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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精儿慌慌张张的一剑刺出,只听得辛芷姑一声喝道:“着!四十九!”就在第四十九招上,“啪”的打了精精儿一记清脆玲珑的耳光!精精儿那一剑刺出,辛芷姑肩头一沉,衣裳也被剑锋划破了少许,但精精儿却没有伤着她。
辛芷姑那记耳光打得着实不轻,精精儿半边面颊红肿起来,牙根都隐隐作痛,狼狈不堪,哪里还敢恋战,慌忙就向人堆里钻,辛芷姑衣裳被划破少许,自觉赢得也不很光彩,精精儿虽然认输逃跑,她依然紧追不舍,大呼小叫的嚷道:“我说过要打你两记耳光的,还有一记,你就想逃了吗?”精精儿平生哪曾受过如此羞辱,何况是在天下英雄之前?真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他对辛芷姑是又怕又恨,但威风扫尽,却又不敢还嘴,只好没命飞逃。
场内群豪,有许多人是刚才被精精儿在他们头顶踏过的,十之七八对精精儿都心怀憎恨,这时见他受辱,人人拍掌称快,看见辛芷姑追来,个个都给她让路。有的还在嚷道:“刚才那记耳光,我没瞧见。这次可不能错过眼福了。”唯恐辛芷姑不再打精精儿的耳光。辛芷姑得意洋洋,说道:“好,你们就定睛礁吧。”
精精儿轻功本来略在辛芷姑之上,但因人们只给辛芷姑让路,却故意拦阻他。他又不敢再得罪众人,只好以巧妙的身法,专拣人少处绕路而行,这么一来,渐渐给辛芷姑追近。
这大校场方圆数里,处处混战:辛芷姑在这边追精精儿,段克邪在另一边却没有瞧见,他也没有心情再理会辛芷姑与精精儿的斗争,因为这时他已发现了史若梅了。
史若梅、聂隐娘、方辟符三人正在重围之中冲击,段克邪叫道:“聂姐姐,史、史姑娘,小弟来了。”他本来要称“史妹妹”的,但当着这么多人,“妹妹”二字到了口边,却不敢说出来。聂隐娘笑道:“梅妹,你刚才还叫着他,怎么现在又不答话了?我们在这里,段贤弟,你快来吧!”
段克邪不想多伤性命,尽量发挥宝剑的威力,专削官军的兵器,剑光过处,只听得一片断金碎玉之声,顿时间折断了的刀枪剑戟,变成了一堆堆破铜烂铁,遍布地上,官军们发一声喊,四下散开,聂隐娘、史若梅、方辟符三人不怎么样费力、也就杀出来了。
段史二人经过了许多磨折,忽地在这样的场合重逢,一时间两人都不知要说些什么话好。聂隐娘轻声笑道:“克邪,你知错了么?”段克邪自己没了主意,也不理会聂隐娘是说笑还是认真,使依从了聂隐娘的指点,到史若梅跟前作了个揖,说道:“史姑娘,我一向莽撞,有许多地方得罪了你,请你不要再生气了。”史著梅想不到他真的当众认错,臊得满面通红,也只好还了个礼,说道:“我也有许多不是。过往之事,谁也不必提了。”
聂隐娘笑道:“你们多谈一会,我和方师弟给你们开路、不必你们分心作战。”史若梅虽说不提旧事,她心上毕竟还有个疙瘩,不切不觉的就问道:“你那位史姑娘呢,怎么不见她了?”段克邪道:“你问这小妖女么?她害摩勒大哥不成,已跟人跑了!”
史若梅大为奇怪,道:“跟什么人跑了?”聂隐娘就在他的前面,段克邪不想说出牟世杰的名字,又怕史若梅见疑,冲口便道:“梅妹,我和这小妖女从无半点暧昧,我可以发誓,若是——”
史若梅的一张俏脸,红得像熟透了的柿子,连忙就拦住他的话道:“我管你和她有没有暧昧?你胡乱发什么誓?别惹人笑话啦!”
后面这句,她在段克邪耳边轻轻的说,虽是娇嗔作态,但这语气神情,段克邪再笨,也已知道她是相信了自己,故而不许他发誓了。史若梅又道:“我只问你她跟什么人走了,你怎的答非所间?”这时聂隐娘正发出一枚暗器,将前面一个军官打落马下,段克邪轻轻“嘘”了一声,说道:“说来话长,待脱险之后,我再单独说与你听。”史若梅颇觉奇怪,“这和聂姐姐有什相干?瞧他的神气却似不想给聂姐姐知道?嗯,是了,他脸皮太嫩,想是他还有一些体己话儿要和我说,他不知我和聂姐姐比同胞姐妹还亲,什么话都可以对她说的。他在聂姐姐跟前却害了羞了。”
聂隐娘打落了那个军官,回头一笑,说道:“你们尽管说吧,我不听就是。”史若梅笑道:“真想不到你会将那位史姑娘骂作妖女,你们不是一路同行同宿的吗?”这一回轮到段克邪面红直透耳根,举起手来,又要发誓,史若梅忽地格格一笑,将他的手拉了下来,说道:“你现在明白了吧,未明真相之前,怎可以胡乱思疑?我只说你一句,你就窘成这个样子!你想想看,你和那小妖女这样亲热,在旁人眼中看来又怎么样?不错,你是正人君子,但除了你,就再也没有正人君子了么?”
这番说话,史若梅是微带娇嗔,柔声道出,段克邪听了,却如受了当头棒喝!但这当头一棒,正打消了他心上的疑云。这番话话中有话,段克邪再笨也听得出来,“我只道她另有心上之人,和那独孤宇已成爱侣、却原来是我的瞎猜疑!不错,我和史朗英的形迹不是比他们更显得可疑么?我只知为自己辩解,却不知自己也错怪了她!”顿时心里甜丝丝的,又是惭愧,又是欢喜,不知不觉的就抓起史若梅的玉手,低声说道:“都是我的不好,我冤枉了你。”史若梅道:“不,我也不对,我不应该故意气你。”双方的说话。只是稍为改动了一些字眼,刚才都已说过了。但这次重说,又添了新的内容,彼此消了疑团,更是心心相印了。
聂隐娘回头笑道:“你们怎么老是向对方认错,我听着都觉得有点臊了。”史若梅嗔道:“你说过不听,却又偷听。好,我们的活已经说完了,你有事要问克邪就快问吧。”将段克邪推上两步,笑道:“聂姐姐,你别害臊,问啊!”聂隐娘早已想向段克邪打听牟世杰的消息,被史若梅这么一说,“牟世杰”三字到了口边,一时间又不敢说出来,拐个弯儿问道:“对了,克邪,我正想问你,你是和铁摩勒同来的么?”段克邪道:“不错,铁大哥正在那边和羊牧劳恶斗。咱们快去和他会合吧。”聂隐娘道:“同来的还有谁啊?”段克邪道:“还有金剑青囊杜百英叔叔。糟糕,我只知道跟着铁大哥,却没有留心他,不知他是否陷入重围了?隐娘姐姐,你看该先去找谁?”史若梅“噗嗤”一笑,说道:“克邪,你真是个傻瓜!聂姐姐要问的,不是你的铁大哥,也不是你的杜叔叔,还有个人,你怎么忘了?”段克邪道:“谁呀!”史若梅戮了他额角一下,说道:“我给你气死了,他……”忽地停口,笑道:“也好,聂姐姐不同,你就不说!”聂隐娘性情较为爽朗,此时她也按捺不住了,便大大方方的说道:“我想打听一位朋友,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牟世杰呢,他来了没有?”段克邪其实早已料到她有此一问,心里不禁为她酸痛,只好吞吞吐吐的说道:“牟、牟世杰么,他没有来。”聂隐娘道:“他没有来?但我听说他早已到了长安了。”段克邪道:“他昨晚离开了。”聂隐娘大为奇怪,“世杰应该是和铁摩勒一同进退的,何以单独离开?”她比较老练,人也聪明,顿时察觉段克邪神色不对,更是起疑,顾不得害臊,连忙便问:“克邪,你不必瞒我,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了?”段克邪道:“他没有什么意外,身上毫发无伤。不过——”聂隐娘道,“不过什么?”
段克邪道:“他身上没有受伤,不过,不过,他已是和我们分道扬镳了!”聂隐娘面色一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段克邪道:“我和铁大哥到了这里,他则和另外的人到了另外的地方了,咦,你瞧,那不是独孤兄妹吗?咱们先给他们解围再说。聂姐姐,事情我总是要和你详细说的,可不必忙在此时。”聂隐娘疑惑不定、寻思:“克邪一向是不大会说话的人,说不定世杰只是为了别的事情离开长安,并非和铁摩勒决裂?克邪却误用了‘分道扬镳’这句成语了。”但总是觉得段克邪的神情有异,话意难明,虽然自己给他作了解释,心中仍是难以释然。
这时他们仍是在战场之中,不过官军不敢靠近来攻击他们而已,所以他们一面说话,一面仍是要不时的用兵器来拍打射来的冷箭,眼观四周,耳听八方,不敢稍有疏神。史若梅忽道:“方师兄,你怎么啦?”原来有一支箭射到了方辟符跟前,方辟符却低下了头,竟似视而不见,幸亏段克邪及时发觉,一记劈空掌将那支冷箭打落了,方辟符抬起头来,双眼有点红润,满脸尴尬的说道:“没什么,一颗砂进了我的眼睛。”他暗中爱慕师姐,此时方知道师狙的心上另有他人。
独孤兄妹和吕家兄妹被一小队敌人围住,其中有一部分是官军,一部分是精精儿的党羽,为首的那人是精精儿的把弟奚炳达,擅克刀剑,武功委实不弱。独孤莹的青锏剑好几次险些被他打脱手去。
段克邪来得最快,冲入包围圈中,顿时展开快速无伦的剑术,对官军的兵器则将宫削断,对付精精儿的党羽。则用剑尖来刺他们的穴道。转瞬之间,已有七八个人倒在地上。奚炳达是领教过段克邪的厉害的,见他到来,大吃一惊,不敢恋战,慌忙便逃。史若梅跟在段克邪的背后,杀了进来,双方会合,史若梅笑道:“莹姑娘,还认得你的史大哥吗?”
独孤莹嗔道:“史姐姐,你骗得我好苦!”想起自己雌雄莫辨,空惹相思,不禁哑然失笑,满面通红。史若梅仍用男子的腔调,行男子之礼,一揖笑道:“姑娘休怪,大哥将来给你赔罪了!”独孤莹笑得打跌,说道:“不害臊,还想假冒男子吗?我倒想仍把你当作大哥,只可惜有人不依呢。”回过头来,又对段克邪笑道:“说起来,我也该向你赔罪。只怪我不知道你就是史大哥的未婚夫婿,多有冒犯了。”她说惯了口,一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