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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芳却怒气冲冲地说:“你还不快逃!你也要死吗?我绝不走,我是堂堂的好汉,用不著你来救我!”
外面这时已传来了脚步之声,邢柱子惊慌地往外就闯,外面是老君牛张伯飞,拿著刀追著说:“哪里来的贼?你要干甚么?”
铁芳在屋中大喊说:“邢柱子快跑!我用不著你救!……”他往前去死力地奔,恨不得奔出去打伤老君牛好救走邢柱子。
可是此时院中的老君牛张伯飞抡刀刚要追上了邢柱子,那邢柱子忽然飞起钢斧来向著他砍来,他不知是镖还是旁的家伙,他的身体又笨,赶紧趴在地下才算躲开,那把斧头“吧”的一声落在远处了。邢柱子却趁此机会向偏院里扑去,爬上了墙,滚身又摔了下去,又爬起来向庄外就跑。
有几条大狗追著他吠了几声,可是他故意站住让狗闻了闻他,几条狗就都不但不叫了,反倒不住地向他摇尾巴。这次,庄中可有许多人打著灯笼火把,拿著棍棒刀枪,追出来了,邢柱子迎著月色拼命地逃。而这时庄里也比刚才还乱,那老君牛张伯飞已经爬了起来,手持著钢刀,乘乱又走入那房里,他想结果了韩铁芳的性命。
可是忽然黑头鬼手中也提著刀带著一个打著灯的人来了,他就把老君牛的胳膊揪住说:“喂!张老大你要干甚么?”
老君牛就指著腰缠巨链、站在巨大石桩之旁,面上毫无惧色,瞪著眼看著他们的韩铁芳,说:“到了现在,还不赶快结束了这小子的性命,以绝后患吗?”
黑头鬼程三却问说:“他跑得了吗?”
张伯飞的脸涨得又黑又紫,说:“跑倒是跑不了,可是要再来一个人,咱们就也都得像解七爷那样了!”
说著假意的哈哈一笑,提著刀走出屋去了。黑头鬼程三拿眼直把他瞪出了屋,两人几乎拼了起来。弄得铁芳倒很为惊异,以为这程三是有意护庇著他呢?可是看程三的那凶恶的样子,又不大像。
当下黑头鬼程三因为怕老君牛张伯飞再来杀韩铁芳,所以倒派了两个人来这里著守。
他的意思是因为铁芳乃是他设计所擒获的,这是在江湖上值得夸口的一件事,至少也得暂时留著韩铁旁的活命,给戴阎王,给黑山熊,给一般跟韩铁芳有仇的人都看看,然后要杀要刚,他就都不管了。那样,他的名头就能够传出去了,虽然以后更得提防著春雪瓶,可是究竟有不少的人得佩服他,得说他有本事。所以他现在倒把铁芳看成宝贝一样。
少时,追拿邢柱子的那些人都回来了,说是没有追著;扳倒山陶俊又把平日与邢柱子、神手张二人最相好的人都捆绑起来,他一一拷问,结果也没问出甚么来。这样又闹了半夜,天光就大亮了,那判官解七就于此时因脑后的斧伤太重而死了。
七太太哭得昏了过去,银霸王的酒醉才醒,一听了这些事,把他的脸色全都吓变了,他也主张快快结果了铁芳,以免把春雪瓶招了来。可是黑头鬼程三仍决定不肯。此时星辰堡里的一切就都归他做主,无论说甚么也是不行,扳倒山陶俊是听他的,而全庄里的人又都听陶俊的,所以别的人也都不敢跟他们斗。
尤其是昨夜的事使程三烦恼,他本来已看出神手张是要救韩铁芳了,但他没把个残废放在眼里,没想到残废竟那么大胆,不等到入睡,就爬进屋去偷钥匙,更连想都没想到还有个邢柱子也敢拿斧头砍解七。如今虽说钥匙没丢,铁芳也没被人救走,但解七死了,而且是叫个小家伙给杀死的,对这件事他真觉著无颜,他想再办一件漂亮的事,才能把这件不漂亮的事遮掩过去。
他于是就先派了人骑快马再到长安去请戴阎王,叫戴阎王先回来看看他捉住的韩铁芳,再去吊祭那死判官。至于邢柱子倒犯不上自己去搜拿,因为拿住了那么个小子也不能算是本领,也吹不到江湖上去。他只派了人出去查,可是查了整整一天,也仍是没有邢柱子的踪影。
到了黄昏时候,他早晨派往长安的那个人没回来,因为那人跑到长安就累得躺下了,是另换了那边的一个精壮的人,另换一匹强健的马跑了来了,人跟马身上的汗都跟水似的。戴阎王还未归,只梢来了一封信。于是在大客厅中,黑头鬼程三、扳倒山陶俊、铁葫芦胡虎、银霸王侯雄、连同土鳌老九都在一起。
程三是这些人里惟一认识字的,他就拆开了信念给大家听。信上却是戴阎王的亲笔,他写得非常明白,是说:“闻知解七弟身死,我心痛极。本拟急忙回来吊祭,但又不敢动身,因闻有西路来者,说是春雪瓶现在就在凤翔长安两地之间,是有亲眼看见的。我非惧此人,但万一在路上与彼相遇,就怕麻烦不小。故此我暂时不归。黑山熊、小山神,金霸王及吕老侠客现均在此地,我尚无忧,汝等若来亦可,但韩铁芳小贼则可杀不可留,留则……”
胡虎,侯雄听说春雪瓶就在这条路上了,说不定还许就在凤翔城的哪家店房里住著,吓得他们就都不禁变色,那土鳌老九的浑身都哆嗦起来。
老君牛张伯飞却特别高兴,点头说:“戴庄主真有见识!他跟我想法一样,韩铁芳那小贼的性命是越快结果了越好!”但是黑头鬼并不理他,把信的中间隔过了几句,再往下念。越念他的声音越小,原来阎王的信,后段说的是:“吴元猛、鲍坤、吕道海等人都确已死了,都是在祁连山死在韩铁芳、春雪瓶二人之手的,可是韩铁芳宜早除,春丫头必须防备。安大勇既带有赛姜维之信,可以放他。诸事可以听程三弟办理,如若府衙知道了,亦可由程三弟去见李文案,府台也得给我面子……”
张伯飞又有点发怔了,因为戴阎王把这里都交给程三办,他一个过路的客人当然也不能说甚么,可是他就问:“喂,程老三,你到底怎么办啊?戴大哥可也不想留著韩铁芳,这个差使你交给我吧!我现在就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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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
神手张就急喊著说:“给你这个东西你拿走吧!”他把那串钥匙向著逃走的邢柱子投了去,可是邢柱子没顾得拾起,就跑了。
扳倒山率众家了全向爬在地下的神手张刀棍齐下,打死了之后,他们才知道这个贼却是那残废。
可是他们的解七爷此时也卧于血泊之中,呻吟不绝。这院中越紧人越多,灯笼越亮,黑头鬼程三先不管别的,他藉著灯光去从墙根把那一串钥匙找著了,就带起来。解七是已经半死了,众人抬起来抬到了里院,那个七太太就数数叨叨地大哭起来。全庄中充满了紧张,神手张尸身也被几个人抬走,并有人拿著锄头,悄悄地出了“星辰堡”,就在那荒旷的地上掘了个深坑,把神手张的尸身掩埋了。
这几个人回来,因为老君牛、黑头鬼、扳倒山都在里院看著解七的伤势,铁葫芦回西关去了,银霸王在另一闲屋内醉倒了大睡。这些人们仍然没人管,纷纷谈论了一阵之后,他们就又赌起钱来,好像是忘了刚才的那件事。
此时天色未明,北风越紧,逃到庄外的那个邢柱子喘喘气,擦了擦斧子上的血,他觉得已经给他的母亲和两个姊姊出了一口气,但是又替神手张的性命忧愁,为没有得到那钥匙而发恨。那几个庄了刚才掘个坑埋人的时候,他就藏在附近处看见了,他也隐隐听见了那几个人之中,有的说:“这残废想不到这样死了!”有的说:“他该死!”
又有的说:“他大概是不愿意活了,所以他才故意老鼠舔猫的鼻子找死。可是他的手里并没斧子,他怎会把解七爷给砍伤了呢?”
邢柱子在这边听了,就知道神手张已死,他的眼泪不禁汪然落下。等那些人走了之后,他就走到埋葬神手张之处,压著声音哭了一场,并叩了四个头,站起来,他就仍想去救韩铁芳。虽然他没有钥匙,可是他有钢斧,于是他又进村内,这星辰堡中虽然每家都养著大狗,可是都跟他熟,都不咬他。
所以村中仍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那“七太太”的哭声哀婉,时时由墙内随著风儿飘荡出来,可也是不静下心去听,也不易听见。
邢柱子心中急得仍像火一般,他怕天光亮了,就不能再在这儿了。于是他用手咬著斧把,伸双臂,用手抓住了墙头,就翻了过去,又进了庄内。当然这里的狗对他更是不会咬了,虽然各处都没有灯,可是路径他都极熟,一霎时他就跑到了锁韩铁芳的那屋前。
这屋门仍然是没有锁,且也没有人看管。原来那黑脸鬼程三既把钥匙得到手里来,他们就仍是非常的放心,认为纵使有天大的本领也决不能将韩铁芳救走,用不著对这儿白操心。当下邢柱子悄悄走到屋中,刚才那阵乱,铁芳已听见了,他正猜疑著,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又想:莫非是雪瓶来了吗?……
所以他正大睁眼睛,忽见门儿一开,进来了一个人,他就立时问说:“谁,你是谁?”他的声音不敢大,邢柱子往前走来,也低声说:“是我!我是邢柱子……”
他的声音发悲发颤地说:“神手张大哥为救你被他们杀死了!”他将刚才的事用几句话略略说了,又恨恨地说:“判官解七那小子大概也活不了!我觉得我拿斧子把他砍得很重。可是韩大爷你再在这里也准得死,我把你的铁链砍开,你就赶紧跟著我逃吧!”
说时他就揪住了那缠在铁芳腰间的铁链,他说:“韩大爷你别动!”他用足了力量抡起来他的钢斧,向著链子上“当当!……”连气地猛砍,声音能否叫人听见他都顾不得了。也手急心紧,并且腕子发酸,连铁芳的腰全都震疼了,而且虽没有伤著了铁芳,可是已误将自己左手的一个指甲盖都砍下来了。斧虽快也斩不断这么坚固的锁链,他的力量更拔不起来那钉死在地里的石桩。铁芳倒急了,蓦然就把邢柱子推开,邢柱子连向后退了几步,喘著气说:“韩大爷!……”他又哭了。
铁芳却怒气冲冲地说:“你还不快逃!你也要死吗?我绝不走,我是堂堂的好汉,用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