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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小巷里边只有一户人家,是砖砌的门楼,黑门上油著红漆的对联,写著是:“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颇为文雅。而且这个门儿虽然并不怎样显赫,可是在这小村里,恐怕是最整齐的一个门儿,也许就是本村的首富了。
雨中,双门闭得很紧,里面隐约传出小哈巴狗的吠叫之声。
铁芳就向赶车的说:“你既是认识这位强庄主,你就去打门吧!你可以把话去实说,我是洛阳望山庄的韩铁芳,路过此地,没有别的事,一来是为歇息半日,二来是慕他的名,拜访他。我因为出门时仓猝,身边没有带著名帖,但你一提起我韩铁芳的名字,料想他也能够知道。”
赶车的这时候发著怔,直著两只眼,不住地看著韩铁芳就说:“哎呀!原来大爷你老人家就是韩大相公呀!”
铁芳说:“不必多说了!你就快去打门吧!可务必把刚才的事对他言明,他若是肯留我们歇歇,我们便进去!不然也请他不必客气。因为我也看出来,这个村子太孤,又在两天,我们也不愿给人家多事。”
赶车的这时确实也有些作难,就答应著上前拍门去了。车里的邢柱子就向铁芳说:“大相公不该告诉这赶车的实话。”
铁芳却微微笑著,摇头说:“不要紧!至多我再同那些人拼拼,或是他们把我捉住送往官府,叫我给独角牛抵命,与你们夫妇绝不相干。我如今已经走到这个地方了,要藏名隐姓也是不行,只可惜我还没有送你们追上前面的官眷!”
他暗暗慨叹著,就向巷口里看去,只见那赶车的在那里敲了半天门,里面才把门开开,是一个男仆样子的人,跟赶车的真是认识,赶车的又回首指了指铁芳这方面,那男仆也不住直著眼睛往他看来。邢柱子却又疑了心,向铁芳悄声地说:“我看这个人家不大妙!那赶车的说话也多半靠不住。”
荷姑也害怕地,悄声儿说:“不好!咱们就把车停在这儿待一夜吧!大相公你也到车上来,省得在雨里淋著,不用上他们家里去啦!”
铁芳笑著说:“那还不是一样吗?”又把才收入于行李卷中的宝剑拍了一拍说:“有这口剑我就不怕,你们也都不必怕!”
那赶车的在那里跟仆人说了几句话,这里也没有听清楚,他们就进院里去了,并且把两扇门阖上。
雨声更大,天色黑压压地,简直跟夜里是一样了。邢柱子又说:“这赶车的一定靠不住。”
铁芳却说:“不要多疑!”
邢柱子又说:“可恨我没带著斧头,不然到时我也跟他们拼命!”
铁芳连说:“用不著!用不著!你们夫妇虽与我同行,但刚才吕慕岩说的话,已将咱们分开了,他们不与你们为难,专同我作对!”
邢柱子说:“他们说的那话,咱们还能真信吗?”
铁芳也没再言语,又待了一会,那两扇门就又开了,只见赶车的跟那男仆又出来了,男仆的手中环高高举著一只雨伞,伞下就有一个人。这人年约五旬上下,身材不高,但是满脸的连须黑胡,简直连模样都遮住了,令人看不清,穿的是长衣服,用手提著袍襟,脚下是两只涂著油的黑布雨靴,靴底不知有多少钉子,走起路来直响。他放下了衣襟,拱著双手,哈哈大笑,说:“韩大相公!久仰大名,只恨无缘拜会,如今这大的两,你大驾来到敝村,光降寒舍,真是光荣之至!请!快请到里面歇一歇吧!”
铁芳也拱手说:“强庄主!我们今天也非特意前来造访,一是因雨,二是因被钩侠吕慕岩等人给追来的。话得先说明,不然我若到你府上给你惹出事情,那可实在对不起!”
这个强庄主就连说:“哪里的话?兄弟在敝处还略有小小的名声,再说又没有得罪过人,我想无论何人也不能不给我留点面子。请进来吧!只是不要笑话,寒舍太狭窄了!”
这些和蔼的话,使得铁芳更不疑惑,于是先看著邢柱子夫妻下车进内,他自己也就进了门。车是否终夜就停在巷口他不管,他的黑马却绝不撒手,就自己牵进了院中,院中有一棵枯树,他就将马系在树下。
这强家是“三合房”,东屋的门开了,出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强庄主就说:“这是我的女儿!”
随让著荷姑进到那屋里,他却将铁芳跟邢柱子让进北屋。这屋中陈设得很是古雅整洁,当中悬挂著一大幅画,画的是一只吊睛白领的大老虎,邢柱子一看,立时就更露出了惊疑的神色,可是铁芳知道,画的这只老虎必定是“药王爷”孙思邈真人的那只老虎,由此更可知这位强庄主确实开著药铺,确实是一位医生,室中也有笔砚等陈设,还有接脉用的腕枕。强庄主先命人取来了干衣里,请铁芳二人更衣、净面,连袜子和鞋也都换了,茶也送上来了,灯也点上了,这强庄主就陪著铁芳跟邢柱子谈闲话。铁芳只说邢柱子是他的盟弟,并把吕慕岩等人追迫之事,只略略说了,并未细述原由。
这位强庄主名叫强永济,号是子丹,他素闻洛阳韩老善人文佩,韩大相公铁芳之名,可是铁芳在洛阳所作的事,尤其是剪除了独角牛之事,他并不知道。这强永济会些拳术,也收过几个徒弟,徒弟也有在外作镖头、作护院的,他自己可是没有走过江湖,不认识甚么江湖上的人物。
铁芳提起了钩侠吕慕岩,他摇头说:“不大知晓。”又提起了灵宝县老刘昆之名,他却说:“刘老拳师跟我倒颇有几面之识,因为我曾被人请到灵宝去看过几次病,这可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据我看,那人虽是个练武艺的人,可是还不粗暴,颇知理。”
铁芳就笑著说:“他如今老了,脾气就变得暴躁了,也或许因为我有一点不对,才惹得他这样处处与我为难,但也没有其么。我这人很懂得分寸,他们不逼我太甚,我也不会对他们怎样,他们若是步步相逼,那我就不能再对刘昆、吕慕岩以老前辈对待了,我也就对他们不再客气。不过我担保绝对不会打搅贵府,今天如若无事,明天一早,不管雨住不住,我们就走,如果有事……”
正在说著,忽见那赶车的慌慌张张地进来说:“可不好啦!那四个人都进村里来了,那个年老的拿双钩的叫我进来告诉你,说是他们在村外等候你,请你出去再较量较量!”
第140页
一四零
他整天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那匹黑马也太不老实了,整天拿蹄子踢地,夜间昂首长嘶,有时还欺负它旁边的那头草驴。仿佛他本是越关山走大漠的一匹神骏,把他囚在这窄院子里,它如何能受得了?
到了第七天的晚间,这镇上突然热闹起来了。来了一些客人,每个人都有马匹,有简单的行李,这些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哈萨克人,一共大约来了二三十个,分住在镇上的三四家店里,这里韩铁芳对面的那小屋里挤满了五个。他们连这里的茶饭都不用,自己带著碗,自己提水烧火做著吃,他们还互相往来,这个店中住的到那店中,那边的却又往这里来,“咕碌刮啦”地说著哈萨克话,别人一句也听不懂,他们的皮靴子沉重杂乱地响著,扰得全镇不安。
韩铁芳十分惊诧,觉得这些人来此必定有事。就问店掌柜:“这些人全是干甚么的?”
店掌柜的却倒像是看惯了似的,一点也不迟疑地说:“这些都是哈萨克人,都是做生意的,他们大概是才从东边贩完了牛马回尉犁城,然后往伊犁去。他们现在都很有银子,腰里都肥极啦!我们这镇上很难得遇见他们这些主顾,他们真肯花钱。”
言罢又露著黑牙笑著,并且推了韩铁芳一下,说:“你往西边白家店里去看著好不好?那店里还住著几个哈萨克的娘儿们呢,嘿,比咱们这里的娘儿们可标致得多了,她们全都会骑马!”
韩铁旁的心中越发怀疑,因为看著这些哈萨克人都不像是才作完买卖回来的,个个全都精神兴奋,揣著一肚子气,仿佛是要杀几个人吃了似的。并且听到店里喝酒吃饭的人说:“两边昌吉,呼图壁,以及现在的迪化城里,全都来了哈萨克人,都住著不走了。”
在这里住的这一个哈萨克人,见了韩铁芳,就不住的拿眼直瞧,并跟他的同伴悄悄说话,于是有好多的人仿佛都注意上韩铁芳了,弄得韩铁芳益发不安,走既不能走,住在这里,又永远得心惊肉跳,草原赛马,尉犁城外恶斗之事,那一幕一幕的惊险情形都不断地在他胸中复映。他白天连小屋都不敢出,夜间宝剑永远放在身畔,同时,院中的那匹黑马叫他们著见了,他们像是没有一个人不认识那匹黑马。
幸而并未追问来历,只是当作神仙一般地敬重那匹马,草料跟水倒不必韩铁芳去喂了,他们时时有人照管,还轻轻地刷那马上的毛,有人牵出去溜溜,一会儿又给送回来。镇上的马也骤然比往日多了,晚间阵阵的西风吹来,处处有马嘶叫之声,韩铁芳细细观察,才看出这些个哈萨克对他似乎并无恶意,才略略地放下了心,又想要向这些人问问“秀树奇峰”,但又觉得自己只会这一句,他们答覆出话来,我也是听不懂;再说哈萨克人的脾气我摸不透,倘若因问春雪瓶而招出莫大的纠纷来,那就更不好了!因此就不敢言语,但精神却时刻都很紧张。
又过了两天,忽然听说:“在省城里捉住的那名大盗半天云罗小虎,快要起解了。因为伊犁将军给抚台来了公事,一定要把他解往伊犁,究问他二十年前在沙漠里所犯的那些案子,并听说他早先在北京还作过案呢,要判他的罪名。”
于是镇上的人都兴奋了起来,天一亮就起来,店房的窗户也不关,许多人到这里也不喝酒,专为等著差使由此经过时,好看一看那“半天云”的丰姿。
有人说:“大概是个漂亮人物。”
有人又说:“听说比魔王长得还凶。”
又有人说:“不要紧,省里住的钦差姓玉,伊犁现在将军是瑞大人,无论如何,也都是亲戚,还能把他解了去砍头吗?”
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