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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十分讶然。
怎么会是司马陵?
给她一百次机会让她猜,她也不会猜中是他。
从他的神情来看显然是猜出车中是她。
如今北将军府的主子也好,女眷也好,也就她一个了。
听着脚步声过来,司马陵忽地有些紧张,握着茶盏也不过是为了镇定自己。
听着脚步声停下,他便推开了车门。
终于,熟悉的石青披风裹着那窈窕的身姿出现在了眼前,那一刻,他用了很大克制才让自己平静的说出那六字。
而她似乎十分惊异,有些不置信。
司马陵望着她,淡淡一笑,“此处不好久留,六小姐是回北将军府吧,我送你回去。”
稍稍迟疑,明思颔首,“多谢。”
他既是私服出行,那便不适宜叫出身份。
蓝彩同帽儿扶着明思上了车,两个丫鬟默默对视一眼,将车门合上。
帽儿皱了皱眉头,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马车重新启动,车厢中只得两人。
明思有些后悔今日没有带帷帽出来。
某种程度上,帷帽等同于墨镜——当然不是指防紫外线这项功能。
没有遮挡之物,明思只能垂目端坐。
按礼数,这样孤男寡女同乘一车也是不该的。
可是按太子的身份,明思又不能让蓝彩帽儿上来相陪——即便这里的位置绰绰有余。
明思心中并未想太多。
只是想着自己多半又是沾了秋池的光,否则这个太子绝无可能有这般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举动。
她根本不知此刻司马陵的心中有多么的激动和紧张。
若是她抬首,便能看见那双凤目中此时流露的满满情意。
司马陵竭力的按捺自己的情绪。
可当这个朝思暮想的女子坐到只离他一臂之远时,他觉得几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是那样的激烈,又有些忽快忽慢。
她静静地坐在对面,宛如一朵子夜百合。
石青的披风内露出一字襟式样的淡紫镂金百蝶穿花束腰小袄,配着绣着蝶戏水仙图案的紫绡裙。
流苏髻上除了几朵小小的宝钿外,就只一直金镶玉的蝴蝶步摇。
马车悠悠而行,步摇金丝垂下的几颗翠玉珠清透晶莹,随着马车的韵律,轻轻在她额前晃动。
她轻轻垂着眼睑,不曾抬起。
司马陵心中又是喜悦,又有些失望。
喜悦的是他能好好地看她,失望的是她却没有看他。
光线有些幽暗。
却不妨碍他的视线。
他发现她有极长而密的睫毛,微微有些卷翘。
她的睫毛很黑。
又望了一眼她的发丝,他发现好似比原先淡了许多。
面上的肌肤却依旧蜡黄,鼻翼上的黑点依旧驻留。
他知道她有一双极美的眼睛,也有极白皙细腻的肌肤。
此刻细细望去,又发现她有小巧却挺直的鼻梁,还有一张略带菱形的唇。
第一百三十六章相对无言
(二更)
下唇比上唇略小,唇形很是动人,带着淡淡的珍珠粉色。
十分之诱人。
他的手指微微一动,又停住。
忽地想起那夜的渴望……
莫名有些口干舌燥,心跳也愈发快了。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藏得太多,藏得太深,没有将心中疑虑搞清之前,自己不能贸然。
定了定神,他赶紧垂眸,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感觉司马陵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明思心底松了口气。
心道,既是看在秋池的份上让自己上了车,总该不会又将自己的赶下去吧。
车轮轱辘辘声声平稳,车厢内一片静谧。
两人各怀心事,却南辕北辙。
你我互不知。
司马陵垂着眸子,心里想说些什么,欲张口时却是无言。
对臣子奴才习惯了驭气指使的命令吩咐,即便在父皇母后面前,自己的口气也未多热切。
自己该如何同她说话?
不想提起秋池,可别的话头又不能随意提——自己该同她说什么?
一瞬间,只觉茫然。
马车渐慢,最后停住。
窗外,玉兰的声音响起,“殿下,到了。”
这么快?
司马陵一怔。
明思闻言,却是松懈,上车后第一次抬首望着司马陵,含笑有礼,“多谢殿下相送。”
司马陵还来不及说话,车门已经被明思的两个丫鬟打开。
明思颔首一礼,起身下车。
下车后在车门处站定,又是十分周正的一礼,转身离去。
走出两步后,身后传来太子的声音,似乎稍急,“秋池不在,你若有事,可来寻我。”
明思讶然回首。
却见司马陵已下了车,站在车门处,看着这边。
濛濛细雨中,一身宝蓝带紫的鹤氅之下是素白的锦袍,隔着雨雾面容有些朦胧,只觉似是沉静。
玉兰急急的撑了伞过来,替他遮挡。
明思有些莫名,却还是一笑,微微转身微福身,“多谢殿下。”
言毕,在蓝彩伞下慢慢地走进将军府的大门。
石青的身影没入门中,不见。
相望的眸光久久不退。
片刻后,玉兰轻声道,“殿下,上车吧。”
司马陵颔首一笑,转身上车。
来日方长。
我是分割线北将军府的日子的确更为惬意。
明思很是神清气爽。
府中下人不多,又住得甚远。
每日活计且多,对她这新夫人又有些敬而远之的心态。
管家拨了两个丫鬟来听候明思调派,但明思也不过是让她们二人负责些送餐送水之类的活计。
每日传唤也不过就那么两三次,办完了差事都未停留在院中。
静湪院这一方天地便成了明思私有。
每日弹琴作画,晨昏练舞。
却是比在城南别院中时还要自在三分。
三朝回门后的第三日,阿刁带来了好消息。
他在朱雀大街寻到一处酒楼,楼有三层,地段位置都合适,不过卖家要价比市价要高一成半。
四老爷有些拿不定主意,特叫阿刁来寻明思。
“大哥,知不知道卖家是何人?”明思问。
这样大的酒楼定然不是一般人家能主持的。
阿刁摇首,“同我接洽只是一个管事,他不肯说主人是谁。只说这个价格分文不少,还说这等生意他们主家向来不理会。我打听过了。这酒楼是他们自家修建。只做了半年,生意十分不景气,这才卖的。”
明思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这主家定然是这大京中的名门世家之一。
大京中开有酒楼的大家族不在少数,但招牌能做响的也就那么十来家。
有些也并无经验,开了之后生意不好也就变卖了。
这些酒楼也多以管事之名开设,这样一来,若是变卖也不怕损了自己的名声。
就算有知情人,那也是少数。
不会闹得街知巷闻。
不论是何原因,变卖产业也是不好听的。
暗忖片刻后,明思道,“大哥觉得那酒楼如何?”
阿刁颔首,“在看过的这些中,这家同妹妹说的最为相近。若要改动,也是最为方便。义父也是去看过的,说是用料极好。”又看着明思,“义父说,若是妹妹觉得合适不如就定下。银钱若不凑手,义父那里前两年分得的钱都还在。”
同四老爷说的时候,这话原本是阿刁提出来的。
他同蓝星的份子都存在四老爷处,可四老爷如何肯用他们二人的份子。
阿刁想着反正这辈子都决意要给义父义母养老送终,于是也未在多言。
明思闻言笑了笑,“虽是紧了些,但也不是不够。就这样定下吧。你明日叫上强哥儿,就把这事儿定了。等我这边去看过之后,再定如何改动。大哥你再同强哥儿说一声,让蓝灵明日来我这里一趟。”
阿刁颔首。
此时已是近晌午,明思便将阿刁留下一起用午膳。
反正如今的静湪院也是自成天地,也不怕别人说道什么。
只是传饭的时候,让蓝彩帽儿二人去取便是。
用完午膳后,兄妹二人又坐着闲聊一会儿。
如今阿刁性子也放开许多,两人细说了一番回边郡的事后,又说了些元国的风俗人情。
三月是山歌节,七月是火把节,十二月是山神节。
山歌节对山歌,火把节整夜跳舞,山神节勇士比武。
明思听得悠然神往。
末了好奇,“你们元国的男子都是只有一个妻子吗?”
阿刁面微红了红,“若是拜了山神结了夫妻,那就只能一个。”
明思一愣,追问,“那没拜山神之前呢?”
阿刁道,“女子同男子都可以有情人,大家要相处才知道谁能同自己拜山神。”
明思一笑,“还是自由恋爱呢。”
阿刁笑了笑,虽未听过,但也猜到了意思,遂点了点头,“大汉人总说我们是山蛮,可我看我们元国的夫妻都快活的很。不像这里,咱们府里除了义父义母,他们那些夫妻都是面上看着好。”
明思含笑颔首,“大哥说得对极。”又抿唇一笑,“大哥同蓝星定然也会恩爱的。”
阿刁脸又红了,唇角却是笑意。
明思知他面薄,也不继续打趣,望了他一眼,“大哥,可还想寻那人?”
这么多年来,阿刁再未说起过那件事了。
阿刁一愣,淡淡笑了笑,英挺的面目一派清风朗月,语声平静轻松,“不必寻了。他是他,我是我,早已没了干系。他既不知我的存在,也全忘了我娘。那年你说了后,我想了几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这世上不是有血脉就有干系的,如今我有义父义母,有妹妹还有未婚妻,我已经有了亲人了。”
明思莞尔一笑。
想起多年前的夜晚,在鸣柳院墙下那孤狼一般的黑衣少年,再看如今这个笑意清明的男子,明思由衷为他感到喜悦。
放下、勘破、自在。
人的一生,所有的纠结和痛苦就在于自己将自己套住。
明明痛苦,却又不肯逃离。
第二日下午,蓝灵带来了酒楼的契约。
两人谈了两个时辰后,明思带着丫鬟们出府,坐着蓝灵来时乘坐的绣坊的马车,去朱雀大街转了一圈。
天色稍暗之后,阿刁打开酒楼的大门,明思又进去实地勘察了一遍,心里很快有了底。
蓝彩将带来的笔墨颜料铺好,明思一面思索一面将要改动的地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