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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万石怎么样?”他继续追问。
他肯定早算清楚了,为何还来问我?我算了一下,这差不多是这个时代近五十万亩地的粮食产量。窦家的地还真不少。
我说:“一般若只是借粮,在对方资产的十分之一到五分之一之间比较合适。若是想乘此机会打击地方豪强,那就另说了。”我是脱口而出的,因为我记起了所谓的五分之一理财法和犹太人拿出自己收入的十分之一做善事的传统。
果然,他问为什么。
我只得大致说了犹太人拿出十分之一做慈善的传统,和现代人的拿出五分之一收入做储蓄的理财观念。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自己都是没一点系统,他自然也是听得一头雾水。
可他的心思显然也不在这些理论上,因为他说:“你的意思是说,拿走这些人的五份中的一份,会让这些人雄?那好吧,那就借窦家五分之一好了。我采纳你的建议。”
废话,谁出血不雄?不知为什么,听他这样说,我觉得其中什么东西有点不对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歪了头打量他,这下意识到了戴面具的好处:面具遮住了脸也就遮住了表情。他藏在面具后面算计起人来,那真叫“不动声色”了。
我脱口而出:“你这是弄的什么诡计?”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又在观察我了。我的脸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坦白的迎向他探究的目光。他想要看到什么?
今天天气晴好,是个所谓春光明媚的好天气,几乎没什么风,纱帘也好,柳丝也罢,都几乎纹丝不动。他为了显得闲雅随意,让自己更舒服些,又挪了挪身体。这一动,在这一片静谧之中倒显得有点突兀。
“你的建议很好。”他说,
“我的建议?!”我吓了一跳,“其实窦家的事,太后娘娘肯定知道得比我多。”我说,边说边琢磨,“你不去采纳太后娘娘的建议,却来找我,定是你和太后娘娘有什么不对付。拿我说事,你不觉得我这个小称砣未免太轻了些、压不住你那杆大称?”
我又说出实话了,我管不住自己的嘴。
好半天没动静之后。“出去!”一声低吼。
我立刻转身出去。为什么人人都把我当傻子?
我好好抱着手中装了鸡鸭的宝贝藤篮,正要迈出院门。
“站住!”又是一声低吼。
我站住。一时叫我出去,一时又叫站住,这是第二次了。这反复无常的家伙又要玩什么花样?
“什么?”他向我抬抬下巴,目光落在我的腰上。
那里插了一只竹笛,是二哥的。他上次来店里时落在了店里。刚才我在店里看见,就随手带了过来。
“拿来。”他又说。
不等我有所反映,旁边的陈妈早手急眼快,一下子把笛子抽了去,三步并做两步,呈了上去。
他拿在手里,快速的扫了一眼。
我不懂笛,只听二哥吹过几回,笛子这东西二哥那里有好多,插在一只瓷筒中,长长短短,粗粗细细,各种材质都有。这支并无特殊,只是普通的竹笛而已。这些不同的笛子,到了二哥手里能吹出不同的音色和意境来。这技术我羡慕了很久。其实,二哥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指点过我和小雷几次,但我这不成材的,从来没学会过。
他看着我微微冷哼,“你会吹笛?”
“不会。”
“原来不会啊!”他语气里的嘲讽非常夸张。我本还想反驳,却见他手也看不出用了力,只指尖微微一捏,那竹笛便在他手中化做了片片碎竹。
他拍拍手上的碎渣。“既不会,要它何用?!你可以走了。”
“你……”我自己都能听出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大好奠气,我身上却一阵阵发凉。疯子!变态!精神病!
我咬咬牙,一言不发的离开。对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第30章
我让胡管家做了个鸡笼放在厨房边。
大胡子的胡管家,样子威猛,加上瘸了一条腿,看起来有点让人害怕的样子。但其实脾气极好。
当我说我需要给鸡妈妈找个住处的时候,他马上说他自己就会编鸡笼。果然,到了下午,他就用竹子编了一只出来,还在里面铺好的草絮。又帮我把母鸡和正在孵的蛋也一并移了进去。还很有经验的告诉我,小鸭雏太小,怕冷,也放在母鸡身边让它们取暧好了。于是小鸭雏也一起塞在鸡笼里。
呷呷的小鸭叫声让厨房里一时热闹起来。
秦妈也来看热闹,说:“王妃真是会玩儿。”
我乘机说,王府里植物太少,弄点树苗来种种吧。
没想到胡管家立刻答应去买,还问:“王妃喜欢什么树?”
“能结果子的!”我说。
“桃杏李梅都结果子。”秦妈说,“胡管家每样都种几棵啊,难得王妃好兴致。”
胡管家也满口应承。
“要是能弄只小狗养养就更好了。”我得寸进尺,琢磨着,等小狗长成大狗,看谁还敢欺负我!比如某人再抓住我的手腕子不放,就让狗去咬他。
“那怎么行!”陈妈第一个尖叫起来,“王爷他……”
“王爷他不喜欢狗。”秦妈急急抢着说。迟疑了一下,又说:“王妃若是想养只猫倒也使得,狗是万万不行的。”
我要养猫干什么!
日子平静的又过了几天,这几天,我和他互不招惹,连见都不曾见过一次。我看他进进出出忙得很,大约还是忙赈济灾荒的事。
于我,如果这位宁王本人不存在,我在宁王府的日子倒也能过得愉快。我一边指点着胡管家在院子里四处种树,一边在研究减肥食谱。
很快小鸡们一只只的破壳而出。十几只黄绒绒小毛团的跟着老母鸡四下乱走。宁王府立时热闹起来。小鸭们长了点硬羽,被我放在了我自己小院的水塘里,而我在水塘里埋的藕也长出了浮叶,于是小鸭们就在浮叶间愉快穿梭,哗啦啦的扑腾起来。
我的院子里种了两棵树,一棵桔树一棵石榴。他们三个管家很默契的没和我商量。秦妈说这两棵树有好的寓意一是“吉利”,二是希望我能“留下”。
这多少让我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不知她说的是不是真心。
宁王府就是这个样子,我知道自己也是怪性子,说话做事难得在路子上,喜欢直来直去。难得王府的三位管家不以为忤,对我也还算马马虎虎,面子上颇过得去。于是,我把我随遇而安,适应力超强地点发挥到极致,又开始了王府的厨娘生活。
要是能不见那个一秒钟三变脸的家伙就好了,咦不对,他变的不是脸,是面具。
可,这里仍然是宁王府。
那天一早,又起了风,天阴了下来,我看天气不好,也就没去店里。可宁王却一早出门了,还带上了胡总管。看秦妈一早指派大堆的仆佣去给他沐浴更衣,我就知道他这是要进宫面圣。也就是去看我的表兄、前晋王尉迟澈。
我一直不清楚他们两兄弟是怎么相处的,反正去年澈登基时,坊间好多人都说澈的江山是冽打下来的。
这话有些过分。毕竟哥哥澈长期经营收买人心,号称贤王,早已名声在外。弟弟冽不过是在诸王夺嫡中异军突起,显示了一点军事天分。有军事天分的人不一定能治理国家,就如欺世盗名的人也不会是好皇帝。
好吧,其实我这个糊涂脑子里,有时觉得一个国家最佳的统治者应该是个厨子,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佐料火候得控制得恰到好处,宽严得体,松紧适度。有时候加点辣椒刺激一下也无不可。这样的适度,只有厨子才能得心应手。
他不在,我正好有一件事要做。
其实这件事我一直憋在心里很久了。我数学没那么糟糕,至少点人头不会出错。宁王府管事有三个人,秦、陈两位妈妈和胡管家。另外还有我这个有编制没待遇的王妃加上宁王本人,怎么算也应该是五个人。
可秦妈第一天就让我做六个人的饭!
我没有问可不意味着我是傻子。每天看陈妈把饭菜分成六份,一份份的送出去。我就知道,这王府里一定另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在。而他们不提,一定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可以没心没肺的一直假装不知道。但自从那个变态一次次的冒犯我后,我总觉得他是故意想和我过不去。既然如此,我偏要挖挖他的老底。
今天王爷和胡总管都不在,我做了四人的饭,才做完天就下起雨来。而且雨点迅速的加大加密,打得屋檐一片碎响。
陈妈抬头望着天色皱眉,我立刻把雨伞塞到她手里。
她嘟嘟嚷嚷的接过去,撑开,然后拎着食盒出了门。那食盒本就不小,平日要放好几个人的饭菜的。往日她送饭,我看她中途都要换几次手。今天下雨,她得一只手得撑伞,一只手拎着沉重的食盒,人就显得有些狼狈。
我暗暗好笑,等她出了门,立刻抓了一只斗笠扣在头上。尾随而去。
今天是个有利跟踪的日子,雨声掩盖了我的脚步声。原本那些不时出现的低等仆佣也都躲在房里不出来了。而本来警觉的陈妈,也在狼狈中放松了警惕。
我远远看着陈妈先送出秦妈那一份。然后转出来,提着食盒向王府更深处走去。
宁王府是借着狼山的山势修建的。后山那边也有些小小的院落,住着几个年老的仆佣,据说都是当年在齐王府干粗活儿的。如今大多身体不好,干不了什么只能养老。
我也曾逛到那边,看到几个颟顸昏聩老人在空地上晒太阳。当时就想凑上去聊聊,而秦妈却及时出现了,在我的身后对我说:“这都是些可怜的老人,有些老糊涂了,王妃别搭理他们。”边说边拉了我的衣袖,半软半硬地带我离开了那地方。
如今看来,果然有些猫腻。
我借着山石树木的掩护,紧紧吊在陈妈的身后。她的反侦察能力远不及我,全然没有觉查到身后我的存在,就这么大模大样的进了其中一个院子。
我本待再跟近一点看个究竟。
“王妃留步。”秦妈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和以往一样和缓温吞,但听在我耳边却响如炸雷。
我急忙尴尬的回头。秦妈撑着伞,在我身后还很远的地方赶过来。有些微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