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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尘传说-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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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无尽失望。



陈敬龙心中微微一震,问道:“你说……我是为情所困?”



楚楚蹙眉不答,看他半晌,轻轻吟道:“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只应离合是悲欢?……”轻吟慢步,转到屏风后去,再无声息。



陈敬龙此时所思所想,唯有商容儿一人,哪能明白楚楚言中深意?只是喃喃吟诵:“……欢乐趣,离别苦……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这是上古时一首名词,流传不知多少年代,陈敬龙曾在书中看过;此时听楚楚提起,词中语句慢慢在脑中浮现,却只有这两句而已,其它都已经忘记。



反复念诵几遍,又吟道:“……只应离合是悲欢……只应离合是悲欢……”这首词也依稀见过,只记得是一首上古时代非常著名的《鹧鸪天》,却想不起词中其它句子。陈敬龙却不知道,他此时以肯定语气吟诵,与方才楚楚疑问语气所吟相比,词句意义已经大变。



陈敬龙闷坐良久,心中纷乱无休无止。雪声入耳、梅香入鼻,更增相思;孤影对烛,口中吟诵,忽地心头大震,豁然明白了自己对商容儿的感情。



陈敬龙自与商容儿相识以来,患难与共,苦乐同当,甚至甘愿为对方献出性命,却从未仔细分辩过二人之间的感情。以前在他心中,二人是朋友,是兄妹,自己对商容儿应当讲义气,多照顾;至于婚姻之约,不过是一分责任,与感情方面,并没有什么关系。



如今他伤后体虚,心神不稳,情绪最易波动;而与商容儿分别半月有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是思念最盛阶段;所以一受梦境所扰,立时相思如潮,不能自已;竟在这寒夜深更、孤影闷坐时,明白了何为男女之情。



陈敬龙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楚,又是失落,又是期盼,暗自琢磨:“容儿微微一笑,我便心花怒放;容儿略一皱眉,我便心痛如割;容儿快乐,我比她更加快乐;容儿难过,我比她更加难过。如有危难,我情愿身受千刀万剐,只求容儿平平安安;如有辛苦,我情愿一肩尽挑,只为容儿喜乐无忧。就算受尽人间最惨痛的折磨,只要每天能看到容儿的身影,我也会甘之如饴。我虽愿与大哥同生共死,却又不似对容儿,愿照料她一生一世;虽常常思念驼叔,却也不似对容儿,想与她朝夕相伴。我对她的这份情意,与大哥不同,不似朋友;与驼叔不同,不似亲人。问世间情为何物?这说不清,道不明,却铭心刻骨,如影随形,令人欲死欲生的感觉,难道……就是男女之‘情’么?”



异性相吸、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本性,天生带来,并不因见识多少而有所改变。陈敬龙深山独居,商容儿是他第一个接触的年轻异性,也是至今唯一相熟的女孩。况且二人朝夕相伴数月,相互扶持,共历多次生死,心中早已亲密无间。如此情份,陈敬龙爱上商容儿,实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他若不爱商容儿,倒成了天下奇事,连本书作者都要纳闷了。只是陈敬龙年少懵懂,以前不明情事,未曾细细思量,此时这一琢磨,登时明白自己心中早已情根深种,再也无力自拔。



情之一物,一旦明了,更加折磨人心。陈敬龙心潮翻滚,如煎如沸,想起与容儿相伴情景,更觉孤独寂寥。见桌上纸笔现成,忽地一阵冲动,提笔写道:



情别两地最堪伤,



魂牵梦萦总彷徨。



雪落犹疑芳踪近,



梅飘宁信玉人香。



衾未冷,夜仍长,



却将孤影对昏黄。



三杯浊酒惜不醉,



半入相思半入肠。



写完搁笔,一声长叹;对窗呆坐,茫然若痴。



注:“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一句,引用自辛弃疾《鹧鸪天·送人》。



第七十三节、金枝玉叶



第二日清晨,楚楚从屏风后转出时,陈敬龙兀自坐在椅中发呆。



楚楚见他所披皮裘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在地,忙去拾起,再给披上。皮裘着体,陈敬龙微微一震,如梦初醒,转头见是楚楚,忙道:“啊,你……你还没睡么?”



楚楚皱眉轻叹,缓缓道:“我已经睡过了。”陈敬龙见窗纸上透进阳光,这才知道天已大亮,雪也早就停了。推窗望去,只见院中一片碎玉,遍地琼瑶,阳光撒下,灿灿生辉。那伴雪梅树种在屋前,在这里看不见,但清香飘荡,似乎比昨晚又微浓一些。



陈敬龙关上窗子,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天都亮了。”楚楚道:“公子坐了半晚,必定累得紧了。不如先上床小睡片刻,待早饭送来,楚楚再叫醒公子,服侍您吃饭。”陈敬龙摇头道:“我还不困,再坐一会儿吧。”



楚楚不再多说,见桌上零乱,便去收拾。忽看见陈敬龙夜来所写,微微一愣;拿在手中读了两遍,沉思片刻,轻声问道:“这首《鹧鸪天》,是公子所作?”



陈敬龙见她神色温柔,眼中隐隐透出亲近之意,与以往的冷冷淡淡大不相同,不由一愣;随口应道:“这是《鹧鸪天》么?啊,我随手乱写,倒没有在意。”



他虽然读过诗词,却都只是随意翻阅,并没有用心研究。但接触过的东西,毕竟在脑中留下印象,昨晚听楚楚提过“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一句,想起《鹧鸪天》句式、韵律,下笔之时,便不知不觉按规格而作,自己却并没留心。



楚楚微微一笑,问道:“公子,原来你对容儿,竟是这般想念。”陈敬龙叹道:“她……她与我已有婚姻之约,我见不到她,自然惦记。”



楚楚“噢”了一声,若有所思。过了良久,柔声道:“想不到公子彪悍威猛,武技过人,竟还懂得写诗添词,原来是位文武全才。楚楚失敬了!”说着扶腰微微一蹲,施了半礼。



陈敬龙脸色通红,背脊出汗,羞惭无地;赧然道:“我不过略识几个字罢了,哪是什么……什么文武全才?你这样说,不是笑话我么?”



楚楚正色道:“楚楚怎敢笑话公子?这首词虽算不得极好,但“雪落犹疑芳踪近,梅飘宁信玉人香”一句,将思人不得、辗转焦虑之情尽显纸上;“浊酒三杯惜不醉,半入相思半入肠”一句,写尽相思之苦,也十分难得。能写出这两句来,纵算不得文士,却也不算粗人。公子不必过谦。”



陈敬龙略微放松一些,笑道:“好不好我并不知道,只要不大丢人,也就行了。”楚楚将纸张放在桌上,沉吟道:“这词还未有名。《鹧鸪天》又名《思佳客》,依楚楚之见,只需将词牌名改上一字,叫做《思佳人》,便可作为词名,倒也省事。公子以为如何?”



陈敬龙哪里懂得这许多?只能笑道:“极好,极好。”楚楚提笔在词前写上“思佳人”三字。字迹娟秀清丽,比之陈敬龙所书“乱草”,高明何止百倍?又让陈敬龙汗颜不已。



陈敬龙见楚楚今天似乎谈兴甚浓,不再是拒人千里的神情,不由也想与之多聊几句,问道:“楚楚,以你的学识、谈吐,分明受过极好的教育,绝不是自幼便与人为奴。你……你家中是做什么的?父母可还健在?”



楚楚神情一黯,眼中忽地拢上一层薄雾。陈敬龙见她要哭,吓得手足无措,慌道:“怎么?提到你的伤心事么?我……我不是有意的。你不愿回答,只当没听见好了!”



楚楚摇了摇头,平稳一下心绪,眼中泪光隐去,缓缓说道:“家父本是青龙城主。楚楚自幼受父亲教导,也曾读书习文,所以认得几个字。”



她这话一出口,陈敬龙如当头挨了一记闷棍,只觉眼花目眩,两耳轰鸣。



城主手掌一城兵马钱粮,对治下百姓有生杀予夺之权。普通小城也还罢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城主,分管轩辕族四方,辖区面积各占轩辕族领土五分之一,辖区内的城镇,也统统归其管理,并非只管一座大城那样简单。每个大城城主,手下兵马占整个轩辕族的五分之一,虽是君主任命,听君主调遣,但手握重兵,实力不容小觑,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轩辕族君主都不得不忌惮三分。因此,四大城主,必定都是皇族直系,不是君主的亲兄弟,便是亲叔侄,连表兄弟都不可以,以免实权旁落,威胁君主统治。



楚楚之父既是青龙城主,自然便是皇帝直系血亲,而楚楚,自然也是天潢贵裔了。一个高不可攀、金枝玉叶的皇族骄女,其父手掌雄兵、坐镇一方,竟然沦为下贱、与人为奴,简直是天下第一异事,比之雄鸡生蛋、猪吃老虎更加不可思议,难怪陈敬龙震惊莫名。



楚楚见陈敬龙张大口来,惊愕不语,知他所想,苦笑道:“家父十年前获罪,被赐与家母一齐自尽。家中男子尽皆斩首,女子由官府货卖,与人为奴。楚楚自被卖之日起,便是人家奴婢,再也不是皇族贵女了。”



陈敬龙惊愕稍减,奇道:“你父亲犯了什么大罪?这样厉害?”



楚楚眉头紧锁,凤目含泪,凄然道:“又有什么罪了?当年血寇扰得朱雀大乱,每天都有许多难民逃至青龙。家父见到难民惨状,听他们述说血寇恶行,愤恨难当,上奏朝廷,要起兵除寇。君主对血族素来惧怕,不敢招惹,见了家父奏表,依旧驳回,不许擅动。家父激愤之下,不顾朝廷指令,集结兵马,准备南下。不料,兵马尚未出城,朝廷钦差已到。不知何人进谗,说我父王擅动兵马,欲东攻无极,有不臣之心,君主竟然信了。那钦差宣读圣旨,竟是赐我父王一死,祸及全家。”



陈敬龙听到这里,义愤填膺,拍案大叫:“君主如此昏庸,可恨,可恨!”楚楚玉手忙伸,按在他嘴上,急道:“不要大声。你还要命不要?”侧耳倾听窗外动静。



陈敬龙只觉唇上两根纤指柔若无骨、滑腻如脂,一阵清清荷香扑入鼻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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