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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绝鬼城城外,官道之上,三名青年的身影浮现而出。
紫衣的,是孙绍前世之魂,猴身的,是孙悟空之身,道士打扮的,却是常恒。
立在山坡上,紫衣孙绍回望精绝,怅然一叹。
“修为,不是一切。他不懂。”
孙绍叹息的,却是杜掌柜。不知自己修为惊天,杜掌柜敢对自己怒,敢对自己笑,但知晓了自己修为,杜掌柜的眼中,却只剩敬畏。
获得修为,却注定失去平淡的生活。孙绍恐怕一生一世,都无法再如同平民百姓一般,居住在市井。
孙绍立在山坡,沉默少许,摇摇头,领着妖身与第二化身,下了山坡,沿着官道,向西走去。
他来到精绝城,为的,便是打听太阴黄泉的下落。他自西而去,为的便是取泉,给石矶疗毒。他分出三身,为的,却是洗刷帝气中的佛性。他回忆起地藏传下的《灭定业真决》,回忆起八鬼噬佛,于是他将帝气存于鬼身。
佛性如附骨之蛆,藏在帝气中,难以磨灭。这是如来亲自种下的佛性,除非圣人出手,否则,绝无法剥离出这些佛性。
孙绍可以剥离法则,可以剥离道力,却偏偏剥离不掉这佛性。但他转念一想,其实自己未必定要剥除这佛性。
既然剥离不掉,那么,便将这佛性,感悟,而后吞噬。既然要吞噬佛性,鬼身,无疑是最佳选择。
老子西出函谷关化胡,而孙绍则一路西行,化掉体内的佛性。
西行三千里,孙绍不打算使用祥云。因为,这是悟道的旅途。就好比老子,只骑着青牛西行。
官道两旁,长满了淡紫的优昙花,孙绍摘下一朵,放在掌心,凝视。
传说,世间万物,皆含佛法,孙绍试图从这一花之中,领悟到佛法的真髓。
“何为佛…”
三名青年,走在官道上,皆是露出困惑之色。
官道上来往的,有押粮鬼卒,有收魂阴差,有匆匆忙忙的过客。而孙绍三身,则闲庭信步,不趋不急,与过往行人格格不入。
第一日,孙绍仅走了百里,优昙花的花瓣开始枯萎。
第二日,孙绍仅走了五十里,优昙花的花瓣开始掉落。
第三日,孙绍仅走了十里,握在掌中的,已只剩优昙花的一根花茎。
“花谢了,佛法散了么?”孙绍默然。
第四日,他鬼身站在官道中心,握着优昙花花茎,闭上了双眼。而妖身与第二化身,则在一旁护卫。
过往的鬼魂,见孙绍于路中心站立,挡住众人去路,皆是不悦,但心头刚刚升起不悦,那不悦的情绪,便被诡异的压下,再无人觉得孙绍立在路中心,有丝毫不对的地方。
一切,就仿佛这天地本就归孙绍所有,他无论站在何处,挡到了谁,都是理所当然。
“得得得”。
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坐在马上的,是一个红裙猎猎的飒爽女子。那女子面带风尘,骑着枣红骨马,远远驰来,遥遥看见孙绍路中心挡路,不悦的皱眉,但下一刻,眉头却不由自主的松开。
“奇怪,本姑娘向来讨厌男子,况且这男子还在路中心挡我去路,为何我竟对他生不起一丝恨意。”
女子摇了摇臻首,平日她纵马之时,有人敢挡路,跋扈的她,向来都是一马鞭抽走对方。这一次,女子解下怀中马鞭,下意识想要一马鞭抽开孙绍,但枣红骨马行到孙绍十丈开外的时候,竟流露出畏惧之极的神情,自行拐弯,错开的孙绍,不敢撞他。而那女子挥起的马鞭,也不知什么原因,竟不敢一鞭抽下。
“古怪,古怪,我这枣红马,最是嚣张跋扈,就连城隍都敢撞的,为何会怕这个男子。还有,我为何狠不下心,抽他一鞭。”
女子心中怀着不解,纵马远去。
第五日,第六日,孙绍纹丝不动,如雕像伫立。
“得得得”。
第七日,远方传来了马车声。天子六驾,诸侯四驾,这辆马车,由四头骨兽拉动,赫然是十殿阎罗的车架无疑。
坐在车上的,即便不是十殿阎罗,也定是十殿阎罗的亲信。
赶车的车夫,一见有人拦路,登时向车中之人询问道,
“道古城隍,有人在官道上拦路,马车过不去,该如何是好。”
“他若不躲开,便撞死他。”
车中,只传出一道老气横秋的冷漠之声。
车中坐的,名为道古城隍,为九品鬼仙,掌控天鬼鬼城,隶属卞城王管辖。他是卞城王的亲信,被卞城王赐下诸侯车架。
此人,生性凉薄,他一路西行,目的地却是三千里外的君罗冥河。百鬼大会召开在即,他需要去提升提升法力,好在大会上为卞城王争口气。
比起赶去君罗鬼城的大事,撞死孙绍,微不足道。
车夫露出惶恐的神情,丝毫不敢违背道古城隍的命令。之前因为办事不周,道古已经灭掉数个车夫,他可是最后一个车夫了。
他不想死,他不敢违背道古的命令,那么,便只有撞死路中心的孙绍了。
“后生,冤有头,债有主,你伤了死了,可莫要怪我,我亦是个苦命人…”车夫心中祈祷了几句,闭上眼,狠狠在拉车骨兽上抽了几鞭,驱车朝孙绍撞去。
但诡异的是,在孙绍十丈开外,四头骨兽齐齐收住步伐,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丝毫不敢靠近孙绍,更别提撞死孙绍了。
“马车怎么停了!我不是让你撞死拦路之人吗!”
道古掀开车帘,走出马车,狠狠瞪了车夫一眼,只把车夫吓得半死。
“不怪我,不怪我啊。是车自己停了,这拉车骨兽害怕了,不听使唤,不敢走了…老爷不要杀我,杀了我,就没人给你驾车了…”车夫哀求道。
“哼,胡说!拉车骨兽乃是第四境鬼兽,他们会怕谁…的确不能杀你,但,却要断你一臂,让你知道违背我命令的下场!”
道古微微瞟了十丈外孙绍三身,见不过第三境修为,便不再关注。再望向车夫,眼中闪过冷光,并置如刀,斩下车夫一臂。一臂断,不流鲜血,断臂化作虚无消散。这车夫不过是普通阴魂,没有修为,凝聚不出鬼身,自不可能流血。
“啊!”
车夫惨叫一声,断了一臂,面色惨白,却不敢丝毫嫉恨道古城隍,反倒下了车,就在地上给道古磕起头,连声称谢。
在车夫看来,他做了错事,道古杀他,应该,不杀他,便是恩。
“哼,让老夫看看,这骨兽为何不走了罢…”
道古摇摇头,下了车,望了望骨兽,见骨兽俱是跪伏于地,瑟瑟发抖。道古心头,顿时骇然。
“古怪,这骨兽可是生于龙骨荒原的龙骨鬼兽。传说地府是一具厉害妖尸炼化,而这龙骨鬼兽便是以那妖尸的血脉怨念化生。此兽带着上古妖兽的威严,修为虽然不高,但性格高傲,非十殿阎罗不能驾驭,但也仅此而已。龙骨鬼兽,虽然愿意为十殿阎罗拉车,但却从不畏惧十殿阎罗。古怪,今日这龙骨鬼兽,为何会如今惊慌失措…”
道古拍了拍龙骨鬼兽的脊背,送了几道法力,压下龙骨鬼兽心头惶恐,但四头鬼兽,仍旧跪伏于地,比起刚才,仅仅是发抖的轻了些。
“看来,都是前面拦路之人施的手段了。老夫倒要看看,这几个第三境的蝼蚁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龙骨鬼兽畏惧不前!”
道古城隍一拂袖,自袖中飞出一把黑铁笛。挥手祭起铁笛,便要朝孙绍三身打去,但刚刚抬起手,蓦然心头升起一种古怪感觉。
不能攻击此人,绝不能攻击此人!
“奇怪,我道古杀人从不手软,为何今日,竟会对这三个青年,下不去手。”
道古心头疑惑,却百思不得其解,再次抬手,想要祭起黑铁笛打孙绍,但手一抬起,便不由自主地放下。
“罢了,老夫今天,还真是心软。”
摇摇头,道古冷冷望向马车下跪倒的车夫,令道,“罢了,我们便等等吧。这紫衣青年立在路中心,似乎在感悟什么,故而才会停下。而另外两个青年,则在为他护法。等他感悟完,自然就会离去,我们也就能过去了。”
车夫听到道古城隍这么说,彻底愣住了。
之前的车夫,因为驾车颠簸了一下,便被道古杀了。
之前遇到的挡道之人,只要不是有身家背景的,道古统统命令车夫撞死。
之前一个旅店,掌柜上菜上得慢些,便被道古挥手灭了。道古,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愿等待的。
但这一刻,跟前明明就有人挡路,使得道古城隍不能前行,但生性凉薄的道古,竟会心软,竟会说“等一等那青年”。
车夫不懂,暗自却为孙绍庆幸,“后生,你真是幸运,不用死了,太好了。”
道古对车夫下令后,便转身欲回到车中。但就在他转身的一刻,忽而面色大变,猛然回头,凝视着孙绍,惊道,
“不可能!这是,这是,道力!这第三境的小辈,莫不是在感悟道力!”
这一刻,孙绍的身上,浮起淡淡金光。这金光,并非小成金身的光芒,而是道力。
这金光,落在道古城隍的眼中,使得道古城隍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悟道!一个第三境的青年,竟然在路中心,悟道!
世间有三千大道,有八百外道,传言只有能悟出一种道力,便能得道羽化,成仙。悟道,便是传说中羽化成仙的关键。
从上古以后,很少有仙人能羽化成仙了。九境渡劫成了主流,而尸解成仙则是那些无法渡劫成功的人选择的手段。
他道古,既然是鬼物城隍,必然是尸解成仙了。尸解,不如渡劫,而渡劫,不如悟道羽化!
天上地下,无数仙人,含有能悟道的。能悟道的,只有大罗金仙!
大罗金仙可以悟道,死后故而能形成道果。道古城隍无法理解,眼前这区区一个第三境青年,为何竟能悟道,而且,好像还悟出一些的样子!
非但如此,这金色道力,十分诡异,以道古城隍的见识,恐怕不是寻常大道。纵然放在三千大道中,顾及也是顶尖的道力。
道古城隍自然不知道,这金光之道,并非三千大道,而是本源的混元道,若他知道,必定不只诧异了,恐怕会震惊不已。
“此人,定时隐藏了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