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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卧著的那个人,却连呻吟也不发了。铁芳向后又找不著春雪瓶,他再向前走了几步,可就到了洞门前,往里一看,黑忽忽地不知有多大多深,更不知有人无人。
他就以剑护身,向著洞中喊叫,说是:“有人没有?若有人,就快把灯点上!点上!”随著他的喊声,里面并没有人言语,他又待了大半天,恨自己身边末带引火之物,但他却硬往洞中走去。
他脚才踏进去,就吓了一大跳,身子几乎坐下,原有洞中的地势很低。他一抬臂膊,“当”的一声,宝剑就碰在墙上了,他却又向里边间:“有人没有?……”
随著往里再迈了一步,却又忽然惊愕住了,原来是有一种哽咽哭泣之声,是妇人的微微哭泣声,而且随哭著,随又低声啜啜地说话。铁芳惊得又站住了半天,将剑故意向旁边的石壁上“当”的一声,又问说:“为甚么哭?快把灯点上吧!”
第182页
一八二
妇人的哭声跟低语声忽又完全停止住了,好像口是被人给挡住了。如此又多时,铁芳都呆了,蓦然又听“崩”的一声响,大概又是一枝弩箭,钉得石壁上的石屑迸飞,全都打在铁芳的脖子上了。
铁芳吓得将身向后一躲,后背就靠在石壁上。而眼前却急快地有一个身躯极伶俐的人,就徙他的身旁跳出洞口去了。铁芳抓既抓不住,追也来不及,就不由得苦笑了。这时,洞里边那妇人长长地喘了口气,也不哽咽著说话了。
铁芳就说:“你身旁有火吗?快把灯点上!”又解释说:“你不要怕!我们是找黑山能来的,你即使是他手下的人,我们也不能为难你,何况你是个妇人,你放心吧!把灯点上,我要照著看看洞外躺著的那人死了没有。”
妇人当时就大哭起来,天啦地啦,哭个不休。铁芳又往里走了两步,忽听“当啷”“吧叉”原来是一脚踏在铁锅上,大概是连带著旁边的瓦盆也碎了。
那妇人一边哭,一边就摸著了取火之物,她就“吧吧”地敲击火石,那火儿就突然迸起来。照得洞里一阵明,一阵灭,看见洞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原来这也是个住家,更隐隐看见那妇人的憔悴难看、愁眉苦脸的模样。连敲击了许多下,才打著了火儿,点上石炕上的一盏破油灯,铁芳看著这个穷洞窟,又看著这个三十多岁的正哭著的妇人,他不禁觉得有些可怜。
那妇人忽然看见了他的宝剑,就“哎哟”一声大叫,吓得急往炕里去躲,战战兢兢地说:“老爷哟!你们刚杀了那个人,杀死我的男人也就罢了,你就把我饶了吧!”
铁芳将剑掩在背后,急摆著一双手,说:“你不要怕!……”
连说了两声,这妇人才渐止住哭啼,瞪著两双红栏的眼睛,呆呆地望著他。
铁芳就问说:“刚才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妇人更发惊地回想著刚才的情景,就说:“大概……大概是个女的吧?……”忽又似是蓦然醒悟的样子,就立时跪在炕上给铁芳叩头,说:“老爷!你们莫非都是大太爷的冤家吗?……刚才那个,她是姓玉吗?她可不该……”说到这里又痛哭起来说:“她找黑山能去报仇就罢了,她不该因为我们一拦她,她就发狠,我的汉子必是叫她给杀了!”
说时,手颤颤地拿起了油灯,下了炕,就要山洞去看她的男人。铁芳就明白了,刚才自己在上面所看见的灯光忽明忽灭,大概就是这种情景,而春雪瓶是拦挡她,给她吹灭了,不叫她出洞,只管向她逼问黑山熊的藏身之所。
当下,铁芳倒是不拦她,让她往外去走,自己却在身后问:“你丈夫是个干甚么的!”
妇人哭著说:“没告诉你们吗?吃大太爷的饭长大了的,给大太爷看山。他的兄弟在凉州府少太爷家里,比在山里发财!……”
妇人往外走,灯就几乎灭了,赶紧用她那颤颤的手遮住了风,她已走出洞外,铁芳也随著走出来。藉著闪闪的灯光,低下头来看了一眼,就见地下的冰雪上有滴滴的鲜血,又扔著一口刀,铁芳就晓得这妇人的丈夫,那山贼必是先与雪瓶杀斗了几合,才受伤身死的。
铁芳就又问:“黑山熊住在甚么地方?”
妇人哭说:“就住在这山后,这是狼牙峰……你们不去要他的命,可来害我们?我的男人大白狼,他今年快五十岁了!……”
妇人手摇摇地遮著山风,灯焰却不住乱动,她费了半天的力作冰雪之上寻著就是刚才把铁芳绊了一下的那具尸身,她就更哭得厉害了,并且连灯带入全都跌倒在雪上。灯光又灭,夜色更深,山风愈急,妇人哭声愈惨。
铁芳上前又劝了她两句,这时就听见“嗤!嗤!嗤!”发来了哨子的声音,很近,接著远处,又像是峰岭的后面,也有哨子的声音在回应著,越来越多,远近俱有,虽然没再看见一点火光,可是铁芳已晓得山上的盗贼们正在闻风啸聚了。吴元猛留在山中专为保护他爸爸的人必定不少,而且必定也都凶悍,死的这个“大白狼”不过是个守门的罢了。
当下铁芳向后连退数步,将身向下蹲伏,忽觉得他的那匹马又自背后跑来了,蹄声踏踏的响,将山右上的残冰积雪都敲碎飞溅了起来。铁芳赶紧上前将马拦住,马的周身本来都是黑色的,虽在黑夜,被冰雪之光映照著,却也很容易为人看出。
铁芳就很著急,将马又牵开了几步,这时对面峰岭上的呼啸声越吹越近了,群贼大概是都下来了。又忽见那山洞中起了一团火,忽忽地燃烧起来,蓦一看像是故意放的,要烧毁那座洞似的,可是停了一会,火光又出了洞口,才知道洞里大概是有几根干柴,如今被他们当火把一样的燃起,拿到外面就去照著地下躺著的那尸首及尸旁哭著的妇人。
当时,在火光闪闪之下,人影纷乱,呼啸的声音又不断地吹起来,陆续还有人赶来,刀光在火光下也闪闪烁烁。
这边的铁芳觉得他们的人太多了,怕春雪瓶一个人吃亏。这匹马也望见了那边的火光了,惊得就要逃奔,铁芳几乎扭不住它,只得随著马跑到了刚才经过的那道岭下。这岭下还有一座深坑,铁芳没有防备到,他就失足掉了下去,幸亏他掉下去的不深,脚后被一块大石头给挡住,身旁却用手抓住了一棵树,这样一来,宝剑“当啷”一声落在石头下,马又不住昂首长嘶,幸亏离著那边的贼人很远,他们没有听见。
铁芳此时却是很急,用手摇了摇,觉得树还粗壮,而且这个炕的下面虽不知有多么深,可是还避风,石头又多,不至于一下就跌落至最深之处。他就匆匆忙忙,用力将缰绳结结实实地捆在树上,他已顾不得这匹马了,他就弯下身去摸,摸了半天,才摸著他那口宝剑,耸身一跳,身子就离了坑。又往那边望去,见火儿已渐微了,他就往那里跑去,将到临近之时他才放慢了脚步往前走。
听得这里人语纷纷,大家同时说话,虽是一伙,而却彼此骂著,这个说:“快点抬走了吧!难道还真把大白狼扔在这儿喂了狼?妈的!龟孙子!你们用点力气抬呀!”
那妇人却仍然哭,哭得铁芳也觉得凄惨,许多人也都劝著,说:“狼大嫂你不要哭了!我们弟兄一定要给狼大哥报仇,谅那小子也跑不出山去!”
于是,就有人向著空中大骂,其中就有那雪上蛇,原来这小子刚才并没有跌死,这一些人全都是他用口哨招来的。可是这一些人都还骂他,骂他不该领著甚么“姓王的”进出来,致连玉娇龙都进来了。
这雪上蛇就分辨著,说:“因为他说是少太爷叫他来的,我跟冰里虎全都没弄清楚,才领他进来,其实我都已迷了路啦,……后来我知道他进了洞,我才晓得他是个歹人……”
当时,有很多人打他的嘴巴耳光,有人大骂玉娇龙,却又有人连骂玉娇龙的人都打,并有人说:“玉娇龙早已死了,你们还骂她作甚么:这一定是春雪瓶来了。”
他们对于春雪瓶倒一句也没有骂,不过把“姓王的”可骂得不轻。他们三十多个人都大声嚷著,要激怒雪瓶、铁芳来跟他们斗,却没有反响。
这时,对面的岭上又有持刀的贼人,吹著呼啸寻来了,铁芳也自后加入了他们的群中。那几根干柴已经烧得快完了,火光愈微,连人的模样都已看不清楚,尤其他们彼此推著,挤著,嚷著,骂著,乱成了一锅粥似的,谁会想得到韩铁芳已夹在他们的里面,还有人推了铁芳一下,说:“猴子三!你快点走吧!”
铁芳也不言语,当下在拥挤的人丛之中,他就往前面的岭上爬去。这时那几根干柴,已烧得连一点余烬也没有了,可是这些贼对于山路却都认识得很熟,往上走是毫不费力,铁芳也就因此叫他们给领进来。
这座山峰上,冰雪倒似乎少了一些,脚底下并不大滑,也许就是距离贼窝很近,常有人走之故。
可是山势愈为魏峨险要,爬过了那道山峰,就见下面有灯光摇摇,火把炫耀,可以看得出是一座平出的树木很多的山谷,谷中有一片房屋,居然成了个村落了。但在那火光忽明忽灭渐远渐近之间,究竟还是看不大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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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的哭声跟低语声忽又完全停止住了,好像口是被人给挡住了。如此又多时,铁芳都呆了,蓦然又听“崩”的一声响,大概又是一枝弩箭,钉得石壁上的石屑迸飞,全都打在铁芳的脖子上了。
铁芳吓得将身向后一躲,后背就靠在石壁上。而眼前却急快地有一个身躯极伶俐的人,就徙他的身旁跳出洞口去了。铁芳抓既抓不住,追也来不及,就不由得苦笑了。这时,洞里边那妇人长长地喘了口气,也不哽咽著说话了。
铁芳就说:“你身旁有火吗?快把灯点上!”又解释说:“你不要怕!我们是找黑山能来的,你即使是他手下的人,我们也不能为难你,何况你是个妇人,你放心吧!把灯点上,我要照著看看洞外躺著的那人死了没有。”
妇人当时就大哭起来,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