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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翔突然挺剑向前就刺,怒喝道:“甚么话?”
鹰眼高朋赶紧将他拦住,张仲翔仍然忿忿,举起宝剑来向店家说:“刚才我嘱咐你,不许放那个人走,我去一会就赶回来,他是要犯,怎么我才一走,你就马上把贼放跑了?你一定是与他串通著,没别的话,你跟我们去打官司吧!”
旁边秦杰就埋怨他,说:“你刚才就不对,你既看他形迹可疑,你就该抓住他,或是与他斗一斗,怎么当时你连那么一点胆子全没有?你何必定要去找人,他不跑,难道他等著吃傻亏?”
张仲翔被激得越发忍不住气,他抡著宝剑恨不得一下就把店家杀了,高朋赶忙又把他拦住。这店家掌柜的虽然胡子都白了,可是如今见有抚台衙门的大班头在眼前,他谅张仲翔也不能将他怎么样,他就气壮了些,著急说:“老爷们别怪我呀,他是我店里的客人,只要他给店钱饭钱,我就不能不放他走,再说刚才我一栏他,他就要抡掌打我,他说仙人剑是甚么……他又不是官人捕役,他叫你拦我,你就拦!他的行李都没拿走,我想待一会他一定会回来!”
鹰眼高朋点头说:“这就好办啦!咱们先到他屋里察著察著他的行李!”
于是叫店家开了门上的锁,高朋、秦杰、张仲翔,全都闯进屋里,只见此人的行李在炕上是一只大包袱,地下有牛皮水袋跟马鞍。高朋上前把包裹解开,见里面有几身黑缎和黑绸的衣裤,有的已经很脏了,上面沾著了许多粗沙,足见这个人是从沙漠里来的;又发现了一些碎银,还有两只五十两重的大元宝,张仲翔就说:“啊呀!你们看!这是个贼不是?一个住小店的客人能够有这么多钱,可见他昨夜到官花园去,原也是想去偷盗!”元宝的下面,又是一身衣服,倒很新,似是没怎么穿,一抖这件衣棠,却又有一个东西掉在炕上,原来是十几只小弩箭用条麻绳捆在一起。
立时方天战秦杰可变了面色,心中说:由沙漠来的,又带著小弩箭,莫不是玉娇龙吗?我的爷!
于是他就向张仲翔问说:“那个人是甚么模样?”
张仲翔说:“大连著胡子都有些灰白了,年约四五十岁,身高膀阔,像貌凶悍,不然我也不会疑惑他是凶手了。”
秦杰一听知道是个男的,这才略略放下心,再搜查了一会,并搜不出甚么可疑的东西。
鹰眼高朋又把店家叫进来,问他:“这屋里住的客人姓甚么,从哪里来了你没问过吗?”
店掌柜说:“那客人自称姓罗,说是从白龙堆过来的,来这儿看亲戚。”
鹰眼高朋点了点头,便挥手令店家出屋,他就向秦杰二人说:“这个人既然是由白龙堆来的,说不定就是半截山那里的盗贼,来到迪化的心不只是他一个,那么,昨天的案子也许能寻出头绪来。”
张仲翔说:“高班头!为甚么到现在你还拿不定主意?昨晚上的凶手一定是这个人无疑了,趁著这个人才走,你就赶快通知守城门的官人,别放这个贼出去,这贼的模样很好认,是满腮的胡子又乱又长。”
秦杰也忿忿的说:“咱们分头去抓这个小子去吧!你们抓住你们去交差事,我们抓住我们就宰了他,替我们的窦大哥报仇!”
高朋还说:“二位也别著急,如今既已有了头绪,我想他总跑不了,可是千万留他活口,一来是为向他追出别的案子,二来是究竟钦差大人现在迪化,捉贼办罪可以,可别私自闹出人命来!”
张仲翔却把脸色一沉,接著是冷笑说:“高班头你这话不对,我们是钦差大人在西安府请的,虽不像你戴红樱帽,可也是半个官人,出了事有我们去交差,绝累不著你。”
高朋虽是迪化城有名的精明干练的班头,但也惹不起这两个一半强盗,一半镖头的护院的。张仲翔先提著他的“仙人剑”忿忿地出去了,秦杰也提战随之出屋,鹰眼高朋留下了官人在这店里看守,他也走出店去,找他的膀臂鹭鸳腿崇三,飞镖卢大,分头去缉拿姓罗的怪客;秦杰跟张仲翔也是戟不离身,剑不放手,满城里都找遍了,但整整的一天,也没有那姓罗的下落。
到傍晚时,迪化城满天的云霞都渐渐的发暗了,城门都已关了,可是由伊犁来的、哈密来的、吐鲁番来的那些客商,都才在店里歇够了乏,都三三五五的出来玩乐,所以靠南城角的一条偏僻的胡同,这时可真热闹,因为那儿是妓院丛集之所。除此地外,就是南大街路西的那家大酒楼“柳香店”,这是迪化城中最大的饭庄,此时楼上明灯辉煌,十几张座位坐满了客人,有的论商情,有的在秘密谈著昨夜跟今天城中的事情,有的却十多个人聚在一块,照旧大声豁拳,拼命吃菜饮酒,楼梯不住咚咚地响,下去一群半醉的人拉拉扯扯地往妓院里去了,又有的却才来。
这时间,忽然有一个人步上楼梯,这人穿著一件青色的团龙缎子的大搭袄,同样材料的马褂,被灯烛一照,全身闪闪发光,足下也登著一双青缎的官靴,都像是新做的,并且辫子扎得很紧,下巴跟两腮都新剃得发亮,乍一看似像年轻的人,但若细著时,这个人可也有四五十岁了,身长膀阔,体态极壮,两只眼睛尤其跟老虎似的,一上楼向东向西不住的看人。他找了个背灯光的桌角儿坐下,但他这样的雄起赳的身体,虽然极力躲著人,可是在人群中也最为特别,最能引人注意。
他轻轻地拿手指头敲桌子,叫道:“堂官!堂官!”
伙计走过来,问说:“您要甚么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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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这个人却压著他的粗壮的喉音,是仿佛有点发哑,他就向楼外指著,说:“你先去给我请个人来,就在这楼下南路东的吉升店里,那里住著有几个由尉犁县来的……”说到这里,他忽然不说了,斜著眼睛看见楼梯口上来一个人,同时他的眼中就渐渐迸露出凶焰怒火,伙计也不由回头去看,只见上楼来的正是那仙人剑张仲翔,今天已经来这里四五次,如今又来了。
张仲翔仍穿著短衣裤,但胳臂上却搭著一件黑色的大夹袄,神色并不慌忙,然而样子却可怕得很。他的两眼像猫找寻耗子似的,那么各处乱找,几乎把楼上每个客人的脸部瞪到了,但别人对他却很少注意,照旧的豁拳、谈笑,这个人却挥挥手叫伙计走开,低声说:“你先给我拿壶酒来!”
伙计才转身走了,张仲翔却又来到这桌旁二尺以外的地方,一站,胸脯儿挺起,把眼向这人斜瞪著,这个人也一动不动,在那里坐著,脸可沉了下来。如此过了片刻,突然间张仲翔把右臂一抡,搭著的那件夹袄就抛在地下,现出来那宝剑,寒光一抖,吧的向桌上一拍,响声惊人,邻座的人都吓得止住了欢笑,有的赶紧往楼下就跑,立时乱了起来。
张仲翔瞪著眼向这个人说:“小子,你就别装了!你作的事谁不知道?走吧!跟老爷去吧!”
这个人依然在那里坐著不动,抬起眼来,说:“跟你走干吗?我不认识你!”
张仲翔柠笑著,说:“你这小子!我给你面子不当时杀你给宾大哥报仇,就是顶好的啦,你还装蒜?妈的!你先说说叫甚么名字?”
这人说:“我叫罗小虎。”
张仲翔一听仿佛有点耳熟,不由迟疑了一会,随后又说:“那就好啦!大概你也是个江湖人,我们倒可讲些交情,……”拍著胸说:“我就是潼关的仙人剑张仲翔,我的哥哥叫老君牛,这次同著铁霸王窦定远、方天战秦杰,受聘保护钦差大人玉宝恩来此,昨天你!……”
罗小虎霍地站起身来说:“我怎么样?”
张仲翔又狞笑著说:“你装得倒真像,妈的不识抬举,你去搅闹钦差大人的公馆,杀死了我们宝大哥……”
说到这里把剑向著罗小虎拦腰就砍,罗小虎却已跃到一旁,抄起凳子去迎他的剑,就听“克”的一声,旁边的人乱嚷乱跑,楼梯响声总练如雷,有的且直滚了下去。
张仲翔舞起了他的“仙人剑”罗小虎用一只凳子迎敌,另一只手又抄起个凳子向他打去,张仲翔也腰躯灵便,疾闪身避开,一只凳子就整个落在那边的桌上,“哗啦吧叉”乱响了一阵,杯盘碎了许多。
张仲翔又直跃起来,剑向罗小虎砍了,罗小虎却转转雄躯,进前去抓他的腕子,同时左手自马褂的腰带上拔出来一口短刀,胳膊向上一抬,张仲翔已抽出剑来,斜闪一步,又猛然出剑直向罗小虚的右肋刺去,狠狠地说声:“躺下吧!”然而罗小虎并没有躺下,他的手虽没抢过对方的剑,短刀己撞到剑锋,他用的是一口斩钢断铁的宝刀,就听“仓”的一响,张仲翔的“仙人剑”就被削去了半截。他大吃一惊,疾忙运返几步,罗小虎却趁势披衣棠,挽袖子,刚刚把右胳膊的马褂袖子挽起,就又来了七八个人都上了楼,都是戴著红樱帽,有的拿著单刀,有的拿著竿子,铁链。
领头的是赤红脸儿,粗眉毛的鹰眼高朋,他手持一口刀,高举起来,先说:“别打!别打!”座间的钱个藏藏躲躲,面如土色的客人,连桌底下的伙计,就甚么也不顾了,趁势由高朋的身旁跑下了楼去。张仲翔提著半截剑,喘著气儿也躲至屋角,罗小虎先跑到靠窗临街的地方,然后扯断了他的马褂,就扒下来向旁边一扔,新夹袍子也挽好了,眼看著高朋。
高朋却说:“你是不是强盗!是不是凶手?也还都没证据,可是你有嫌疑是真的。我姓高,在抚台衙门当差,平日为人最正直,你跟著我们走,到衙门去说几句话,如果问明白了你是个好人,我们决不为难你,当时就放了你,你要是敢拒抗官人……”
罗小虎发急地说:“你们冤枉好人!甚么官花园杀人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我心里无愧,不然我为甚么今天不逃?”
那边仙人剑狞笑著说:“你想逃也得逃的开呀?”他扔了半截剑,从一个官人的手里要了一口刀,又跃步进前,钢刀“刷”的一声向下砍去。罗小虎却一耸身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