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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这副豁出去的样子,一下子唬住了蒋菲菲,她才想起来,这薛氏是将门之女,骨子是异常刚烈,这番话,说不定就是遗言,一时间也没了言语。
蒋菲菲也许是这屋子里唯一一个知道修真界规矩的人了,她幼年曾偷听大伯说话,清楚的记得大伯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轨迹,修真之人是不能插手凡世的事情,擅改凡人的命运,若是有违天制,就会遭到想象不到的惩罚。
她的大弟弟受到父亲牵连,能活下来的几率很小,二弟若是救下大弟,那就要受到天罚,两个都是弟弟,蒋菲菲无法眼睁睁看着任何一个弟弟出事,可是大弟已经这样了,纵然救下了,也不过短短数十年寿命,可是二弟不一样,二弟,二弟是仙人啊,前途似锦,她不能,她不能这么自私。
此时,一直沉默地蒋文却开口说话了,“天牢吗,我去看看。”
说着转身走出了灵堂,留下一群傻眼的人。
天牢,那岂能说去就去,这二少爷究竟是什么人?
51亲爱哒忠烈大人
娄望看到蒋文出来,立马跟了上去,蒋文刚才的话没有瞒着大家,他听的是清清楚楚,他很着急,趴在娄望身上的小七也是一副担心的样子,“呜呜”地叫。
“师父,师父您不能冲动,您要知道,人各有命,您不能插手凡世的事情,您已经修行了,凡世的和您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娄望只觉得都是自己多嘴多舌的那一番话,让蒋文想起了回蒋家,天杀的,谁知道这蒋家竟然这时候出事了,师父的爹娘去了,大哥还在天牢里,师父的大嫂看上去可不像是个善茬子,竟然把自己儿子扔给了师父,那孩子的面相,娄望也看见了,根本就是个活不长的短命相,师父要是揽过这个孩子,一定日后会有许多麻烦。
归根结底,娄望还是向着自己的师父,对于从未有过接触的蒋家人,娄望虽然同情,但是还是希望师父不要因此耽误了自己的修行,毕竟对于修真者来说,还是成仙更为重要。
两人到了蒋家一处僻静的地方,蒋文唤出了千里梭,随着一阵紫光,两人消失在蒋府的院落中。
蒋思衡躺在天牢的石床上,呆呆地望着这天牢的石顶,他正在仔细回想自己这一辈子,他生在官宦世家,从小跟着父亲出入官场,后来科举高中,进了朝堂,得到了皇上的重用,成了朝廷新贵,后来又娶了美娇娘,然后又有了孩子,富贵,权势,他这辈子都有了,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如此,没有想到而立之年竟然会遭此变数。
圣上要收回世家的权利,蒋家正是京城世家之一,这些年,眼看着京城百年根基的世家一个个连根拔起,蒋家本来已经很小心翼翼,但是还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圣上想要个好名声,所以干脆一盆脏水浇下,不仅让蒋家成了阶下囚,还毁了他们世代的清誉,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怪谁,都怪自己太过于贪图权势,不是没有察觉,无论是自己和父亲,若是早早地退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父亲,娘亲,还有自己的妻子儿子……
蒋思衡露出一丝惨笑,这一家人竟然是要到阴曹地府团聚。
正想着却见天牢一阵刺目的蓝光闪烁,蓝光消失,两个人出现在蒋思衡面前。
蒋思衡不禁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唤道:“二弟……”
蒋文点点头,然后对蒋思衡说,“我来看看你。”
蒋文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就像是对蒋思衡说“我回来了,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身后的娄望不禁担心地看着自己师父,他不是不懂事的顽童,他知道越是这样,师父的情况越是糟糕。
乍看到多年未见的弟弟,蒋思衡整理了一下衣服,纵然已成为阶下囚,他的待遇也算是天牢之中稍微好些的,毕竟是必死之人,也没有人为难他,他穿的还算是干净,只是脸庞消瘦的厉害。
蒋思衡转身收拾了一下床,往日蒋家柔软的锦被换成了草垛,只有一床单薄的被褥,蒋文不语,却见蒋思衡笑了笑对蒋文说道:“二弟,这里挺寒酸,不要介意,你坐下吧。”
蒋思衡是天牢重中之重的犯人,圣上亲自派人关押,监狱的狱官也不敢和蒋思衡多说什么话,给他单独腾出来一间牢狱,因此这里不会有什么人打扰。
蒋文沉默地坐下,蒋思衡转头又看向站得笔直僵硬的娄望说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娄望见蒋思衡突然转过头对自己说话,有些愣神,随即反应果然,赧然一笑,挠着头说:“伯父好,我是我师父的徒弟,娄望。”这句话说得极其绕口别扭,蒋思衡一愣,随即笑了。
“哈哈哈,我平生第一次被这么大的孩子叫做伯父,哈哈哈,岁月不饶人啊,哈哈哈,好孩子,好孩子……”蒋思衡过去拍了拍娄望的肩膀,一点都不像普通人对待修真者那么敬畏,反而像是对世侄一般,亲善地揉了揉娄望的头,说,“好孩子,过来你也坐,就坐你师父旁边。”
娄望看到了蒋思衡的面相,一愣,随即不由自主向蒋文的方向看去,他能看出来,想必师父也能看出来,师父的兄长官运亨通,一生富贵,却是短命之相,他此生唯一一次劫数,却是无破解的死劫。
虽然没有和蒋思衡有接触,娄望却单凭这一面,就认定师父在凡世的兄长也是很好很好的人,这么好的人,却马上要死了,娄望觉得很难过。
蒋思衡少年出入官场,虽然不懂窥测人心,却能凭着察言观色知道别人心里想什么,他看得出来娄望这个少年心地淳朴,是个好孩子,有些欣慰地看着蒋文,自己这个二弟收了一个好徒弟。
“你去家里看了?”蒋思衡直接问道。
蒋文点点头,只听蒋思衡又说道,“别太难过,你去那边后,娘的身体就不是很好,心情郁结,落下了病根,病情时好时坏,爹还没出事之前娘就走了,她走的很安详,只是很记挂你,说,要是你来看她,一定让我们把话递给你,说你永远是她的好儿子……”说着蒋思衡声音有些哽咽,三十多岁的男人竟然红了眼眶。
蒋文平静,看上去和平时别无二致,只是呼吸有些紧促,他停顿了好久,声音嘶哑地说道:“还有呢?”
平复了下心情蒋思衡又说道:“爹没有贪污赈灾银,爹是冤枉的,爹说,他这一辈子,虽然贪恋权势,但是他走的路清清白白,没有给你和大伯抹黑,让你们不必介怀,在那边也能挺直腰杆,蒋家的子孙每一个都可以挺直腰杆……”
蒋思衡说着说着泪流了下来,“……爹觉得出事之前,把三弟过继给了远房一位本家亲戚,然后散了家里的下人,管家常六不肯走,说是要陪着爹走完最后一段路,蒋家算是彻底完了。”
蒋思衡抓住蒋文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二弟,我知道你们那边的规矩,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的修行,我不过百年光景,你的路还长还久……你要记住自己永远都是蒋家人,你流着蒋家的血,就算是在那边,你也要好好地,不要污了蒋家百年的声望。”最后一句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蒋文身体一颤,然后点点头,“我会的。”
“好,好,二弟,如此,爹娘黄泉有知,必会安心了。”蒋思衡拍着蒋文的肩膀,深情很激动。
娄望很难过,眼圈红红的,他不住地偷偷抹泪,过了会他肩膀略有湿意,侧头,肩膀上小七竟然在吧嗒吧嗒掉眼泪。
蒋思衡似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不忍,他低下头,蒋文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到蒋思衡声音传来:“二弟,我若是去了,你嫂子必定不会独活,三年前,岳父战死沙场,薛家已经没有人了,肆儿,就拜托你了……”
“我会抚养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你放心,他以后会过的很好……”蒋文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蒋思衡,一句一顿的郑重许诺。
蒋思衡抬起头,一声长叹,脸上竟然有一丝轻松,他闭上眼睛,对蒋文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时间不早了,二弟,娄贤侄,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蒋文起身,脸上依然是面无表情,他召唤出法宝,却听蒋思衡声音又传来,“二弟,你说,真的有转世轮回那么一说吗?”
蒋文身体一颤,“不知道。”
“若有来生,我还想做爹娘的儿子,还想当蒋家人……”蒋思衡声音渐渐弱了,蒋文也听不清他说什么。
千里梭启动,蒋文和娄望离开了天牢。
当天晚上,天牢传来消息,蒋思衡服毒自尽了,那毒怎么来的,狱官却是一问三不知。
蒋思衡用血留在了墙上两句话,“无憾,不悔”。
据说蒋思衡这两句话传到圣上耳朵里,龙颜大怒,痛斥蒋家父子死不悔改,派九门提督带兵前往蒋府抄家,却见蒋家一片死寂,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下人在灵堂烧纸,蒋思衡唯一的儿子下落不明,蒋思衡妻子薛氏吊在自己房间,尸体已经发硬。
圣上念薛氏一族满门为国捐躯,又感蒋氏先人忠烈,蒋氏父子过错既往不咎,蒋门下令厚葬。
京城百年蒋门,彻底成为了历史。
52亲爱哒离京大人
离开京城那天,乌云密布。
所谓皇家浩荡,蒋家人被皇上下令葬在京城一处偏远的山脚下,一隅很小的地方,蒋老爷和蒋夫人,还有蒋思衡,薛氏都在此长眠。
蒋文又想起,蒋思衡最后问自己关于“转世轮回”的话,若是真有轮回,蒋文希望他们过得好。
本体没有关于“死亡”的记忆,一切都交给娄望去操办,娄望买了冥纸,还有香,算是送蒋家人最后一程,师徒两个认认真真在蒋家人的坟前叩了三个头。
起身,娄望的视线却忍不住瞟向另一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