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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浪子-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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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断大笑道:“滚吧,滚回你的羊栏去,再让老子看见你,小心老子打断你的那条腿。”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又用力一拍桌子,大声道:“拿酒来,好酒。”

突听门口一人大声道:“拿酒来,好酒。”

叶开已走了进来,手里居然还牵着一条羊。

公孙断瞪着他,他却好像没有看见公孙断,找了个位子坐下。

他找的位子恰好就在公孙断对面。

公孙断冷笑,又拍着桌子道:“酒呢、赶快。”

叶开也拍着桌子道:“酒呢?赶快。”

在这种情况下,酒当然很快就送了上来。

叶开倒了杯酒,自己没有喝,却捏着那条羊的脖子,将一杯酒灌了下去。

公孙断的浓眉已皱起,萧别离却忍不住笑了。

叶开仰面大笑,道:“原来人喝奶,羊却是来喝酒的。”

公孙断的脸色变了,霍然飞身而起,厉声道:“你说什么?”

叶开淡淡笑道:“我正在跟羊说话,阁下难道是羊?”

萧别离也笑道:“这地方又不是羊栏,哪来的这么多羊。”

公孙断转过头,瞪着他。

萧别离微微笑道:“公孙兄莫非也想打断我的腿?只可惜我的两条腿都早已被人打断了。”

公孙断紧握双拳,一字字道:“只可惜还有人的腿没有断。”

叶开笑道:“不错,我的腿没有断。”

公孙断怒道:“好,你站起来!”

叶开悠然道:“能坐着的时候,我通常都很少站起来。”

萧别离道:“还能够站着的时候,通常都很少坐下去。”叶开道:“我是个懒人。”

萧别离道:“我是个没有腿的人。”

两人忽然一起大笑。

叶开轻拍着羊头,眼角却瞟向公孙断,笑道:“羊兄,羊兄,你为什么总是喜欢站着呢?”

公孙断是站着的。

他额上已暴出青筋,突然反手握刀,大喝道:“坐着我也一样能砍断你的腿。”

银光一闪,刀已出鞘。

“卜”的一响,坚实的桌子竟已被他一刀劈成了两半!

桌子就在叶开面前裂开,倒下。刀光就在叶开面前劈下去。

叶开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

他还是微笑,淡淡道:“想不到你的刀是用来劈桌子的。”

公孙断怒吼一声,银刀划成圆弧。

叶开全身都已在刀光笼罩中,眼睛里仿佛也有银光闪动。

“叮”的一响,光星四溅一根银拐架住了银刀,另一根铁拐已钉入地下五寸。

这一刀的力量好可怕。但萧别离的身子却还是稳稳地站着,手里的铁拐还是举得很平。

因为这一刀的力量,已被他移到另一根铁拐上,再化入大地中。

公孙断的脸上已无血色,瞪着他,一字字道:“这不干你的事。”

萧别离淡淡道:“这里也不是杀人的地方。”

公孙断脖子上的血管不停跳动,但手里的刀却没有动。

铁拐也没有动。

忽然间,刀锋开始摩擦铁拐,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

另一根铁拐又开始一分分向地下陷落。

但萧别离还是稳稳的挂在这根铁拐上,稳如磐石。

公孙断突然跺了跺脚,地上青石裂成碎片,他的人却已太步走了出去,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叶开长长地叹了口气,赞道:“萧先生好高明的内功!”

萧别离道:“惭愧。”

叶开微笑说道:“无论谁若已将内功练到‘移花接木’这一层,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惭愧的事了。”

萧别离也笑了笑,道:“叶兄好高明的眼力。”

叶开道:“公孙断的眼力想必也不错,否则他怎么肯走。”

萧别离目中带着深思的表情,道:“这也许只因为他真正要杀的并不是你。”

叶开叹道:“但若非萧先生,今日我只怕已死在这里了。”

萧别离微笑道:“今日若不是我,只怕真的要有个人死在这里,但却绝不是你。”

叶开道:“不是我?是谁?”

萧别离道:“是他。”

叶开道:“怎么会是他?”

萧别离也叹了口气,道:“他是个莽夫,竟看不出叶兄你的武功至少比他高明十倍。”

叶开笑了笑,仿佛听到了一件世上最可笑的事,摇着头笑道:“萧先生这次只怕算错了。”

萧别离淡淡道:“我两腿虽断,两眼却未瞎,否则我已在这里忍了十几年,今日又怎么会出手。”

叶开在等着他说下去。

萧别离道:“数十年来,我还未看见过像叶兄这样的少年高手,不但武功深不可测,而且深藏不露,所以……”

他停住嘴,好像在等着叶开问下去。

叶开只有问道:“所以怎么样?”

萧别离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一个无亲无故的残废人,要在这里活着并不容易,若能结交叶兄这样的朋友……”

叶开忽然打了他的话,笑道:“若结交我这样的朋友,以后你的麻烦就多了。”

萧别离目光的的,凝视着他,道:“我若不怕麻烦呢?”

叶开道:“我们就是朋友。”

萧别离立刻展颜而笑,道:“那么你为何不过来喝杯酒?”

叶开笑道:“你就算不想请我喝酒,我还是照样要喝的。”

一个人骑马驰过长街,突然间,一只巨大的手掌将他从马上拉下,重重的跌坐地上。他正想怒骂,又忍住。

因为他已看出拉他下马的人正是公孙断,也看出了公孙断面上的怒容,正在发怒的公孙断,是没有人敢惹的。

公孙断已飞身上马,打马而去。他自己的马呢?

公孙断的马正在草原上狂奔,那鞍上的人却是傅红雪。

他冲出门,就跳上这匹马,用刀鞘打马,打得很用力。

就好像已将这匹马当做公孙断一样。

他需要发泄,否则他只怕就要疯狂。

马也似疯狂,由长街狂奔入草原,由黄昏狂奔入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星群犹未升起,他宁愿天上永远都没有星,没有月,他宁愿黑暗。

一阵阵风刮在脸上,一粒粒砂子打在脸上,他没有闪避,反而迎了上去。

连那样的羞侮都能忍受,世上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忍受的?

他咬着牙,牙龈已出血。血是苦的,又苦又咸。

忽然间,黑暗中有一粒孤星升起。

不是星,是万马堂旗杆上的大灯,却比星还亮。

星有沉落的时候,这盏灯呢?

他用力抓住马鬃,用力以刀鞘打马,他需要发泄,速度也是种发泄。但是马已倒下,长嘶一声,前蹄跪倒。

他的人也从马背上窜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地上没有草,只有砂。

砂石摩擦着他的脸,他的脸已出血。

他的心也已出血。

忍耐!忍耐!无数次的忍耐,忍耐,忍耐到几时为止?

有谁能知道这种忍耐之中带有多少痛苦?多少辛酸?

他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带着血的泪,带着泪的血。

星已升起,繁星。

星光下忽然有匹马踩着砂粒奔来,马上人的眸子宛如星光般明亮灿烂,弯铃清悦如音乐——马芳铃。

她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眸子里充满了幸福的憧憬,她比以前无论什么时候看来都美。这并不是因为星光明媚,也不是因为夜色凄迷,而是因为她心里的爱情。

爱情本就能令最平凡的女人变得妩媚,最丑陋的女人变得美丽。

“他一定在等我,看到我又忽然来了,他一定比什么都高兴。”

她本不该出来的。

可是爱情却使得她有了勇气,不顾一切的勇气。

她希望能看到他,只要能看到他,别的事她全不放在心上。

凤是冷的,冷得像刀。

但在她感觉中,连这冷风都是温柔的,但就在这时,她已听到风中传来的哭泣声音。

是谁在如此黑暗寒冷的荒漠上偷偷哭泣?

她本已走过去,又转回来,爱情不但使得她的人更美,也使得她的心更美。她忽然变得很仁慈、很温柔,很容易同情别人,了解别人。

她找到了那匹已力竭倒地的马,然后就看见了傅红雪。

傅红雪蜷曲在地上,不停的颤抖。

他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她的马蹄声,也没有看见她跳下马走过来。他正在忍受着世上最痛苦的煎熬,最可怕的折磨。

他的脸在星光下苍白如纸,苍白的脸上正流着带血的泪。

马芳铃已看清了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失声道:“是你?”

她还记得这奇特的少年,也没有忘记这少年脸上被他抽出来的鞭痕。

傅红雪也看到了她,目光迷惘而散乱,就像是一匹将疯狂的野马。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四肢却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巨手拧绞着,刚站起,又倒下。

马芳铃皱起眉,道:“你病了?”

傅红雪咬着牙,嘴角已流出了白沫,正像那匹死马嘴角流出的白沫。他的确病了。

这种可怕的病,已折磨了他十几年,每当他被逼得太紧,觉得再也无法忍耐时,这种病就会突然发作。

他从不愿被人看到他这种病发作的时候,他宁可死,宁可入地狱,也不愿被人看到。但现在他却偏偏被人看到了。

他紧咬着牙,用刀鞘抽打着自己。

他恨自己。一个最倔强、最骄傲的人,老天为什么偏偏要叫他染上这种可怕的病痛?

这是多么残忍的煎熬折磨?

马芳铃也看出这种病,叹了口气,柔声道:“你何必打自己?这种病又死不了人的,而且还很快就会……”

傅红雪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拔出了他的刀,大吼道:“你滚,快滚,否则我就杀了你!”

他第一次拔出刀。好亮的刀!

刀光映着他的脸,带着血泪的脸。

苍白的刀光,使他的脸看来既疯狂、又狞恶。

马芳铃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目中也已露出了惊俱之色。

她想走,但这少年四肢突又一阵痉挛,又倒了下去。

一他倒在地上挣扎着,像是一匹落在陷饼里的野马,孤独、绝望、无助。

刀还在他手里,出了鞘的刀。

他突然反手一刀,刺在他自己的腿上,刺得好深。

鲜血沿着刀锋涌出。

他身子的抽动和痉挛却渐渐平息。

但是他还在不停的颤抖,抖得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抖得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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