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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尘传说-第3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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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虽已冬末,但天气尚寒,尤其夜里,北风如刀,裂皮透骨;没有火堆取暖,如何耐得?



百姓裹马皮、棉衣,聚于民房内,拥挤搂抱,勉强得些暖意,不至冻死。而陈家军将士,棉衣皆给百姓使用,自身铁甲内,都只有单薄内衣而已,又需聚守城上城下,随时备战,以防敌军突袭,无法去民房中稍避风寒,实实难以支持。



马匹没有食料,每天都有许多冻饿而死的,已不用军兵宰杀取食。然而,没有柴火烧煮之下,只能吃生肉,且生肉冻硬如铁,啃咬艰难;城中军民,再无法吃饱,每人每天都不过强啃几口冻肉,维持不被饿死罢了。



城中伤兵,无药可用,伤势都在不住恶化;且他们着伤失血,身体皆虚,已不比常人,更难抵御寒冷。



每一晚,百姓寒冷难当,妇孺皆啼;城内哀声遍布,随处可闻。



每熬过一晚,城上城下,都有许多士卒再醒不过来,看不到新一天的太阳;这其中,大半是伤兵。



陈敬龙与军兵同苦,自断火之后,亦不去民房休息,每晚只在城头坐卧;每日清晨见许多军士无法醒转,不禁肝肠寸断,然而,却又无可奈何;到此时,回想起当初得一时风光而狂妄骄横、刚愎自用,以至陷陈家军到如此绝境,更是悔恨无地。



陈家军困守镛城的第十天,城中马匹,已死去大半;所余不足万匹,亦皆奄奄一息。城中军民,未死者亦都精力耗尽、虚弱至极,离死不远。



清晨,陈敬龙在北城城头倚墙垛而坐,仰头闭目,酣睡未醒。初升之日微暖光辉洒在他脸上,使他青灰脸色显得稍有些红润,不再格外骇人;但他紧锁的眉头、难掩的憔悴,却将他内心的苦痛、无奈展露无遗。



城上军兵陆续在阳光照射下醒转过来,起身挣扎活动,并呼唤同伴起身;然而,有很多人,是如论怎样呼唤也不会醒来了。这情景,军兵们已然见惯,再没有更多的悲伤和惋惜,只是默默将这些不再醒转的同袍兄弟,抬到适当地方安置罢了。



不断有军士从陈敬龙身边经过,但却无人喊他。军士们都知道:主将所带之伤,比所有将士更重,身体比所有将士更为虚弱,他比所有人更累、更苦;他需要更多的休息,他睡着,便让他安稳睡吧。



忽地,雨梦慌慌张张奔上城头,去到陈敬龙身边,蹲身唤道:“二哥,快快醒来”



陈敬龙不言不动,依然酣睡,并未醒转。



雨梦大惊,连推陈敬龙肩膀,大声急叫:“二哥,你醒过来;你……你醒醒……”陈敬龙随她推动而轻轻摇晃,却仍无任何反应。



城上军兵见此情景,霎时全部僵住,尽都呆呆注视陈敬龙、神情大变。



项拓、慕容滨滨二人跌跌撞撞奔来,到陈敬龙身边蹲下。项拓伸手在陈敬龙脸上一触,骇然惊呼:“他……死了”慕容滨滨伸手去陈敬龙鼻下一探,急道:“不,不,还有气息没有死,没有死”



城上军兵听她此言,齐齐松了口气,心中稍安。



雨梦伸手在陈敬龙鼻下一探,寻思一下,从怀里摸出个小皮囊,拔去木塞,凑到陈敬龙口边。慕容滨滨虽不知囊中装着什么,但知道定对陈敬龙有用,忙伸手将陈敬龙嘴巴捏开。



雨梦将皮囊稍抬,一股清水缓缓流进陈敬龙口中。



陈敬龙喉头缓缓蠕动,将清水慢慢咽下;过了片刻,终于微微睁开眼来。



项拓大喜,笑道:“哈哈,我就知道,这小子命硬的很,不会轻易死掉的”慕容滨滨讥道:“那方才你为何断定他死了?”项拓一愣,无可回答,只能搓手憨笑。



陈敬龙听他二人说话,神智逐渐清醒;哑声苦笑道:“你们担心我死掉?放心,我既为军中主将,又怎能轻易便死、弃陈家军于不顾?”说着,想挣扎站起,却全身无力、手足僵硬,站不起来。



雨梦柔声叹道:“你冻得僵了,再喝几口水暖一暖身子吧”将囊中清水又往他嘴里灌了几口。



陈敬龙咽下水,定定神,诧异道:“哪来的温水?有东西可燃火煮雪么?”



雨梦摇头苦笑道:“哪有可供燃火之物?”稍一停顿,解释道:“我装一皮囊净雪,然后将皮囊放在怀里一晚;这雪水,自然是暖的了”



陈敬龙一呆,愕然道:“你……你吃这苦楚,却又何必?”雨梦苦笑一声,转头不应。



项拓轻拍陈敬龙肩头,叹道:“她的苦心,连我老项都懂了;你若不懂,真是蠢的连猪都不如,倒不如趁早死掉的好”说着,立起身来,行往别处,呼喝军士活动身体以驱寒冷。



慕容滨滨立起身来,摇头叹道:“她为你能有一口暖水可饮,所吃苦头可算不小;却只换来一句‘却又何必’……嘿,我真恨不得打抱不平,一脚踢死你才好”言毕,抬脚在陈敬龙臂上轻轻一踢,转身走开。



陈敬龙亦非不解雨梦苦心,只不过不忍她如此苦了自己,情急失言罢了;听项拓、慕容斥责,颇觉愧疚;见他二人走开,忙道:“雨梦,我胡乱说话,你别生气我……我……唉,我亏欠你着实太多……”



雨梦不等他说完,转回头来,正色道:“我视你为兄,所以如此待你,你不必多想,更不用觉得亏欠什么”稍一停顿,又道:“我来寻你,是想让你去见见莫邪”



陈敬龙惊道:“莫邪不好么?”



雨梦缓缓点头,黯然叹道:“昨晚若男寻我,说莫邪怕是不行了;所以我去陪伴若男一夜,以防有变。果然,莫邪昨夜半昏半醒,不住哭泣胡言,又不时咳血,始终不得安稳,确是不妙至极。方才他终于安静下来,神智也完全清醒了,但我担心,这……这恐怕是回光反照之象,他或许活不过今天……”



不等她说完,陈敬龙已急不可奈,挣扎道:“扶我起来,去见莫邪”。



三百九十二节、覆亡在即



三百九十二节、覆亡在即



陈敬龙在雨梦搀扶下,赶到莫邪暂居民房,推门而入。



民房内原本不多的几件破旧家具,早都充柴烧掉,如今空空荡荡,连床也没有。墙角处,欧阳莫邪仰卧在一张生马皮上,闭目喘息,脸色如死灰一般,几与死人无异。齐若男坐在他身边,低声抽泣;双目红肿如桃。



听见门响,莫邪微微睁眼,见是陈、雨二人进入,精神稍振;喜道:“敬龙,你来了……好,好……咳咳……我真担心……咳咳……”话未说完,已咳的接不上气。



陈敬龙抢道莫邪身边,跪坐下去,握住他一只手掌;凄然问道:“你担心什么?”



莫邪喘息片刻,气息稍稳;轻轻叹道:“我真担心,等不到……咳……见你最后一面,我便走了”



陈敬龙心中酸楚,脸上却强作笑容,安慰道:“不要尽往坏处想,你……你一定能好起来……”



莫邪微一摇头,苦笑叹道:“我自己情形,自己知道……咳……我本来是很怕死的,可真要死时,却又……咳……却又不知为何,居然不怕了我只遗憾……咳咳……我只遗憾,我们同行江湖、快乐无忧的时光,实在太短……实在太短……”幽幽感叹声中,眼神迷离,满是喜悦、憧憬,显又回忆起以前的江湖生活。



陈敬龙黯然叹道:“咱们行走江湖时,亦多有危难,并不轻松,有什么好了?”



莫邪微笑叹道:“不,不……不一样的踏入江湖,与你同行,我才有了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亦是踏入江湖,我才……我才得遇若男、与之相伴……那时,我们心无隔阂、相扶相依,当真……咳咳……当真快乐的很我一生最开心的日子,就是那短短的江湖时光……咳咳……我不喜欢从军打仗、亡命沙场;我喜欢……我喜欢江湖”感叹未毕,脸上笑容未减,眼中却缓缓留下泪来。



陈敬龙胸中酸痛难当,紧握莫邪手掌,哽咽道:“等你好起来,我们……我们仍可以并肩携手,行走江湖……”



莫邪笑容一僵,凄然叹道:“我不会好起来了”稍一停顿,又悲伤叹道:“我们再不能心无隔阂,就算……咳……就算能再同行江湖,也不会如以前一样的开心逝去时光,不可追矣”



陈敬龙听他此言,颇觉错愕,愣愣不知如何应对。



莫邪看看若男,又看看雨梦,喘息叹道:“没有外人,我这些话,说也无妨敬龙……咳咳……你……你与我哥哥,早就在明争暗斗,对么?”



陈敬龙身心俱震,愕道:“你早知道了?”



莫邪微微苦笑,怅然叹道:“我只是少经磨练,天真幼稚而已,却不是……咳……却不是傻子;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唉……我哥哥命我夫妇追随于你,定有原故……咳咳……我与若男,实为你钳制我哥哥的工具,对么?”



陈敬龙急道:“不,我没有那样想过我把你们留在身边,只因你们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是我沙场争锋的左膀右臂;绝没有其它企图”寻思一下,又凄然叹道:“我没想到,将你拖上战场,会累你丢了性命……我……我着实对你不起”



莫邪轻轻摇头,脸上慢慢泛起笑意;喘息道:“你肯真心待我,我很高兴……我能死在你与我哥哥反目之前,不受左右为难之苦、不损你我兄弟情义,实堪欣慰……敬龙,你是我今生最好的朋友……咳咳……助你征战,得尽朋友之义,我虽死不悔;你不必心存愧疚……我要对你说的,就是这些;你这便走吧,去……咳咳……去城上督促军兵防守,提防敌军趁虚来攻;不必……咳咳……不必再来看我”



陈敬龙松开他手掌,沉声道:“莫邪,敬龙得你为友,今生有幸;不用多久,你我兄弟自会泉下相逢;暂时相别,无须介意敬龙告辞”言毕,立起身来,径自出门而去,再不回头。



雨梦不知该随陈敬龙而去,还是留下照顾莫邪,正踌躇之际,莫邪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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