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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样的目光,四年来,她是头一次在太子身上见到。
太子从未将目光在一个女子身上那样驻留过。
可是,真是会是纳兰六小姐么?
再次听清楚了那几个字,司马陵还是犹不置信。
怎么可能?
生平第一次在自己梦中出现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她?
绝不可能!
可是心底忽地漏跳了一拍,却不知是震惊,还是茫然。
明明是不信,可深心某处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忽然间,眼前突地闪过多年前早被遗忘的一幕——
那个小小的女孩将丫鬟护在身后,定定地望着他,低声而又清晰,一字又一顿,“衣服脏了尚可洗,若是别的脏了……”
……
心中猛然一震!
若是她,怎么办?
他问自己。
她长得那样丑怪——自己真不在乎么?
而且——
惊雷曾害她落水,几乎丧命。她还因此痴傻失语数月之久。
而且——
自己害死了她的乳娘。
……
不会是她——定住神,他对自己说。
将心中的那丝纷扰慌乱藏住,抬首平静,“你说她们为何去了西山别院?”
玉兰一滞,敢情这位爷根本没听完她方才说的话!
噎了噎,“奴婢打听过,说是纳兰刘小姐婚期将至,故老太君让她去西山泡温泉调养。”
婚期?
司马陵一愣,忽地想起,前几日父皇同他说过北将军府同纳兰府定了亲。
他向来不在意这样的事,加之前几日在太后跟前侍疾,也未放在心上。
秋池定亲他不奇怪,可是他怎会同纳兰六小姐定亲?
婚期将至?怎会这般仓促?
第一百二十七章夜来幽梦
(二更)
一月之前他才召见过秋池,也没听他提过。
心底那丝慌乱好似又冒出来了。
好像有一种什么东西脱出了掌控的感觉。
“何时定的亲?婚期何时?”他静静开口。
玉兰回道,“秋将军十月二十一请兵部袁侍郎去纳兰侯府提的亲,后来请期是这月的二十二。”
言毕,玉兰朝太子看去,却见太子面容似极沉静。
却是沉默。
暗忖了下,她轻声道,“奴婢还有个法子。那日那三个丫鬟虽是背对着,可有两个侍卫在另外的方向,兴许能看到模样。不如奴婢去问问?”
听到玉兰的话,司马陵几乎有一刻便要应下。
可是转瞬又迟疑了。
就算是又能如何?
此刻,太多的情绪纷扰,他自己也没搞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对那个女子起了心思。
他对她生了好奇——想知道她是谁,甚至也起了心思将她收入宫中。
那日的几个丫鬟穿着也是家常,大京中但凡有点地位的世家大族,丫鬟的服饰皆是统一。
大约应该是京中富户或是低品官员之女。
打听清楚,是应该可以纳入宫中的。
西山归来后的那夜,他平生头一次在梦中出现了一个女子。
是那日她在山茶花下抚琴的场景。
娉婷婀娜,灵气动人。
头一次梦见一个女子,他有几分愉悦的急切。
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应该有些意思。
他如是想。
可是,眼下这一个接一个的消息,让他乱了。
她若真是她,自己能怎么做?
自己是太子,又怎能看上臣子的妻子?何况,此人还是自己的重臣。
可她又怎会是她?
一个呆板丑陋,一个灵气逼人……
如果她真是她,自己还会动心思么?
一个人的变化怎会如此之大?
自己是否该好好的查一下这个纳兰六小姐?
五心烦乱!
玉兰看着眸光不断变幻的太子,犹豫了片刻,“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司马陵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说。”
玉兰顿了片刻,“奴婢以为……殿下还是将此事忘却的好。”望了一下太子神情,她继续道,“若那女子并非纳兰六小姐,此事还可慢慢探查。可若是那女子真是纳兰六小姐,殿下也不能如何。即便纳兰六小姐再聪慧讨喜,可毕竟容貌有异,宫中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夫人。而且,纳兰府已经定了五小姐为太子妃,二小姐为常妃,断无可能将第三个小姐送入宫中。况且,纳兰六小姐五日后便要嫁入北将军府——请殿下三思。”
司马陵慢慢地平静下来。
旁观者清。
玉兰的一番话让他理清了思绪。
是的,他是太子。
天涯何处无芳草。
若那个女子真是纳兰六小姐,还未必算得是一株芳草。
那样的容貌,便是身份允许,母后只怕也不会应允。
就连自己,若真是见了那样的容貌,还能有那样的心思么?
若说纳兰府小姐的容貌,他最深刻并非五小姐,而是那最怪异的六小姐。
自己如何能纳那样一个丑女?
垂眸淡淡一笑,不免也带了几分自嘲之意——自己终究是不能免俗啊。
这般一想,便将心底所有的繁杂疑虑全都抛了开。
纳兰六小姐就算真是那日的那个女子,那便注定同自己无干。
何必多费心神。
天下女子万千,多才多艺的不知凡几。自己身为太子——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更好,更齐全的?
片刻后,他完全的平静了下来。
抬眼看向玉兰,语气也恢复到平日,“前些日子让你办的事,可有动静?”
玉兰顿了片刻,领会了太子的问话。
摇了摇首,轻声道,“没有。方府同天衣坊云绣斋都一直盯着,并无异常之处,也无异常之人出现过。”顿了顿,“殿下何不直接将那方府主人拘来一问——那假方世玉罪犯欺君,那方师长定是同谋,殿下便是让京兆尹下令,也属正理。”
司马陵瞥了一眼玉兰,“我定他罪作甚?”
如今正是缺人之际,那“方世玉”虽是假冒了身份,可他当日并不知晓自己也在盛德楼。相反,他捐了款子,解了秋池的燃眉之急。自己本不方便出面,那番话由他来说,却是最恰当不过。
何况,他还是个真正的才智之士。
困扰父皇多日的局面,他只借一个分饼的故事便道了个明白。
自己原本想着过两年再召他入京,可眼下朝政纷乱,自己实是需要臂助,才派人去了寿山郡。
他是欺君,可并非本意。
自己太需要这样的人才。
寻他,收服他才是目的。
不能打草惊蛇。
那日在秋池府上,他看出那人虽相貌阴柔,性子中却藏有一股不驯不羁之气。
这样的人,只能怀柔,却不能威压。
玉兰那日并未去到秋府,自然不了解详情。
见玉兰神情不解,司马陵也不多加解释,只道,“别的你也莫管,只管给我盯紧了,千万莫惊动了方府的人。”
玉兰颔首领命。
司马陵看了一眼玉兰,“还有呢?”
玉兰一愣,只听太子道,“让你查那叫紫茹的丫鬟,可查到了?”
玉兰顿时醒悟,“查过了。她进府早,好像识得一些字,可没查到会不会写。”
闻言,司马陵蓦地生出一股烦躁。
怎就没一个好消息?
玉兰抬眼望了一眼太子,心中疑惑。
太子这段时日为何这般关注纳兰府?
自富贵同路十三离开后,她日日跟在太子身边。
心里明白太子并不喜纳兰府的小姐,也包括了未来的太子妃。
可前些日子却让自己送了一盆花,还故意把花瓣拆了几瓣,吩咐自己的话,也让她摸不着头脑。
而今又对纳兰府的一个丫鬟这般着紧……
忽又想起先前最早的谈话——玉兰心中没来由的一动:怎么好像最近的事都跟纳兰府扯上了关系?
“殿下,”看着太子拧紧的眉头,她迟疑着开口,“殿下为何要查这丫鬟?”
太子眸光瞬间电射而来,她心中一颤,赶紧垂首,“奴婢冒犯,请殿下恕罪。”
身为奴才,只有听的资格,没有问的权利。
她僭越了。
可是太子却开了口,“四年前,在纳兰侯府,有人在我身上放了一张字条,告知我平素食用的果脯中下了毒——”
看着神情惊异的玉兰,司马陵唇角淡笑,眸色却深沉,“若非如此,今**也不会站在此处。”
玉兰顿时明白了,平复了惊诧的心情,“殿下是想寻这送信之人。”
司马陵轻轻颔首。
心里却道,若真是那个小丫头——她便救了自己两回了。
在证实了三夫人非送信之人之后,又听了玉兰的话,他心里便起了一种强烈的直觉。
两次出手救他的很可能就是同一人!
同样的救了他,同样的不愿意暴露身份,而且,那字条上的语气让他莫名的有一种熟悉感。
至今,他还记得那小丫头调皮的语气。
可惜他翻遍了古籍,也未查出“马克思”是何人何物。
想到此处,他心中恨道:若是揪出这小丫头,定要好生修理一番——然后,再重重的赏她!
旁人求都求不到的功劳,她竟然躲之不及!
真真是太不像话,太不知好歹!
想到此处,又忍不住心底有些笑意——这小丫头才是顶顶有意思的。
心底暗自思量片刻,他还是将当日的情形说了一遍。
言毕,望着玉兰,“你如何看?”
玉兰细细的思索了一番,蹙眉道,“这般说来,这送信之人必定碰触过那果脯——”又犹疑,“可都是三房之人啊!三夫人的丫鬟嗅查了果脯,然后殿下把果脯赏了纳兰五少爷——”
听得此处,司马陵眸光一闪,脑中瞬间清晰。
既然不是三夫人,那缘由就必定在自己赏给纳兰笙的那匣子果脯身上!
纳兰笙不是头回见自己食那果脯,他定不会识得那曼斯花之毒。
这一点自己能肯定。
这样看来,那人定是他身边之人。
此时,玉兰也想到了,“殿下,那人应是五少爷身边的人。”
司马陵唇角浅笑,颔首。
望了一眼太子,玉兰道,“殿下可要奴婢派人去召纳兰五少爷进宫?”
只见太子浅笑摇首,“那小子性子看似直白,却是粗中有细,若这般贸然相问,他只怕会生疑。再则,我赏的东西,他便是给了人,想必也不会认的。”
玉兰迟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