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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奉三闪回树干后,急速的喘了几口气,沉声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宋悲风和拓跋仪都颓然无语。
三人杀出重围后,返回边荒集,躲在颖水东岸一片密林内暗窥边荒集的情况。
拓跋仪低声问道:“两位有甚么打算?”
屠奉三苦笑道:“坦白说,我屠奉三从没有想过会有今朝一日,一时间已乱了方寸,似乎天地虽大,却没有可去之处。”
宋悲风讶道:“屠兄没想过回荆州吗?”
屠奉三道:“如我回荆州,等于送给桓玄一个杀我的机会,他对我没有事事眼从他,早怀恨在心。只是看在边荒集的利益上,勉强容忍我。现在边荒集完了,我对他还有甚么利用的价值呢?”
宋悲风道:“既然如此,何不随我回建康去?”
拓跋仪皱眉道:“宋叔不是说笑吧?建康是司马道子和王国宝的地盘,他肯放过你们吗?”
宋悲风断然道:“在建康,反对司马道子的人很多,我会有办法的。只有在建康,我们才可以掌握边荒的情况,看清楚形势后,再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至不济也可以设法刺杀竺法庆。”
屠奉三点头道:“如燕飞、刘裕和大小姐没有丧命,肯定会到建康去。”
拓跋仪沉吟片晌,道:“我真的很想陪你们到建康去,不过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办。现在边荒集重入慕容垂之手,他会亲身或遣人立即回师攻打平城,所以我必须立即赶回平城去,向我的族人报信。”
接着伸出两手,分别握着两人肩头,字字有力的道:“荒人是永远不会认输的,终有一天我们会把失去的再取回来。珍重!”
说罢往后疾退,然后展开身法,往巫女丘原的方向去了。
屠奉三发呆片晌,像终下定决心般,向宋悲风道:“我们走!”
燕飞比任何一个时刻更清楚,自己的确在没有可能里营造出可能性,掌握到杀死竺法庆的唯一机会。
关键处在乎心佩。
而更精采的是慕容垂一意生擒自己,好向千千显示谁是强者,所以竺法庆为讨好慕容垂,必须在此事上有所交代。
这次惨败是他和刘裕低估了竺法庆,现在的情况却恰好掉转过来,竺法庆欺他燕飞力战身疲,多处受伤,且自恃神功大成,又怕他一意逃走,难以搜捕,所以在胜利的果实已到手的当儿,仍冒险孤身而来,予他单打独斗的天赐良机。
燕飞现在虽是玄功大成,可是见识过竺法庆尽屠太乙教上下,包括江凌虚在内的本领,晓得即使以自己眼前的能力,仍逊竺法庆一招半武,自己肯定有一拼之力,要杀竺法庆却是难比登天。
要知高手相搏,一招之差便尽输,绝无侥幸可言。
但形势对他却是出奇地有利,问题在他如何运用。
燕飞暗自庆幸从未正面与竺法庆交过手,所以可安心施展惑敌至乎误敌的战略。
“退阴符”。
意守胯下生死窍,导气顺上任脉,经心脉上泥丸宫,过玉枕关再下降至尾闾,体内真气立即由暖变热。
如此三十六周天后,弃“退阴符”而“进阳火”,真气掉转头来走,立即由热转寒。
他的真先天真气终达至随心所欲的境界。
从独叟处学来的简单练内丹的方法,变成了他的终极行气法诀。“进阳火一可以令真气化为由水毒引发的水寒,“退阴符”即可尽展来自火劫的火热威力。
当他重施自创的“日月丽天大法”,水毒火劫将浑融无间,日暖月寒,浑然天成,再没有半点斧凿的痕迹。
连燕飞自己亦不晓得,他遇上的是道家所说“活子时”的机缘。
子是十二个时辰的开始,“活子时”等于修道者重生的时刻,过往所有刻苦努力,在这一刻显现出来,只要能好好掌握,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燕飞当日被尼惠晖埋入地内,接续心脉,从死里复生,是神功初成;到刚才万念俱灰,立打死志,“活子时”便于此一切皆空,过去努力尽付流水的剎那出现。由于大敌当前,燕飞心无旁骛的专志修行,终尽得“活子时”无可估量的大益处。
竺法庆现身前方,燕飞同时感应到天地佩并不在他身上,暗呼可惜,也心生疑惑。
在独耸的孤峰上,两大高手终到决一生死的时刻,在这样的情况下,退缩是没有可能的。任何人有此心意,必死无疑。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
竺法庆泰然自若来到燕飞盘坐处前三丈许的距离,竖起拇指赞叹道:“燕飞你确是英雄好汉,在如此一败涂地的情况下,仍敢引我来决一死战,省去本佛爷很多工夫。但我也忍不住说一声你为何如此愚蠢,有逃生的机会却不好好珍惜,偏要献上小命。好吧!只要你献上心佩,我可留你全尸,好好安葬。”
说到最后几句话,他的神情转为严峻,深不可测的眼神现出带点轻蔑和嘲弄的神色,确如燕飞所料般,他轻视燕飞。
燕飞更晓得他虽装出杀自己的姿态,事实上仍以活擒他为目的。
他更晓得竺法庆为达此目的,故意说废话来拖延时间。
竺法庆的确生就一副佛相,就像庙堂内的弥勒佛像活过来般,不过却是个恶佛和邪魔,黄色的袈裟紧贴着他的胖躯拂扬飞舞,肚子臌臌的,配上他比常人大上一半的秃头,高大粗壮的体型,悠然自得的神态,确有不可一世的风范。
燕飞可从他的厚肩、脖颈、粗大的手掌看出他掌握着的惊人力量。
事实上自竺法庆现身颠,他便被竺法庆庞大的气场锁紧笼罩,此时想逃也逃不了。
燕飞微笑道:“佛爷如不设法阻止娇妻潜上峰顶来,我会立刻把心佩毁掉。”
竺法庆现出错愕的神色,忽然把手一扬,一支烟花火箭脱手射上峰峦上的高空,爆开成一朵耀眼悦目的黄色烟花。
燕飞晓得已胜了一着,他凭天地佩不在他身上的情况,更藉心灵的感应察觉到,尼惠晖正从另一方向朝他们决战的场地赶来,所以用心佩威胁竺法庆,阻止尼惠晖来与竺法庆会合。
不论竺法庆如何自负、如何轻视他燕飞,也该知道杀他容易,生擒他却是没有可能。可是若有与竺法庆武功相差不远的尼惠晖从旁协助,当然胜算大增。
这一着的上风,将对竺法庆的信心造成打击。
竺法庆回复从容,呵呵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如此人才确是难得。好死不如歹活,何况你死了纪千千将沦为慕容垂的玩物,何不入我教,说不定我会令你得偿所愿。”
燕飞更肯定竺法庆真正的目标是活擒自己,所以故意提起纪千千,激发他求生之念。
直至此刻,竺法庆仍是被自己牵着鼻子来走。关键在自己心无卦碍,而竺法庆则是有所求必有所失。
如竺法庆一上来便全力杀他,鹿死谁手,实难以预卜。
燕飞摇头笑道:“佛爷错得太厉害哩!”
尼惠晖留在山腰处,如没有竺法庆召唤,该不会轻举妄动。而他必须在尼惠晖趁他们动手偷上来前,斩杀竺法庆于剑下。
蝶恋花来到手上,化为绕身疾走的青芒,燕飞缓缓升离地面,仍保持盘膝而坐的安详姿态,情景诡异非常。
竺法庆大哮一声,也不见提气作势,已变成凌空朝燕飞直扑而来之势,两手化作百干掌影,袈裟拂舞,形相威猛至极点。可是神色却静如止水,显示他的心灵修养,已臻坚刚如盘石的不动心境界。
燕飞是静中含动,他却是动中带静。成一鲜明强烈的对比。
燕飞感到周围十丈的地方全被他的气场笼罩,真气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紧迫,令他不但皮肤刺痛,呼吸困难,连视听的能力也受到影响。
终于幡然而悟,因何江凌虚临死前说天下难有能与竺法庆匹敌之人,皆因他的“十住大乘功”天性可以克制任何内功心法,使人的对抗能力大打折扣,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只有丹劫能反克制他的“十住大乘功”。
竺法庆长笑道:“第一住『止观』。”
掌影化作一拳,如从幻境里出现,变成充塞天地正面轰来的一拳,惊人的气劲同时生出吸啜的引力,似要扯得燕飞往他能惊天泣地的拳头送上去。
拳头在燕飞眼前不住扩大,天地和孤像完全消失了,不愧“止观”的绝技。
燕飞清楚纯凭“水毒”的功法,绝无法挡此一击,暗运心法,明“月”暗“日”,丹田立即温热起来。
奇异的事发生了,眼睛不但回复清明,本来惑人眼目的一拳,变回沉实没有花巧朝他击来的一拳,“止观”之技立即威力减半。当然!竺法庆的拳劲绝不易捱。
只要燕飞不被逼落下风,他便有把握凭战略取胜。
他没暇理会尼惠晖是否继续潜来,因为腾不出余暇去施展心灵感应之法。竺法庆那一声吼叫,肯定是通知尼惠晖赶上来的暗号。
燕飞倏地下堕,同时舒展双足,双足尽展时,刚好点在峰地上,然后朝竺法庆疾弹而去,蝶恋花直搠而去。巧妙神奇至极点,动作又是潇洒自如,浑如天成。
拳剑交击,发出劲气相激的爆破声。
燕飞持剑的半边身酸麻起来,被拳劲街得在空中连续翻几个觔斗,抛往竺法庆后侧上方。
竺法庆大笑道:“痛快!竟能挡我全力一击,比江凌虚还行。”
边说边旋风般转退身来,全身袈裟飘拂,本身便似是在一个强烈旋风的核心处。
仍在空中翻滚的燕飞默默改“进阳火”为“退阴符”,火热立即驱散了竺法庆侵体非冷非热却使人经脉似要碎裂、难受得要命的邪气。心中暗叫侥幸,晓得自己的判断正确,江凌虚的遗言更非虚语,他是以自己的死亡掌握到制胜竺法庆的唯一窍门,丹劫确是竺法庆的克星。
在触地前,“退阴符”又变回“进阳火”,冰寒的水毒真气贯注长剑。
竺法庆双手张开,像一头蝙蝠般滑翔而至,喝道:“『止观』之后是『止听』。”
燕飞耳际灌满旋击的风声,再听不到其它任何声音。
“十住大乘功”确是非同凡响,针对的全是人的感观。一下错失,将陷万劫不复之地。
丹田火发。
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