可是丝毫不落。
这样的一个女子,又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夫人,他就不信这日子一久,将军还能不开窍?
望着在漫天飞舞的雪花笼罩下的偌大府邸,方管家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北将军府也是该添点人气的时候了。
站在虚掩的正房门前,秋池刚想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