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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星月无光,夜空密布云层,乌鸦凄切的哀啼声从远处传来,益添心中的忧思。
带着秋意的凉风从窗外吹进来,只有睡在一角的小诗干和的呼吸声令她稍觉安心。
如果没有慕容垂,她现在便应是安睡在燕飞怀内,这个想法令她倍觉孤寂,更使她身心受到巨大和无情的压抑。
不!
我绝不可以就这么放弃。
百日筑基已成她的唯一希望,不论是否成功,她也要奋战到底。
纪千千把扰乱她思维的干头万绪慢慢收拢,逐渐平静起来,压下像烈火般焚烧她心灵的心魔。
在这一刻,她记起燕飞传她筑基之术说过的话:气有清浊,浊则壅塞有碍,清则通达无阻。自己现在的情况,该属气浊了。
这个念头升起,像明灯般照亮了她黑夜崎岖的前路,纪千千集中心神,依燕飞之法“凝神入气穴”,缓缓吐纳呼吸,晋人物我两忘的修真道境。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已渡过道家修练的一个小劫,否则将会前功尽废。
“砰砰”!
仍在床上思念着小白雁的高彦惊醒过来,连忙跳下榻子,取外袍穿上,经侧门进入卓狂生的卧房,来到门前喝道:“谁?”
拍门的人道:“是我!快开门!”
高彦听出是庞义的声音,忙把门拉开,骂道:“有什么事非要来打扰老子不可的?”
庞义探手进来,劈胸抓着他的衣服,硬把他扯出房外去,喝道:“不要说废话,我们的辛大侠要投河自尽哩!”
高彦失声道:“什么?你在说笑吧!这里又不是汪洋大海,怎淹得死人?”
庞义放开抓着他的手,领先沿廊道朝舱尾的出口走去,咕哝道:“说少两句行吗?我们的大侠醒来后便不理劝阻,硬要到船尾去,看他浑身哆嗦的发酒疯样子,谁敢保证他跳进河水里可以再浮出来呢?”
高彦糊里胡涂地嚷道:“如此救人如救火,老卓他们是白吃饭的吗?”
庞义道:“他们仍在下棋,哪有空管其它事,你是边荒游的最高主持人,客人出了情况,不找你找谁?何况你和大侠最有交情,至少喝过酒谈过心。”
两人急步来到舱尾,沿木阶朝下走去。
高彦拍额苦笑道:“我好像是好欺负似的,所有麻烦事都推到老广身上来,要老子去解决。唉!我不干哩!”
庞义道:“你不干谁干呢?别忘记我本应在边荒集风流快活,部是因被你所累,所以才到这里来听你埋怨。”
两人步出船舱,来到甲板上,往船尾瞧去,入口的情况令两人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辛侠义弯着身体立在船尾处,双手抓着船栏,不住颤抖。
六、七名荒人兄弟举着火把,看守着他,防止他跳河。
姚猛则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说,但似乎不起丝毫作用,辛侠义这家伙只是死瞪着河水,不答他半句。
高彦暗叹一口气,朝老家伙辛大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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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十八 卷 第 二 章 最后一夜
刘裕和宋悲风头也不回地横过广场,朝大门走去的当儿,刘毅从后追上,唤道:“宗兄请留步!”
刘裕止步立定,却不问头瞧他,平静的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悲风只好陪他停下来。
刘毅来到两人面前,苦笑道:“怎会变成这样子的?”
刘裕竟然现出一个笑容,乎静的道:“你该心中明白吧!”
刘毅苦恼的道:“万事有商量,宗兄町否稍待片刻,让我去和人人说话。”
刘裕淡淡道:“勿要白费唇舌了,我还有一个忠告,就是请刘兄你好自为之,而你以后的事,一切再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刘毅一震道:“大人究竟向宗兄说厂些什么话呢?”
刘裕微笑道:“你不是要在这里谈论可今我们抄家灭族的事吧?”
刘毅错愕道:“宗兄肯定是误会了我,不如我们回府找个地方说话如何?”
宋悲风亦听得吃一惊,直到此刻,他仍不晓得谢琰和刘裕间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刘裕气冲冲的走进偏厅,不理谢混、刘毅他们,只吐出“我们走”一句话,他当然和刘裕共进退。
刘裕从容道:“是不是误会都无所谓,现在我根本没有心情和你说话,你回去吧!好好的想清楚,究竟该以大局为重,还是私人恩怨凌驾一切。”
说毕向宋悲风打个眼色,两人绕过刘毅,继续朝大门走去。
刘毅追着劝道:“外面正行戒严令,宗兄何不待明天再走?”
刘裕应道:“大人着我立即滚蛋,如果你是我,还有留下来的颜脸吗?”
刘毅一呆止步,然后道:“戒严的口令是天佑大晋,国运昌隆。”
两人此时已来到大门前,府卫慌忙推开大门,让两人通过。
踏足乌衣巷,华宅林立两旁,在一个接一个的门灯映照下,这道建康城最著名的街道,便像一个永远走不完的梦境。
宋悲风向刘裕问道:“二少爷真的说过这般绝情的话?”
刘裕苦笑道:“他还喝令我永远不准踏足他谢家半步。”
一队巡兵迎面而来,两人以口令作招呼,走出乌衣巷,把守巷口的兵士更肃立致敬,表示对两人的尊重。
宋悲风叹道:“他竟然说出这样的绝情说话,安公如泉下有知,肯定会很伤心。”
刘裕沉声道:“他着我杀刘牢之,给我拒绝了。”
宋悲风愕然道:“见有此事?”
刘裕道:“我很担心他,他不但完全掌握不到现今的局势,更完全不把孙恩放在眼内,认为天师军只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误判敌情是兵家大忌,会令他付出惨痛的代价。而刘牢之只会袖手旁观,希望借孙恩之手,为他铲除刺史大人和原属何谦派系的将领。”
两人转入静如鬼域的大街,触景生情,更添心内的荒凉之意。
宋悲风止步道:“我明天找大小姐说说,只有她能改变二少爷的决定。”
刘裕停在他身旁,一边是通往宫城的御街,另一边则是建康最著名的浮桥·朱鹊桥。
刘裕叹道:“没有用的,琰少爷自恃是淝水之战硕果仅存的谢家功臣,再听不进任何逆耳之言,何况大小姐根本受不起刺激,老哥你忍心她再添压力和担忧吗?”
宋悲风道:“难道我们便这样坐看谢家倾顽吗?”
刘裕摊手道:“我们可以作什么呢?现在谢家的主事者是谢琰,他的决定就是谢家最后的决定。”
宋悲风颓然无语,好一会后低声道:“你眼前有两个选择,左走是朱鹊桥,小裕可以离开建康,逃往边荒集去,痛痛快快的过日子,再不用理南方的事,活得一天得一天。”
刘裕微笑道:“右转又如何呢?”
宋悲风道:“那我们就到支遁大师的归善寺借宿一宵,什么都不管的睡一大觉,明天醒来再想该怎么办。”
刘裕轻松的道:“那宋大哥究竟认为我该左转还是右转呢?”
宋悲风讶然瞧他眼,道:“若我是你,便往左转,从此永不回来,因为这是眼前唯一的生路。”
刘裕笑道:“宋大哥变得很快,刚才来时还斥责了我一顿,鼓励小弟要视建康为我的淝水,死守这道战线,现在却劝我有多远逃多远。”
宋悲风终忍不住道:“你为何变得这从容,是否已决定再不趟这浑水呢?”
刘裕双目精光闪闪,平静的道:“恰恰相反,我已决定留下来,奋战到底,直至这伟大的都城,完全绝对地落入我的掌握襄。”
宋悲风一呆道:“你该晓得在现时的情况下,形势对你是绝对的不利,城内最有权势的两个人,都誓要置你于死地。”
刘裕以行动表示决心,负手领先转右而行,仰望夜空,呼出一门气道:“这或许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不过我已想好了,再不会走回头路。天若要亡我刘裕,悉遵老天爷的意旨。我完全不晓得下一步该怎么走,可是我会竭尽所能,向定好的目标迈进。留在这里,日子不会好过,可是我晓得如果我躲往边荒集苟且偷生,会更不快乐,且对不起拥护我的荒人兄弟,辜负了燕飞对我的期望。我试过一次真的想当逃兵,还不够吗?”
高彦和庞义赶到辛侠义旁边,尚未有机会说话,这个老家伙猛地张口,向河水狂吐,一时船尾充满令人闻之欲呕的气味,人人往外掩鼻避开去。
辛侠义急促的喘息着。
庞义和姚猛分别推了高彦一把,后者只好勉为其难移近少许,试着劝道:“辛大侠你千万别自寻短见,所谓好死不如歹活,没有事情是解决不来的。”
辛侠义呆了一呆,似乎一时间仍末明白高彦说的话,站直身躯,别头朝他瞧来,吓得包括高彦在内的所有人,忙左闪右避,怕给他吐个正着,又或无辜被波及。
辛侠义忽又弓着身躯,咳起来,然后沙哑着声音辛苦的道:一真痛苦,以后我都不喝酒了,你们给我把所有酒全倒进水里去。“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不过总算放下心来,知他无意寻死。
庞义试探道:“辛老不如返房休息吧!”
辛侠义倏地像苍老了几年般,凄然笑道:“辛老?我很老吗?唉!的确老了,老骥伏栀,志在千里之外,只恨白头名将,有千里之志又如何呢?飞乌尽,良弓藏,敌国减,谋臣亡。现今皇上昏眨,奸佞当道,晋室将乱,大难即至,偏是我辈后继无人,是天要亡大晋耶?”
众人都没法答他,却对他有更深入的了解。
比之硬闯上船时的他,眼前的辛侠义像是变了另一个人,再无复先前自命替天行道的大侠风范。酒醒了,他也从一个醉梦回到残酷的现实裹,明白到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人,对当前局势起不了丝毫的作用。
辛侠义摇头叹道:“想当年……”
众人无不心中叫苦,若他又要数十年前的从头说起,岂非大家都要陪他在这裹吹风,不用睡觉。
幸好辛大侠忽又沉默下来,苦笑道:“还有什么好想呢?当年我击剑任侠,快意恩仇,现在又落得个什么田地?”
说毕掉转头来,面向呆瞪着他的众人,勉强挤出点笑容,道:“你们知道我为何卖田卖地也要筹足银两到边荒去?”
高彦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