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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子梧纵然是艺高胆大,但置身在这亨誉武林的“洛阳双英”宅院中,不觉有些心虚,正在思忖如何探听消息之际,那阁楼之中却传来响朗的人声。
甘子梧心中砰然一动,忖道:“依这座房屋的外貌看来,必是本宅主人起居之地,我何不上前一看?”
思忖之际,一眼瞥见阁楼右侧有几棵高大的梧桐树,枝干上长满了桐叶,迎风晃动,瑟瑟作响。
甘子梧触动灵机,一伏身贴在地面,用了一式“追波逐浪”的身法,闪电般地飘到树下。
之后,他立即选择了一处背光的大树,揉身而上,眨眼之间已如灵猫般的上了树顶。
这时,甘子梧居高临下,不但可以听见屋中人的谈话,且能从薄薄的羊皮窗纸棂中,隐隐约约地看到屋中闪动着的人影。
本来如照眼下屋中人物轻声的谈话,在窗外树顶之人,断无听清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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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甘子梧自“生死之桥”一通,内力有了惊人的进展,略一凝神定虑,已可听出屋中人的谈话。
忽听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说道:“桐儿,凤儿,你们兄妹俩越大越不懂规矩了,背着父母闷声不响地离家出走,害得为父和你们叔父奔走江湖,苦苦寻找,你说,是不是去找甘家的那小畜牲去了?”
说话之人的脸容虽看不见,但从那种严厉的话声中,当可判断他正在盛怒。
甘子梧在树顶听得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一时又恨又恼又困惑。
耳中明明听见有人骂自己小畜牲,不禁怒火上升,却又想不出被骂的原因。
停了须臾,有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这都怪孩儿不好,只因妹妹突然离家,这才在心急之下出门而去……”
此人话未说完又听一个羞怯的女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甘子梧急于想听她说话,却失望了。因为她除了一声长叹,却不敢往下说话。
蓦然,又有一个似乎熟悉的声音冷笑道:“哼!都是你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女孩子家,竟敢私自出奔,对方又是咱们叶家的仇人,这明明是给我丢脸嘛!”
甘子梧在树上越听越奇,也格外惊怒起来,心中恨然忖道:“果然我那夜在木驴驿猜得不错,这‘洛阳双英’叶氏兄弟自认和咱们甘家有仇,父亲之死一定和叶家有关,只是叶氏兄妹为何会为自己出走呢?我和他们并不相识呀?和那叶家姑娘也只不过见了一次面……”
他正在低头胡思乱想,屋中传来女子嘤嘤的饮泣之声,显然是那少女被父亲骂哭了。
半晌,听到一个妇人说道:“你也真是的,她一个女孩子家,长大了总不免要嫁人的,她又不知道上一代的恩怨,尽拿孩子们出气,也未免太过分了!”
这妇人说完了话,那少女委屈更大了,哭得竟是没完,那一对中年人都不再说话了。
甘子梧听得如坠雾中,心中又惊又怒,明知自己这身武功,单独对付一两人尚可,要想独战“洛阳双英”,定要吃亏,想到这里不由凉了半截。
忽地,那少年又说话了:“爹爹、母亲、叔父、婶娘,孩儿知罪了。但是这件事一定要请几位老人家赐告咱们叶家怎会和甘家结仇的,如果这个仇不能解,孩子一定要去找甘家的人算账,请爹爹告诉我吧!”
甘子梧听到这里浑身又起了一个冷颤,咬牙切齿地伏在树顶上,渐渐已有些忍耐不下。
陡然,纸窗上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似乎是愤怒极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接着,听到的是一声冷哼,那中年人又厉声说道:“胆大的畜牲,别说咱们老的没死,就是下了棺材,这件事也用不到你们做小辈的来置问,从今以后,谁再提一个甘字,我就打断他的双腿!”
甘子梧想往下听,不料结果如此,不由大失所望,心如万刀齐割。
甘子梧在树顶上惊出一身冷汗,胸中的忿怒不觉冲淡了不少。
他虽然血气方刚,为人却甚为冷静,遇到紧急关头还能利用理智,静静地去思考,权衡得失利害,因此他略一考虑,仍然伏在树上,不作现身的准备。
这时羊纸窗棂上的人影已然消失,不久阁楼中的灯火也熄了。
甘子梧不禁想道:“这显然都去安睡了,此事并非寻常,在真相未明,父仇未报之前,决不能白白牺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看来今夜我不能动手了。”
经过一阵冷静的思考,立即从树上纵了下来,在黑暗中流目四看,留心了一番此处的情势,然后不再从原路退出,直奔正门而去。
一路上鹿行鹤伏,蹑足潜踪,已抵达高大的院墙之前。
他正想拧身拔上墙头,黑暗中忽见一条人影,快如轻烟般地上了墙头。
甘子梧看得心头一凛,心中困惑万分,忖道:“看此人行动不像本宅中人,难道也是窥探叶府而来的江湖人物不成?”
他正在猜忖之间,那条人影已上了墙头,弹指间已从墙头消失。
甘子梧知道这刻时机紧迫,稍纵即逝,不容自己多作猜测,当下一提真气上了墙头。
上得墙头之后,运足目力向下一看,幸好那条黑影走出不远,仍然未在目力所及之处消失,于是赶紧从墙头上飘了下来。
只见此人身材不高,轻功身法十分矫捷,以此推测绝非泛泛的江湖人物,难道也是“洛阳双英”的对头?
于是也展开身法盯住前面的人影紧紧追去,夜色十分迷朦,洛阳城街道纵横,不是在此久居之人,一时之间不易辨识道路。
但前行的那条人影,却似乎是轻车熟路,转弯过角,一路奔行如飞。
甘子梧近来内功日增,盯在此人身后,始终保持着四五丈距离,但内心却不住纳闷,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跑到哪里去?”
思忖之间,但见那条人影转了一个大弯,身法突然减慢,最后在一家颇为清净的客栈前停了下来。
甘子梧不由心头一动,暗呼“糟糕”,忖道:“容他进了客店,再见机行事吧!”
此时,这神秘的夜行客,见客栈门已紧紧关闭,转身绕至后院,闪身飘入。
甘子梧恐怕失去他的踪迹,不敢怠慢,也就越过了院墙,跟踪而行。
那神秘的夜行人进了客栈,转瞬之间走入左侧一间客房而去。甘子梧怕他发现自己的踪迹,心想:“到了屋子里就不怕他再跑啦!”
这时他想到窗外去一探,此人倒底是那一路江湖人物,当下伏身一踩,到了窗下。
屋内原是一片漆黑,片刻之后屋中人似已燃亮了一支红烛,窗纸上立刻现出一个纤长的人影。
甘子梧屏息静气,伏在窗棂之下,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屋中一个清脆的声音,自言自语地叹道:“唉!到洛阳来已十多天了,叶家也去过好几次,探来探去一点结果都没有……”
说到这里,屋中人似乎十分伤心,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不过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话声,却把甘子梧惊得愣住了,一时张口结舌,情不自禁地惊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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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声惊呼,声音虽是极其轻微;却已被屋中人发觉,只听一声娇叱:“窗外是何方鼠辈!”
随着这一声娇叱,屋内的烛光忽然熄灭了。甘子梧此时约略可以判断屋中人的来历,因此也低声说:“我是甘子梧,你是何人?是否是凤妹妹?……”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屋中的人已将甘子梧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打开窗棂纵了出来。
同胞兄妹自是格外熟悉,因此,虽在黑夜之中,甘子梧看见出来的人,正是自己的妹妹甘凤怡,不由惊喜交集,向前迎奔而去。
这时,甘凤怡姑娘也见到哥哥了,她自离家以来,久已未见过亲人,一见胞兄的面高兴得哭了起来,赶过来拉起甘子梧的手,委季屈屈地说道:“哥哥,你怎么会到洛阳来的?娘和尹公公他俩都好妈?真是想死我啦!”
甘凤怡满腹的委屈,无处发泄,一旦见了亲生的哥哥,不由悲从中来,那满眶的珠泪儿,就像断了线的珍珠,纷纷下坠。
甘子梧见妹妹哭得花枝乱动,几乎没了主意,略为镇静一下,说道:“我到洛阳来自有原因,你又因何故到叶家去的呢?此处是洛阳境内,叶氏兄弟在此城中的党羽甚多,咱们有话屋里说吧!”
甘凤怡听哥哥说得有理,于是含泪点头,说道:“好吧!屋子里就我一个人,咱们就屋里谈吧!”
说着兄妹二人双双进了屋子,甘姑娘取出火刀火石将桌上的红烛点亮,搬了一张椅子要哥哥坐下来,自己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甘子梧坐定之后,劈头就脱口问道:“你夜探叶宅也是为了咱爹的死因吗?究竟探出什么线索没有?”
甘凤怡凄然说道:“我一连去了三天,都没探出什么来,他们叶家两代的人都说与咱们甘家仇深似海,究竟是谁害了谁?又不知道,真把我急糊涂了。”
甘子梧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今夜是头一次进叶宅探视实情,其中有一少年似是‘洛阳双英’的子侄,向乃父询问甘、叶两家因何结仇之事,那厮不但不说,反而将乃子大大的斥责一顿,真是可恨之极!”
甘凤怡苦笑了一阵,站起身来。甘子梧见她衣作男装,脸上花憔柳悴,大非昔日可比,心中不由动了怜惜之念,说道:“妹妹,你不随师学艺,一个女孩子家老在江湖上流浪,总也不是个办法。”
忽见甘凤怡玉容惨淡,继之脸色一红,大有泫然欲泣之态。看得甘子梧心头一动,接道:“妹妹,你有什么心事,难道对愚兄都不告诉吗?爹爹死得早,娘只有咱们兄妹两个,有什么委屈,哥哥一定替你作主……。”
甘凤怡这才抬起头来,脸上显出一片无可奈何之色,于是含羞带怯地,将师父如何要自己去思悲寺找思悲子夺那“痛禅掌”谱,如何邂逅叶飞桐,如何女扮男装去叶宅,以致被那叶稚凤误为男子,芳心暗属……
甘于梧听至此处,不禁恍然大悟,脱口说道:“怪不得那日在柳傲霜那里,尹公公带采那位叶姑娘,把我误当是你了,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阴错阳差、极其微妙复杂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