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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战以主帅的身分发言道:“请高少说出敌人阵地的情况。”
高彦见人人目光落在他身上,登时神气起来,干咳一声,清清喉咙,道:“敌方有六个以砖木建成的垒寨,分列两岸,每个相隔约千步的距离,但只完成了近半,根本没有甚防御力。不过如若真的让他们竣厂,只这六个垒寨,已可抵御我们千军万马的狂攻,再加上陷坑和箭楼,我们叮能永远不能把北颖口夺回来。”
红子春问道:“建河垒的材料是否就地取材?”
高彦摇头道:“肯定是从北方运去的,材料不但在附近堆积如山,更有二十多艘货船仍泊在泗水的渡头。”
拓跋仪点头道:“理该如此,若我是慕容垂,也要在最短时间内建起垒寨,如此才可保北颖口不失。”
姬别道:“敌人有甚么护河的措施?”
王镇恶代答道:“严格来说是没有的,燕人今次不但来得匆忙,且准备不足,力图在我们反攻前先建起六座营垒,岂知遇上早降的秋雪,不但援兵迟误了,且工程进展缓慢,今燕人大失预算。”
高彦接口道:“燕人在垒寨下游处设置了八座箭楼,每座高两丈,还掘有陷坑,你们看看老于昼的图卷便清楚箭楼陷坑的位置,照我看那只是装模作样,哪抵得住我们大军的冲击?”
刘穆之道:“在正常的情况下,于堡垒尚未完成前,燕人该布置战船护河,但高少看不到燕人的战船,可知燕人在经历多场战争后,战船损失惨重,无法再调配战船来守卫北颖口。”
高彦提醒道:“燕人沿河设置了二十多台投石机,加上火箭,如果我们只从水路进攻,没有陆路的配合,吃亏的会是我们。”
慕容战总结道:“现在敌人的情况已是清楚分明,虽说高彦看到的是两天前的情况,但两天内燕人可干的事非常有限。所以我们决定以快打快,以雷霆万钧的姿态一举攻克敌人,关键处在乎只攻东岸的策略,这是镇恶构想出来的。”
转向王镇恶道:“你自己说吧!”
王镇恶道:“高少带来了最清晰详尽的情报,让我们能完全掌握敌人的情况。首先,敌军因日以继夜的建设垒寨,又受风雪折磨,早形疲神困,战力大减,士气低落。纵然如此,但如我们向燕人发动全面进攻,在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会激起燕人拚死反抗的斗志,那时我们即使能赢得此仗,伤亡亦必惨重,所以我把围城放生一偶的战术搬过来使用,先从水路发动猛攻,陆上部队则集中全力攻打东岸敌阵,尽量利用颖水的特殊形势,在实质上和心理上瓦解敌人的斗志。这是镇恶愚见,说出来供各位当家参详。”
卓狂生长笑道:“这是最高明的策略,请战爷调兵遣将,儿郎们手痒哩!”
众人轰然呼应。
“砰!”
拓跋圭一掌拍在座椅旁的小几上,发出震堂的响声,此时他双目含煞,闪闪生光,神态威猛。
恭立在他身前的长孙道生和崔宏都不敢说话。
拓跋圭大怒道:“万俟明瑶,你可是活得不耐烦!”
刚有消息传来,一队从盛乐运马来的队伍,被秘人中途施袭,死伤近百人,五百匹上等战马被抢走,令拓跋圭暴跳如雷,立即召见崔宏和长孙道生两大得力将领。
长孙道生道:“秘人摆明是要孤立平城和雁门,且看准冬雪将临,根本不怕我们的反击,所以敢这肆无忌惮。”
拓跋圭双目杀机大盛,道:“秘人是不把我放在眼内。”接着出乎两将意料之外的哑然失笑,道:“我以马贼的战术对付苻坚,想不到现在竞有人反以马贼的战术对付我,这是否因果循环呢?”
长孙道生和崔宏都不敢答他。
拓跋圭扫视两人,沉声道:“假如我放弃平城和雁门,会有甚么后果?”
两人交换个眼色,均感愕然,以拓跋圭的性格,怎肯半途而废,就这认输。
崔宏恭敬答道:“如果我们放弃两城,等于把过去的努力付诸东流,失去了能统一北方的唯一机会,还要撤往塞北,重过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
拓跋圭点头道:“说得好!在明年春暖花开之前,我们不论如何辛苦,也要保住平城和雁门,我真不明白,秘人纵然能截断盛乐到此的联系,但又有甚么作用呢?”
长孙道生道:“以秘人的实力,没有可能截断我们和盛乐的联系,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军力,可保运输线的畅通。”
又道:“道生愿负起搜捕秘人之责,只要给我兵马,而秘人仍盘桓不去,我有把握将他们连根拔起。”
拓跋圭问道:“崔卿有何看法?”
崔宏道:“秘人是想激怒族主。”
拓跋圭讶道:“他们还嫌我不够生气吗?”
崔宏道:“秘人一向自行其是,肯为慕容垂效力,是为了报恩,却非变作慕容垂的走狗,惟慕容垂之命是从。故此我认为秘族和慕容垂之间该有秘密协议,例如只要秘族完成某些目标,便可以功成身退,从此之后和慕容垂两不相干。”
长孙道生冷然道:“假设协议的目标是秘人须助慕容垂统一北方又如何呢?”
拓跋圭微笑道:“道生动气了!刚才我也大动肝火,恨不得见一个秘人杀一个,但经崔卿提醒,立即冷静下来。我的真正对手是慕容垂而非秘人,怎可因秘人而乱了全盘的策略。”
长孙道生悲愤的道:“我们怎可容族人的血白流呢?我们和秘人的账,必须算个一清二楚,血债必须血偿。”
崔宏道:“秘人先破坏我们的屯田,烧我们的粮仓,截断盛乐到这里的运输线,种种作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扰乱民心,削弱我军的斗志和士气,孤立我们,为寒冬过后慕容垂的反攻作准备。所以我们须冷静应付,绝不可以自乱阵脚,否则会堕入慕容垂的圈套。”
长孙道生皱眉道:“如果我们任由秘人横行,岂非更令战士们士气低落吗?”
拓跋圭插入道:“现在敌我形势明显,我们的军力只能保着两城,有点像当年苻坚与我们的情况,苻坚的兵力虽在我们百倍之上,却因我们打打逃逃的战略而有力难施。假如我们现在劳师动众,大举出动兵马搜捕秘人,表面看我们是掌握主动,事实上却是被秘人牵着鼻子走,到最后将是疲于奔命,更会导致士无斗志,岂是智者所为?”
长孙道生道:“难道我们只能坐看秘人扬威耀武,张牙舞爪?”
拓跋圭完全回复平时的从容冷静,沉声道:“道生的心情我是了解的。不过为了击败慕容垂,我们必须忍,直忍至最佳的时机出现,再以崔卿所提出‘擒贼先擒王’的策略,把秘族彻底收拾。此事如发生在慕容垂反攻之前,立可振奋民心士气,失变为得,更狠狠打击了慕容垂。”
崔宏听得不住点头。
长孙道生现出思索的神色,显是激动的心情逐渐乎复下来。
拓跋圭叹道:“我担心只一件事。”
崔宏和长孙道生均感愕然,静待他说出下文。
拓跋圭缓缓道:“秘人之所以能为所欲为,是因看中我们战线过长的弱点,故能以不到一千人的兵力,截断往盛乐和边荒集的交通。我担心的是秘人既然可看到我们的弱点,慕容垂当然也可看到,以慕容垂的性情,是绝不会错过的。”
长孙道生和崔宏都有点欲语乏言的感觉,除非放弃平城和雁门,否则拓跋圭所说的情况是无法改变过来。
拓跋圭稍顿后续道:“以往我们做得最出色的是情报工作,对燕人的动向了如指掌,但现在情况刚好倒转了过来,慕容垂通过秘人完全掌握我们的虚实布置,而我们则像被蒙了眼塞着耳朵,对两城范围外的事几近一无所知。一天这样的情况不能改善,一天我们便陷身等待宰割的劣局。”
长孙道生点头道:“我仍是主张立即反击秘人,而这更成了我们和慕容垂斗争成败的关键。只有铲除秘人,我们才可把劣势完全扭转过来。”
拓跋圭淡然道:“这个月来气温不住下降,五天后便是立冬日,可知接着将是严寒的冬天,我们与秘族的战争是来日方长,不必急在一时。且须谋定后动,一击必中。秘人便像一条藏在草丛中择人而噬的凶猛毒蛇,我们不出手则已,出手必须捏着它的要害,否则被它反咬一口,那便非常糟糕。”
长孙道生道:“我们究竟在等待怎样的一个时机呢?”
拓跋圭道:“就是荒人突破燕人的封锁,与我们重新建立联系的时候。”
长孙道生哑口无言。
拓跋圭苦笑道:“我们正陷于被动的处境,只能等待,只可苦忍。我比任何人更想把秘族杀个片甲不留,但更清楚秘人等于河湖里的食人恶鱼,如果你潜进水里追杀它们,只会被咬个遍体鳞伤,唯一方法是织网捕鱼,方可把它们赶尽杀绝。与他们只应斗智斗力,不可只凭勇武。”
他连用了两个譬喻来形容秘人,可见他曾深入地去思索秘人的问题。
此时窗外忽然雪花纷飞,像在提醒他们寒冬已君临大地。
拓跋圭目光投往窗外白蒙蒙的天地,有感而发的叹道:“我从未想过在大胜后会陷身这种处境,我不但担心边荒集,更担心盛乐。”
崔宏和长孙道生都深有同感。
秘人插手这场战争内,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不但因秘人骁勇善战,能在恶劣的天气和环境发挥超人的战力,更因万俟明瑶高明的战略,今拓跋族空有优胜的兵力,仍没法消除秘人的威胁。
只看秘人能先后袭击运金车队和运马队,便晓得在情报上,秘人是占尽上风。现在拓跋族能控制的只是据点内的情况,据点外的辽阔土地便是秘人的天下。
边荒集固是形势恶劣,尤令人担心的是尚在重建中的盛乐,虽有长孙嵩等大将在主持,但不论防御力和兵力都非常薄弱,如慕容垂派军攻打,实是不堪一击的。
唯一可庆幸的是燕人在参合陂一役中被烧毁了大批战船,目前燕人缺乏船只,难以从水路进军盛乐,陆路则为风雪所阻,否则拓跋圭只好回师死守盛乐。
拓跋圭向长孙道生问道:“最近有没有赫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