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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口水的声音“咕噜”作响,怯生生地寻声往回望去,鬼肯定是看不见的,空空如也的马厩旁有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正把破朽的木栏砍成小柴。呼……原来是位老爷爷,他的声音还真不敢恭维。嗯?刚才听他说“我这个破站赤”,看来他就是这小站赤的总管了,可是,怎么看他都只想一个普通到甚至落魄的蒙族老人,从形象气质来说,简直与齐儿站赤的总管简直大相径庭。
除却先前的恐惧,我只感难以言状的奇怪。倒是夜并不以为然,整个过程面不改色,洒脱得像是个男子。她目光沉着,面无喜怒,自然而然地把马儿们拉到老头旁的马厩里栓好,又自然而然地抓了把干草,撒进了食槽,见马儿们俯首吃食,方言道:“站赤不是朝廷设置的途间驿馆么?天黑道迩,我家主子身体不适,至此投宿休歇,太自然不过。”言毕,从怀里拿出几块碎银,言语恳切:“管事的,请开两间上房,再多备些热水,我们今夜是得在此了。”
老头抬眼看了看夜,又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我,并未伸手接过银子,浑浊的眸子里装满涩涩的滋味,苦苦笑了几声:“朝廷?惠宗皇帝的朝廷?小明王的朝廷?还是这短短时日间,又有什么更新的朝廷了?哼呵呵,老夫愚昧,却不明姑娘所说,究竟是哪个朝廷?”
心头一惊,原来这乱世局势之乱,远比我想象中严重。这劈柴的老人看我一身蒙族装束,两匹血统良好的马儿,却也无别人那般的半分朝敬,言谈说话,也无应有的忌讳。如此看来,这神秘老头,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么?
心里好奇,上前几步,虽是扯了肩痛,倒也不理,从夜手里接过银子,硬塞到老人拾柴的手里:“这位总管,有道是‘真亦假来假亦真’,更何况站赤仍是站赤,不管是哪个朝廷,站赤都供旅客之休息给养之用。我二人只是赶路,日暮求个住所,并不与朝廷更迭冲突。”
“这为姑娘小小年纪,倒是洒脱。”老人轻轻点头,很快却有垂了眼自顾劈柴,微微摇头:“只是小站处多事之地,早关门大吉了。况且姑娘又是蒙人,老夫的破站赤无刀无枪,若毛贵之兵再袭,恐是难保。”
“毛贵?”夜惊呼一声,急忙问道:“吾闻红巾贼首领刘福通军进七盘,而毛贵冬末始方北上围攻济南。我与主子自齐儿站赤后一路向西,为何会与应在东面的毛贵之军相撞?”
“小站正是济南外一百里的图拉站赤。”
短短一句话从老人的嘴里吐出,平缓无疑,却雷得我里熟外焦的。什么?济南不是在山东么,而现代地图上,山东是在北京,也就是过去的大都的东南方向吧?!敢情走了这么多天,我们是彻头彻尾的南辕北辙了一把!都说女人没方向感,过去我总寻思着是哪个男权主义者的谬论,现在看来,真窘到让我那急红的脸陡然一阵煞白。
“咔蹋”一声,却听夜已经气得握响了指节,眼里若有所思,却掩盖不了满身皆是的怨气。
“造孽,造孽啊……”老头不住地摇头,大声感叹,看我和夜一脸惊慌、面面相觑,定是无言到极点了。事已至此,遂放下来劈柴的小斧,把碎银子塞进衣袖,起身向大门紧闭的站赤方向走去。昏暗之间,只听从他腰间掏出的钥匙重叠交错,清脆作响,踱过十余方步后,他忽然转身招手,缓缓说道:“夜空泛红,独星西上,恐天气有变,二位,先进来歇吧……”
站赤从头到脚全是木制,这种雅致古朴的构造,在路上其他站赤构造上看,也不少见,而当中最简陋的,也却毫无此地般落魄——寂寥的空间大而凄凉,即使门窗掩好,仍能感受丝丝凉凉吹着的风;而那大厅之中本该通明的灯火,忽明忽暗地只亮了三分之一;木柱上的油漆不是斑驳的脱落,倒更像火烧之后的耗损;进大厅的木门已满是被刀箭过后百孔千疮的痕迹……最奇怪的是,我抬眼四顾竟见不到半个伙计的身影,却能忽近忽远地听见一个不绝入耳的声音。
我静下心来,侧耳倾听,那好像是……用粗布擦拭什么东西的声音!
才退去没多长时间的,那个毛骨悚然的念头再次闪过:老人的这个站赤,该不是什么个鬼魂聚集的遗址吧?!
以前我彻头彻尾就一无神论者,脑子里本无半点鬼神之说,可自从经历穿越,那些寺庙、佛祖,那些传奇、神话,那些算命、占卜,那些大自然的神秘因素……居然一一在我身上凸现,这样一来,再这么坚持的我,此时也不敢不信了。那“嗤啦”的擦东西的声音现在听来尤为刺耳,再结合起这个沧桑密布的奇怪站赤和空马厩旁阴阳怪气的老人,我只感觉冷汗从额头接二连三地成批出没。
周围太安静,不见了老人,我们半天也没说话。夜许是以为那汗是我旧伤作痛给疼出来的,从边上拿了条长凳过来给我。待我坐定,又力道十足地在我背上点了三个不知名的穴道,我顿时感觉气沉丹田,似乎刚才的心慌也没那么严重了。也算错有错着,我冲她挤着眼睛笑,又做个手势让她同我一齐坐下,她摇头的刹那,那竟老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掌了灯过来,立于我俩中间,手直直指着右侧的楼梯,言道:“两位这边请。”
呼……为什么这老爷爷的举动老是这么突然?我以为是我自己反应迟钝,倒吸冷气的时候突然瞥见夜居然也为此阴了脸,长吁浅浅一口气。
尾随他走到楼梯口,刚要跨脚上第一阶时,我又疑惑不解地回顾大厅,想借着新增的灯火,寻找那“嗤啦”的擦东西声。极目眺望,仍是一无所获。再看老人和夜,都当没事人一样陆续上了楼梯,想是我劳累过多产生了幻听,甩甩低垂的脑袋准备继续走时,耳边突然又飘来老人苍老的声音:“姑娘莫怕,那是我的小孙子。”
“……”
我和夜对视,满头都是一串黑黑的省略号。
再次被他吓到之后,无言的我抱怨着,冒出句很不搭调的话:“老爷爷,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行为很吓人?”
“不瞒二位,阿壳孰拉像这样已经很多天了,一直擦……”他的回答显然也不搭调。
“您的说话和行动一直都是那么飘忽不定么?”我觉得我该无厘头了。
“他这么小就……哎,我这个做姥爷的真对不起他。”他深刻地自责着。
“……”我试着又问:“敢问您老高寿?”
他的眼睛盯着手里跳动的灯火,又转向我,刚以为他能正常叙述了,他却继续答着让我们摸不着头脑的话:“打小就不受其他人待见的小孩子,一个死了,一个被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真是造孽啊!”
敢情这对话就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所问非所答,根本没有什么交集,刚才在外面老人还思路清晰言语正常,怎么现在就说得莫名其妙了呢?再把他刚才东一句西一句的话串起来,零零碎碎好像也是一个可怜孩子的凄惨故事。正纳闷着,只见他布满皱纹的手已悄然从我耳边穿过,指向大厅南边那个昏暗的、放置破木桌和杂物的角落。嘴里呢喃着:“阿壳孰拉……”
我和夜相视点头,与老人一道向那个不起眼的角落踱去,“嗤啦……嗤啦……”的声音也随之越来越清晰。待老人手里的灯近了,我们才看见,一个小男孩蹲坐烂木桌交错的角落,手里拿着好大一块深蓝色粗布料,低头用力擦着地板。听见我们的脚步近了,他只是稍稍顿了顿,侧耳像是听清楚脚步声,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反倒频率更快、更加用力地擦,紧闭的嘴里还发出颤抖的“呜呜”声!
他的头越垂越低,我们根本无法看清楚他的脸、他的表情,却能深刻感受到那种无助的恐惧感,并且为之战栗。想问,似乎自己的声音也因此有些孱弱:“老爷爷,他这是……”
话问出了口,却久久没有回应,烛火跳动依旧。待我将脸转向老人,才发现他的脸早已满是静默的泪,浓而浑浊,像是饱含了太多的无奈。夜见我也是楞着,想再开口问,老人却奋力一摆手,摔熄了掌的灯。一时间我们所在的角落暗得几乎辨不清你我,擦地板的声音却还不绝入耳,忽明忽灭的光线笼罩之下,那块深蓝色粗布摩擦地面的声音好像近在耳边!情急之下,我惊得一把抓住夜的袖子,紧紧不敢放开,嘴里却还逞强地说道:“老爷爷,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你告诉我们……因为,我可以帮他。”
话说得理所当然,却并不是在忽悠人。从这站赤以里之外的奇怪之处,以及刚才老人零零总总的疯言疯语中,我大致猜想,这个小男孩应该在不久前受到什么巨大的惊吓,而这场浩劫不但扫荡了整个站赤,还带来不少腥风血雨。以至于,老人突发性的胡言乱语、小男孩的反常行为……如果我的猜想没错,这就是过去在心理学中看到过的“急性应激障碍”——患者受到外界强烈的刺激后,负性情绪充满了整个浅层空间,所以患者处于近于痴呆的“失魂落魄”状态。去年延春阁忽都皇后发作的一幕,也能算作这种情绪的间隙性状态。她和着血液浸入泥土的手指,还有嘶声力竭的哭喊,现在我仍记忆犹新……只希望那些熏香的物件和发泄的纸片能起点作用,让她不再难以自已,不再孤立无助,在那个人心难测的深宫!
然而这近忧也不简单,眼前的一老一小,就是那有些江湖阅历的夜看了,也只叹无能为力。小男孩焦虑、茫然、激越、愤怒、恐惧性焦虑、抑郁、绝望以及自主神经系统亢奋,甚至失去大脑的指挥、语言能力;成人的适应能力和接受能力较强,所以老人会如祥林嫂那样的“常常逢人便诉说自己的遭遇”般,在“情绪内闯流”撞击时失去理智,不问也答,自顾自说。
而且我记得,要让这种心理症状康复,使得心理重新达到平衡,首先要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