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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出什么事了?
他的心顿时狂跳起来。
隐隐约约,他猜到了所发生的事,但他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
——无论如何,上官老弟总不会公然与朝廷作对吧?
在山门处迎接他的方丈无初大师低声道:“昨天夜里,血鸳鸯令大举进攻,想谋害太子……”
“血鸳鸯令?!”
卜凡吊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他知道血鸳鸯令是阿丑的仇家,上官仪和阿丑当然不会和她们站在一边。
卜凡问:“殿下呢?没出意外吧?”
无初大师道:“殿下已连夜回京城去了,临行前特意让老衲转告居土,请居士尽快到京城见他。”
卜凡道:“殿下没出意外就好。”
无初大师叹了口气,道:“要不是本寺前几天突然失踪的一个僧人及时赶回报讯,昨夜……还真难说。”
卜凡脱口道:“大师说的,是不是阿丑?”
无初大师一怔,道:“居士认识他?”
卜凡道;“哪里,听九峰禅师提过。”
无初大师点点头,又道:“老衲得到消息后,立即请太子谴人回京调集禁军来援。老实说,本寺虽有数百僧兵,但在血鸳鸯令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多亏羽林卫指挥价大人率铁骑赶到,才消去此劫。可惜呀,佟大人一向被视为大内第一高手,也被血鸳鸯令今主击成重伤,乱军之中,竟不知所终了。
卜凡道:“阿丑呢?”
无初道:“他与另外两位居士一直与令主缠斗,禁军冲杀进寺里后,他们也都不见了。’”
卜凡看着满地的血污,道:“看来,昨夜一役,战况必定极其惨烈 ,禁军的损失必定也很大阻?”
无初道:“阿弥陀佛,那些武林人物个个武功高绝,心很手辣,的确很难对付。”
卜凡沉吟着,慢慢地道:“我有一个朋友也在禁军里,不知他昨夜……”
无初大师道:“老衲替居士找个人问一问。居士那位朋友在哪一卫”
卜凡道:“虎贲左卫,骁营。”
无初大师抬起头往天王殿那边看了看,招手道:“孙游击,请过来一下。”
孙游击跑过来,道;“大师有什么吩咐?”
无初大师道;“这位卜居士想问问他的一位禁军里的朋友。”
孙游击盯了卜凡一眼,道:“你朋友叫什么?:’卜凡道:“上官仪。”
孙游击目光闪动,仔细打量卜凡两服,方道:“死了。”
卜凡一惊,道:“死……死了?”
孙游击道:“是死了,俺怎么会骗你?”
卜凡怔怔半晌,忽然道:“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
孙游击道:“跟俺来吧。”
阵亡的禁军军士,都被摆放在山门外的安乐堂内。
看着满院被白布裹着的尸体,卜凡的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多的死人。
孙游击径直走到角落里一块门板边,道:“你看吧。”
卜凡轻轻掀开白布的~角,目光一凝,叹了口气,道:
“果然是他。”
他忽然伸手碰了碰这具尸体的脸。
孙游击目光一闪,道:“你真是俺上官兄弟的朋友?”
卜凡道:“当然。”
孙游击目光四下里一转,道:“看你是个实诚人,应该不会骗俺。”
卜凡道:“这附近没人,有话请直说。”
孙游击迟疑着,忽然咬咬牙,伸手在那具尸体脸上一撕,揭下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后,是另一张脸。
孙游击低声道:“是他吗?”
卜凡微微一笑,扭头就走。
孙游击怔了怔,也笑了起来,将手中的人皮面具重新戴在尸体脸上,紧赶两步,道:“你贵姓?”
卜凡道:“免贵,姓卜,卜凡。”
孙游击重重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笑道:“好,卜老哥,你什么时候去京城,我请你喝酒!”
卜凡笑道:“好。不过,你的巴掌实在让我有些吃不消。”
面具后那张脸,当然并非上官仪。
上官仪这样做的目的,卜凡很清楚。
如果他不明不白突然失踪,禁军一定会追查到举荐他的人于西阁头上,最终总会给卜凡带来麻烦。
所以,他只有舍弃那张人皮面具。
在赶往京城的路上,卜凡的心情一直都不错。
他忽然觉得,做江湖人从某一方面来说,还是蛮有意思的。
因为他们随时都可能变一张脸,变一种身份。
人生苦短,如果一个人能同时以几种不同的身份活在这世上,虽然他的寿命不一定会比别人长,但他的生活绝对比别人更丰富精彩。
明艳的阳光下,卜凡策马缓缓走向彰仪门。
尾声 七年之后
又是暮春。
京城。
一大早,赵员外就想起了七年前家里发生的一件怪事。
赵员外虽远谈不上巨富,但家财颇丰。
在他卧室的床后,藏了一只非常结实的樟木箱。
箱中满是五十两一锭的雪花元宝。
每晚睡觉前,赵员外都会取出结在贴身小衣上的三把钥匙,打开箱上的三把大而坚固的铜锁,盯着一只只银光闪闪的大元宝,结结实实看上小半个时辰。
否则,他就睡不着觉。
每天早晨起床,他也要照样再享受小半个时辰。否则,他就会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来。
可六年前的那天早晨,赵员外打开三把铜锁,掀开箱盖后,差一点晕了过去。
木箱中的大元宝,整整少了六十枚。
元宝少了,木箱里却多了一张借据。
借据上写着:“暂借纹银三千两,异口连本带息,一并奉还。”
落款不是人名,而是墨笔画的一面黑色的小旗。
赵员外哭笑不得。
他知道,此举一定是身手极高明的飞贼所为。
遇上这种事,除了忍气吞声,他还能怎样。
他甚至有些感激那个飞贼,毕竟,人家没有将木箱一扫而空。
至于那张借据,他当时就顺手撕掉了。
今天早晨,赵员外之所以突然又想起这件来,是因为他进行每天的例行“享受”时,发现水箱里突然多出了三十锭黄澄澄的金元宝。
除了金元宝外,箱子里还多出了一张纸。
纸上只有三个字——
“借据呢?”
赵员外差一点又晕了过去。
石花村.
石花村还是老样子,和七年前相比,几乎看不出任何变化。
上官仪轻轻推开半俺的院门,就看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怄倭的背影,
老人正在扫地。
上官仪轻轻咳了一声。
老人慢慢转过身,呆滞的目光怔怔地看着他,道:“这位公子爷,您找准?”
上官仪微微吃了一惊。
这人正是小王!
于西阁的跟班,小王!
他冲上前去,笑道:“王老哥,你不记得我了?”
小王疑惑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上官仪一怔,旋即笑了起来,道:“王老哥,我是上官仪”
小王的眼睛亮了亮,又暗淡了,道;“你是上官公子?不像啊……”
上官仪笑道:“你听不出声音?”
小王摇头。
上官仪又道:“你还记不记得龙涎香的事?”
当然记得!
小王吃惊地瞪圆双眼,吃吃地道:“你真……真的……
真的是上官公子?”
上官仪含笑点头。
小王有些紧张地道:“公子爷不会是又想让小的做梦吧?”
上官仪笑道:“我今天是特意来看看你家老爷和你的。
王老哥,几年不见,你可老多喽”
小王道:“岁月不饶人哪,上官公子不也变了……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上官仪摸了模自己的脸颊,微笑不语。
小王忽然道:“公子去没去过卜大人那里?”
上官仪微笑道:“拜望过你家老爷,我会去的。”
*** *** ***
潭柘寺。
刚进山门,上官仪就听见了卜凡的声音。
声音自左手边的那一排厢房内传出:
“我告诉你们,不要在本官面前耍这些小手腕!本官见得多了!你们知不知道,本官九岁时,家里的日常开销就由本官经手。家里七口人,月用只有一两二钱银子,本官不仅能让一家人都吃饱吃好,还能省出几分银子,给自己买几个香瓜吃吃!听见没有?将这些账目清查一遍,再给本官报上来!”
“是,是,大人放心,我等一定尽心尽力,尽心尽力!”厢房内响起几个诚惶诚恐的声音。
上官仪不禁一笑,举步走向厢房。
还未走出三步,一条壮汉便挡在了他身前。
大汉挺胸凸胜,威风凛凛地道:“你是什么人?不许乱闯!”
上官仪淡淡笑道:“户部侍郎卜大人是不是在这里?”
大汉怔了怔,道:“你想干什么?”
上官仪道:“烦劳老兄通报一声,就说上官仪求见。
大汉还未回答,厢房内卜凡的声音已传出:“铁头,外面是谁?”
大汉恭声道:“回大人的话,有一个叫上官仪的人,说……”
他的话尚未说完,人影一闪,卜凡已冲出了房门,疾步奔过来。
上官仪迎上前,拱手道:“卜先生。”
卜凡大笑道:“上官老弟,真的是你!”
上官仪压低声音,道:“卜先生好大的官威呀!”
卜凡回头看了厢房一眼,笑道:“没办法,对那帮人就得狠一点。我现在已把他们整得服服帖帖,叫他们往东,他们绝不敢往西。”
上官仪一笑,道:“做官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卜凡微笑道:“说不上好,可也挺有意思,只是人太累,不像在石花村时那般清闲了。”
上官仪仔细看了他两眼,道:“果然,卜先生比起那时,清瘦多了。先生应该多多注意保重身体才是。”
卜凡笑道;“老弟忘了我的本行了。”
上官仪一怔,旋即笑道:“是,是我糊涂!先生医术之精,天下难有出其右者,又怎会不知道该如何调养?”
卜凡有些奇怪地道:“老弟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潭柘寺?”
上官仪道:“无初大师难得开坛讲经,我想卜先生一定不会错过。”
卜凡笑道:“是,是。不过,老弟既然来了,也就不去管他了,我有好些话想问你。”
上官仪道:“我想,卜先生一定更想先见一个人。”
卜凡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