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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里的刀,向着面前的至青长老指了一指,狞笑着道:“和尚,你已犯了滔天大罪,你可知罪?”
至青方丈又自宣了一声佛号,呐呐道:“是么?这倒要洗耳恭听!”
“哼!”驼背长人狞声笑道:“你也用不着跟我装糊涂,大和尚,你可知道放走钦命要犯,该当何罪?”
至青方丈道:“无量佛——这倒要请教了,谁又是钦命要犯?”
驼背人冷冷地笑道:“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看来你们当是一路之人,且先把你这个和尚拿下来再说。和尚,你只把方才那两个人的去处说出,本座未尝不可网开一面,对你从轻发落,要不然……哼哼!你以为你能逃得开么?”
“无量佛——”至青方丈寒着一张脸,冷冷笑着:“施主你好大的口气,今夜老衲与你相见,诚乃三生有幸,倒要看看谁超渡谁吧。阿——弥——陀——佛——”
一面说着,两只手霍地向上一提,整个身子,就像是猝然胀满了气的一个大球,一下子变得滚圆滚圆。
地面上落叶沙沙,纷纷向后移动着……
一霎间,和尚眸子里,聚满了烁烁精光,一扫先时的突梯滑稽,变得不怒自威。
驼背长人目睹之下,越加地证实对方和尚非比寻常人物。
眼前之势,自己这边虽有二人,一个生死未卜,算不得数,自己也挂了彩,真要力拚下去,只怕讨不了什么好来,无奈心里这一口气硬是咽不下去。重要的是疑为银铃公主的确实下落,自己还没有摸清楚,如此轻言撤退,岂非一无所获,太过窝囊?
心里这么一盘算,驼背长人不得不暂时压制着心里的忿恨疑惧,换上了另一副嘴脸。
“大师父你稍安勿躁!”驼背人道:“也许和尚你对这件事来龙去脉还不大清楚,实话跟你说吧,在下是打北京城来的,在紫禁城当差,这次是奉皇上的旨意,着手缉拿钦命要犯。大师父,哼哼……你虽是跳出红尘之人,这件事只怕你也不宜牵连……”
至青方丈聆听到这里,不由得“赫赫”有声地笑了。
他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可是笑声里显示着不屑,那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尤其充满了故意。他已经作好了出手的准备,随时等待着与对方的一搏。
“和尚,”驼背长人兀自不放弃最后说服他的机会:“这件事你管不得的……哼哼,俗语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就算能侥幸身免,可也要为庙里的和尚想上一想,触犯了今上天威,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孽你可是作得不小。你犯得着么?”
至青方丈冷森森地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你总算说了几句肺腑之言,承情之至一一无量佛……”
驼背长人心中方自暗笑,自以为说动了他,正待出言相激,要他说出先前二人藏身之处,猛可里就见对面和尚,霍地向前踏出了一步,一股凌人劲道,直向他前胸冲撞过来。
“正因为施主你说出了肺腑之言,却逼得和尚我今夜非开杀戒不可了!无量佛——”
右手翻处,却自后胯衣内取出了黑忽忽长长方方一块物什。
敢情是一方“汉瓦”——武林中极为罕见的一种奇形兵刃。
驼背长人乍惊之下,这才知道自己原来会错了意。他却也早已作好了出手准备,一见和尚亮出兵刃,敌意昭然,自不甘心落后出手,冷笑一声,身形侧闪,避开了强烈气势的正面,却由侧面斜刺里,猛快地抡刀劈出。
这一刀由于蓄势已久,十分罡烈。刀光一闪,亮若匹练,划出了一道醒目奇光,矫若银龙,直向着至青方丈右侧面连带肩臂,直劈下来。
至青方丈一向动手,不着兵刃,这时破例展出了兵刃,自有非常用意。
当地一声,长刀砍着了“汉瓦”,火星四溅里,驼背长人手上长刀,霍地跳起了老高——那方“汉瓦”原来为精钢所铸,老大的一块,不要说加上和尚的手上劲头,光只是它本身的重量,就已可观。
驼背长人一刀不中,慌不迭向后急忙抽刀。第二刀尚还来不及挥出,至青和尚已自由他不得,手上汉瓦翻处,直向他右耳半边脸上猛力砸落下来。
和尚内功惊人,曾练有佛门“般若神功”,眼前这一翻之势,看似无奇,其实真力内注,暗含有佛门“小诸天”神术运用,猝然加上驼背人当头,真有惊天动地之势。
后者只觉出耳际仿佛雷鸣般的一声大响,直震得耳鼓发麻,那黑忽忽一团物什,已迎面力砸下来。
驼背长人论及一身武功,原是了得,只因为上来不慎,为谈伦竹杖所伤,虽然当时以止血定穴手法,止住了流血,到底伤势不轻,动起手来,行动上大大受了牵制。他只当出家人慈悲为怀,万万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和尚竟是这般凶神恶煞。
眼前这一招,更是透着高明,动作之快,劲道之猛,简直前所未见。仓促间,提腕抡刀已是不及,只把一只左手,施出全身力道,一掌向着对方手中汉瓦上力击过去。
这一手可就大为失策!
原来那黑忽忽一方汉瓦,看来四四方方,其实却有棱有角,加以至青和尚所贯注其上的真力,何等猛锐!
驼背长人一掌击出,两下里猝然接触之下,只觉得手掌心一阵刺痛,直似击在了针毡上一般,接着而来的力道,更像是长江巨河一般,直震得他半身发麻,五内俱摧。
石破天惊的一击!
驼背人痛呼半声,慌不迭拔臂腾身,却仍然迟了一步。“咔喳”声中,一只左臂先自其中而折;跟着他腾起的身子,足足飞出去八尺开外,“噗通!”翻倒在地,掌中刀“呛啷!”一声,也撤出了手。
至青方丈一声冷笑,脚下用力一点,“浪打金舟”,猛地直抄过来,掌中那一方纯钢汉瓦,直认着驼背长人头上抡来。
猛可里一人厉声叱道:“大胆!”
一条人影,自空而降,其势宛若飞星天坠。
这人飞身自道边修篁,居高临下,其势绝快,随着他凌空下落的飞扑之势,两只手掌,先自发出了大股劲道,排山运掌下,形成了一道力墙,向着和尚猛力击来。
至青和尚鼻子里冷哼一声,以他那等功力,居然难当对方之势,慌不迭拧身就退,肥大僧衣,噗噜噜一阵疾响,人已挪出了七尺开外;尽管如此,却也不由得为对方猛烈的劲道,带动得身子一连晃了两晃。
来人长身健躯,一表非凡。月夜里虽然难以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却可以瞧出一个大概。
“大和尚休要逼人过甚,我倒要见识见识你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能耐?”
右手翻处,一口银光粲然的细窄长刀,已自拿在手上,刀身平指,却自刀尖上吐出半尺来长的一道寒芒,时伸乍缩,吞吐不已。
至青和尚目睹之下,不由得心头一惊,单手打了个问讯道:“阿弥陀佛——怎么,这件事施主也要插上一脚么?无量佛……”
来人炯炯目神瞬也不瞬地盯向至青和尚,嘴里却在向地上的驼背长人出声招呼。
“赖老哥么?你的伤势不轻,先回去,回头我再去看你。还有一位,也顺便招呼一下!”
驼背长人自忖着万无活理,想不到绝处逢生,正在节骨眼儿上,却自来了救星,这人他原是认得的,尽管生性傲慢,却也不得不对对方略假词色。
“段爵爷。谢了。姓赖的总算还活着,死不了,就好办事。这和尚大有蹊跷,可不能放他走了!”
一面拾起了刀,用那只好手支着地,抖颤颤地总算站了起来,全身就像吃了烟油子似的,一个劲儿地哆嗦着,尽管是到了这般光景,兀自恃强好胜.瘦削的脸上,刻画着狂桀不驯的狰狞。
来人冷冷一笑,一双眸子兀自注视着当前的至青和尚,身子银色长帔,也同于他手上钢刀,在月色里闪闪生光。
“错不了,你门走吧。他断了老哥你一只胳膊,我要他那一颗和尚光头!”
刀身一转,闪出一片银芒,直向着对面和尚脸上罩去,却在这一霎,身子滴溜溜一个疾转,已到了对方右侧,长刀猝转,刷!一刀,直向至青方丈身上劈来。
至青方丈自对方现身之初,即已看出了银衣人大有来头,姓赖的驼背长人方才那一声“段爵爷”的称呼,更不啻说明了对方身份,立时就使他联想到来人正是当今武林声誉极隆、脍炙人口的银刀段一鹏段小侯爷。
他却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里,居然也有他一份,倒是始料不及。
段一鹏这一刀快如流星,刀光之下,冷气袭人。
至青和尚却也不是好相与,冷哼一声,己自把身子向后错开了尺许以外。
一片袖影,随着和尚翻起的左腕,直向着对方长刀上搭去。
和尚对自己这一手“流云飞袖”颇为自负,差不多的兵刃,只要为他袖角卷上,鲜有不出手者,无如卷上了段小侯爷的这口长刀,情形可就大是不同。
一着一卷,已自缠了个结实。
至青方丈真力内注,段小侯爷更不含糊。
猛可里向两下里一分——双方依然故我。至青和尚并未能卷飞了对方长刀,段一鹏却也不曾斩下了对方半截衣袖;双方肚里有数,纯就内功较量来说,称得上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有占着了便宜。
段一鹏长刀猝翻,再取至青方丈侧胸,刀势如虹,疾若奔电。
和尚似乎已料到了对方有此一手,汉瓦抡处,形成了一天狂风。
两般兵刃不期然空中交接,“当!”的一声,火星四射。
长刀再翻,汉瓦数抡。
“当!当!当!当——”一连串震耳脆响声中,双方已四度交锋。
那是极快的一霎,在异乎寻常的快速里,一连四度交接,其势有如电光石火,快到目光都难以捕捉一一高手对招,毕竟超乎寻常。四式一招,一气呵成,妙在彼此的攻防策略,不谋而合,倒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般,一接一迎简直心存妙谛,恰到好处。
一轮快攻交手,又像是半斤八两,胜负未分,各人肚里有数。
最后的一声“当!”余音未尽的当儿,至青和尚偌大的长躯,已似飞云一片,猝然拔空而起,一起即落,翩若巨鸟般落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