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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五的老婆又是皇后的亲妹妹,胤礽想要抬举允禑的心思也是有的,允祺也就不枉做小人,只领会上意就是了。
允禑摩拳擦掌,第一时间调出了当年孝庄的丧仪来,令内务府开库先调白布来,分制孝衣。太皇太后梓宫不能放在畅春园里,要运回宁寿宫。又清点太监、匠人,调竹子、纸、布,扎起棚子来。同时差人糊纸人纸马,制纸钱一类。
宗室人等与大臣、命妇各依次序分两处哭灵,皇后与皇四子福晋虽然都有身孕,但是离预产期还早。太皇太后丧礼又不如皇帝大行之礼仪繁琐,她们都还支持得住。宫里也没有什么大事,皇帝的后宫几乎都是空的,想乱也乱不起来。
远在青藏高原的弘晰、弘晟也飞马赶了回来,两人都年轻,骑术也不坏,在外面历练了不少时间,倒也能吃苦耐劳。顶风冒雪,日夜兼程,终于在太皇太后丧礼结束前回来了。
太皇太后的棺椁是一早就预备好了的,坟地也是定好了的,就跟世祖埋在一块儿。她老人家的谥号也没有问题,凡皇后的谥号当然是跟着皇帝的走,就叫孝惠仁宁端懿纯德顺天决圣章皇后。
这些统统都没有问题,问题是在升袝太庙的时候出现的。孝惠皇后没有儿孙,她的身后事就由着别人折腾了。国人做什么都喜欢排一个次序,这一次也不例外。
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就是,康熙是庶出,即使他当了皇帝,他妈也母以子贵被追认为顺治皇后了。顺治的正妻只有一个,那就是孝惠皇后,虽然顺治本人并不喜欢。至于那位孝献皇后,咳咳,她在清廷就是个大家力图忘掉的存在。
现在问题又来了,康熙的生母孝康章皇后早就死了几十年了,当然也已经升袝太庙了。本来么,死了一个皇帝一个皇后,当然是顺治配上康熙的妈。现在孝惠也死了,她跟孝康到底是谁排第一谁排第二?
为此,朝臣们居然暂时放下了西部战事,清清喉咙为此大吵一架。
讨好上司是为官的应有之意,要把皇帝他亲祖母给退后一步,未免就令人产生不太愉快的联想,诸如非嫡一类。当然,明面上绝不能说这个理由。这也难不倒这些饱读读书的大臣们,他们找了一条理由:孝康皇后袝庙已久,不可轻动,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就让孝康排在前头,孝惠排在后头吧。
凭心而论,胤礽心里还是羞羞答答地想采取这个建议的。太皇太后是个可爱的老太太,佟家那些亲戚也是讨嫌的多,然而涉及到大义名份一类的事情,又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的,胤礽的脑子还没有烧糊掉。
心里这样想,胤礽却不能直接说出口来,只说:“令大学士、九卿议之。”
悔不该多说这一句话,他这话一出,大学士王掞秉承着一贯以来的态度,严肃地指出:“先帝圣孝格天,曩时孝庄文皇后祔庙,不以跻孝端上,今肯以孝康跻孝惠上乎?”
他的意见一出,意图拍皇帝马屁的人群起而反对之。
大臣们可以反对,作为体统的代表,胤礽却只有捏着鼻子承认王掞说得对。非但要在这个问题上按照王掞的意见来,还要表扬王掞。心里虽怪王掞多事,却也得承认王掞在这个问题上是有气节的。王掞虽不讨喜,却是个可以托付大事的正直之人。
回来开玩笑地对淑嘉道:“好在咱们儿子不用担心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情以在后宫皇帝挨了皇后一个白眼,在朝堂诸臣议定日后升祔次序为元配、继室、本生而告终,帝国的重心重又回到了军国大事上来。
虽然朝廷上吵得乱七八糟,事情过了也就过了,真正内心受到极大触动的却是太子妃赫舍里氏。
康熙与胤礽对孝惠皇后的孝顺,那是有目共睹的,即使这样,也架不住她身后一干希图讨好皇帝的“小人”乱了伦理纲常,欲置元配与侧室之下。究其原因,盖是因为这侧室生了儿子,而元配无子。
赫舍里氏悚然而惊,借腹生子这种把戏,瞒得了自己也瞒不了别人,养母、嫡母毕竟不如生母亲近呐!
这些日子她把婆婆说的话掰开了揉碎了地琢磨,终于品中了一些滋味。如果说先前对于那句“皇家媳妇儿,光当好了媳妇是不够的,还要记得皇家二字。”还是有一点抵触心理的,恐是婆婆在敲打她,让她的手不要伸得太长,皇家不容她胡来一类。
比及孝惠皇后升袝次序问题被拿到朝堂上来吵了小半个月,她才对“皇家”二字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佟家法海为生母争葬,还有佟国纲压着,还有宗法压着。而在皇家,如果皇帝开口应了,谁敢再争?也就是皇帝脸皮薄,又颇受儒风熏陶,含羞认了王掞的说话。万一皇帝不坚持,光王掞抗议有个什么用?朝上多的是想讨好皇帝的人!
皇室,何其残酷?!这世上本该最讲道理的地方,却是最可以不顾理法的地方。
她的婆婆对她说了实话!她先前理解错了方向!
可是,无子毕竟是一块心病,该当如何处理?她不想由于无子,死后却要落得个元配妻子居于侧室之后的凄凉结局。然而这样的忧心是连弘旦都不能说的,自己的娘家也是帮不上忙的,除非她能像孝端皇后那样……
摇摇头,赫舍里氏也觉得这个想法真是异想天开,此一时彼一时,彼时典章未全,眼下却是不可能的了。
问又不能问,只好自己找答案。赫舍里氏家风颇为儒雅,她也读了些书籍。苦思无解,只好书中寻觅。先前却是没想到“以史为鉴”,未曾“学以致用”。如今起了心思,看史书真是字字真言,事事都值得借鉴。
东宫在淑嘉的手里就有个家庭图书馆,弘旦习惯了这样的布局,后来虽然藏书都搬到了坤宁宫里,弘旦又请旨,申请了一批图书充塞其间,他自己也有些收藏,眼下图书内容极为丰富。
赫舍里氏单抽了历代后妃传记来看,越看越有心得。
及翻到巫蛊事,又是一阵心惊。赫舍里氏已经有一点病急乱投医了,拜过了满天神佛,发了无数宏愿。想到此时如果有人说跳大神有用,她说不定就真悄悄搞一个了。
掩上书卷,赫舍里氏犹自浑身颤抖,她差一点就犯了大错了。在这宫里,可以用心计,可以耍小聪明,只有这一条是沾不得的啊!
由此又想到,但凡人被逼到绝境,给根稻草都想抓住,再没想过这稻草后头还有没有陷阱,会不会使自己落入更危险的境地。
万不能病急乱投医,提起笔,郑重给自己写下了几样万万不能做的事情。
赫舍里氏记下的禁忌之事,在此之前其实是早有人告诉过她,不论是在家里父母的叮嘱,还是入宫前内务府所遣之嬷嬷的告诫,无不提及了这些事情。然而人一旦逼到了那个份儿上,也就只有饮鸠止渴了。难道历次被抓到在宫里画圈圈的人,他们不知道画圈圈是死罪?
有了自己的章程,赫舍里氏就像变了一个人,依旧是举止有度,只是言谈间已经多了一份从容。东宫里事情也是不多,一个丈夫不算无能的女人一旦没有了宅斗宫斗,生活真是闲得可以。
赫舍里氏的业余时间统统都奉献给了坤宁宫了,皇后有孕,皇帝已经决定太皇太后丧礼一结束就要搬到畅春园去。赫舍里氏收拾好了东宫的那一摊子,理所当然地要到坤宁宫来给婆婆搭把手。
“今年额娘的千秋却是要到畅春园里过了呢。”赫舍里氏说这话的时候,堂下一干福晋、命妇都笑着附和。
今年是皇后整寿,周岁三十九,按时下虚岁算法,却是四十了。如果不是太皇太后之丧,更应该大肆庆祝才是。如今淑嘉已是这个帝国唯一的女主人了,所有命妇、福晋等请安,也只要跑一个地方就够了。以往走太皇太后门路的人,此时也要多向坤宁宫示好。
淑嘉有些懒懒的:“到园子里也好,我如今这个样子见人也不雅。”太皇太后的丧礼上她就已经很吃力了,怀着孩子,又要按着点儿哭灵,还怕伤着了胎儿,着实辛苦。
她对生日已经没什么兴趣了,每过一回千秋节,就是提醒她又老了一岁。虽然胤礽比她还老,唇上已经开始蓄起了髭须,可是皇帝讨小老婆是不受年龄限制的!
八福晋心直口快的毛病还是没见改,张口就说:“您这个样儿,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呐,怎么就不能给人看啦?”
淑嘉哑然,赫舍里氏愀然。
平王福晋氏连忙打圆场:“固然是一件大喜事,只可惜二阿哥又要赶赴军前,未必能在主子娘娘跟前磕头拜寿了。不知道二阿哥何时启程?”
淑嘉乐得转移话题:“就在后天,一早陛辞离京。”
曹佳氏顺着就道:“我还想托二阿哥给捎封家书呢,家里几个小子很是想念他们阿玛,都写了几个字儿,不知道能不能通融呢?”
话题转移了,一帮女人开始清点着谁家的丈夫、儿子在军前,纷纷要求帮忙捎信,原本的话题倒是都忘了。
乾清宫里,胤礽也在给弘晰训话。弘晰抵京头一天,见过胤礽,就被留下来问了许多关于西北军事上的事儿。胤礽听到信使晚到了一会儿,致使清军被大策凌所乘,未能毕其功于一役,而且情节还这般曲折离奇,不由扼腕叹息。
类似的召对,在太皇太后丧礼期间还时有发生。弘晰又述,在他动身之前,清军与准部还是互有胜负,但是总的来说,还是清军占优势,慢慢蚕食着准部的占领区。所可恨者乃是准部也有火炮,前阵子跟着两千准部士卒一块儿入藏,让清军吃了不少亏。
可喜的是,小策凌受命,返回,大策凌引军后撤,清军终于可以拜见活佛了。由于清军已与拉萨有了接触,终于知道拉藏汗已经死了,他的两个儿子也被准部干掉了。
如今弘晰快要走了,胤礽把这些日子以来通过弘晰的描述又与前线折子所写情况一一对照,心里已经对这场战争了个大概的数儿。如今弘晰要走,胤礽就不再是了解情况,而是面授机宜了。
“既知拉藏汗已死,二子并为策妄阿喇布坦所害,你回去说与简王,随便祭一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