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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血鸳鸯令的神秘。强大和可怕,既然师父一直在刺探她们的行踪,也难保不会引起她们的注意。
走到山脚下小溪边那块巨石边时,他下意识地跳了上去,盘腿坐了下来。
六年来,他已习惯每次自回龙峰下来后,都在这块巨石上坐一会儿,就像他已经习惯于按照师父的指示,严格地做好每一件事一样。
他实在不敢想像,如果失去了师父,他该怎么办。
除了在潭拓寺里那单调、枯燥的生活,他对外面的世界的所有认识和了解都来自师父。
对血鸳鸯令也一样。
其实他对血鸳鸯令根本谈不上了解,如果没有了师父,他根本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找到这个神秘而血腥的仇家。
对于根本不习惯自己思考问题的阿丑来说,摆在眼前的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太令人头疼了。
他呻吟一声,习惯性地用两手捧住了头。
头没有疼。
从开始习练上官仪传授给他的那种武功的第三天一直到现在,他的头痛病就没有再犯。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头已不会再疼。
上官仪曾对他说过,只有完全练成那种武功,他的病才能痊愈,而且还说他练成这种武功,需要一到两个月。
他可能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就练成吗?
虽然师父曾多次说过他天生就是个练武的奇材,而且也曾说过他现在的武功已比江湖上大多数的一流高手都要胜出一筹,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到底如何。
因为他从未与人正式交过手。
“一流高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概念,他根本就不清楚。
在绑架芙蓉的那天夜里与上官仪交手,是他生平惟一一次实战经验。
只可惜那次也不能算是正式交手,因为他听出上官仪的声音后,就未出全力,而上官仪也没有出全力。
想起上官仪,他突然觉得自己一直木河河柯柯的大脑活跃起来了。
上官仪比他大不了几岁,却已是个老江湖。
他很佩服上官仪,佩服他在极其危险的逆境中所表现出的镇定和勇气。
师父对他说起过很多江湖上的事,除了血鸳鸯令之外,关于野王旗的话题最多。
当然,他并不清楚野王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但他知道,这个组织的势力非常强大。
仅从实力上来说,血鸳鸯令很难与之抗衡。
年纪轻轻的上官仪却正是这个组织的首脑,而且是一个被自己人出卖、追杀的首脑。
正因为如此,阿丑才更钦佩上官仪。
他很清楚,像野王旗这样一个强大的组织,想要任何一个人的性命都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但他们却没能置上官仪于死地。
虽然阿丑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他能够体会到被自己最得力的部下,最信任的朋友出卖是何等的痛苦。
这种痛苦足以令一个坚强的人崩溃,甚至发疯。
但上官仪并没有崩溃,更没有发疯。
就在这样的逆境之中,他竟然还会伸出手来,帮助阿丑。
不论这种帮助是否有另外的目的,阿丑同样感激他,佩服他。
阿丑跳下巨石,捧起清凉的溪水,撒在自己的脸上,头上。
他忽然发现,自己也能独立地想清一些问题了,而要想成功地复仇,必须摆脱对师父的依赖心理,自己想出办法来解决面对的问题。
生平第一次,他自己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个决定付诸实施。
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真的长大了。
*** *** ***
屋子不大,但屋里不多的几件家具摆设却很精致,也很雅淡。
一灯如豆。
黑衣人慢慢将头上的黑衣解下,抛到面前的桌子上。
桌上有一面镜子。
黑衣人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的眼神却很茫然,很恍惚,就像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他看着镜子里那张脸,似乎镜子里的人并不是他自己。
忽然他抬起右手,重重地抽在自己的脸颊上。
然后是左手。
脸颊顿时红肿起来,一缕鲜血慢慢自嘴角渗出。
镜子里的脸怔住了,显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受到了这样的重击。
黑衣人抓起黑巾,仔细地缠在头上,裹住脸庞,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喃喃道;“你应该去,去将一切都告诉他!”
镜子里那张被黑巾蒙住的脸也说话了:“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去?”
“因为你是他的师父,你答应过他要帮他报仇?”
“不,我凭什么要帮他!正是因为他的父亲,我才失去了自己的心上人,我才会出家,他死了我再高兴不过了,为什么要帮他复仇?”
“你忘了婉儿?”
“不,没有,二十多年来,我一天也没有忘过她。”
‘你忘了!”
黑衣人伸出手,指着镜子,厉声道:“不许你胡说!”
镜中人道:“那你就该替她复仇!那你就该将一切都告诉他,因为他是她的儿子!’
黑衣人冷冷道:“但不是我的!”
镜中人道:“这十四年来,你岂非已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
黑衣人沉默。
镜中人道:“你必须帮他。他对外面的世界几乎没有一点认识,他根本不知道江湖的险恶和血腥,你不帮他,他会死的!”
黑衣人咬牙道:“他不是我儿子,他的父亲是许白云!”
镜中人道;“你恨他?”
黑衣人道:“是。”
镜中人道:“就因为他是许白云的儿子?”
黑衣人咬牙道。“不是。”
镜中人道:“那又是因为什么?”
黑衣人道;“因为他是许白云和婉儿的儿子。”
镜中人道;“可芙蓉也是他们的女儿,你却很爱她,甚至为了她去做一个卑鄙的告密者,做一个凶残的杀人凶手!”
黑衣人又沉默了。
镜中人道:“你甚至想要她,抛开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和她一起去浪迹天涯!”
黑衣人的目光突然炽热,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道:“她不是芙蓉!她是婉儿,是我的婉儿!”
镜中人的目光里闪出一丝怜悯,缓缓地道:“你不应该再欺骗自己了!”
黑衣人嘶声道;“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镜中人道:“因为我要救你!”
黑衣人厉声道:“用不着!”
镜中人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该清醒了!”
黑衣人道:“我很清醒,至少我不像你那样虚伪!”
镜中人叹了口气,道:“你真的不知道她不是婉儿?”
黑衣人恨恨地盯着他。
镜中人道:“你应该知道,她是芙蓉,她不是婉儿,抛弃你的不是她,是她的母亲。”
黑衣人忽然狂笑起来。
镜中人道;“你笑什么?”
黑衣人冷冷道:“她是芙蓉,我要娶的就是芙蓉,她母亲欠我的债,得由她来偿还!”
镜中人叹息道;“你真的该醒悟了,这样下去,你会毁了你自己。”
黑衣人冷笑道:“我毁我自己,与你何干”’镜中人道:“一旦这件事情败露,你现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伴随着你的,将是耻辱,你不害怕吗?”
黑衣人道:“不可能败露!不可能!”
镜中人长长叹了口气,道:“你累了,你的大脑已经迟钝,智力也在退化,连很简单的问题你也考虑不清了。”
黑衣人冷笑道:“累的人是你,你该走了,去休息吧,不要再缠着我!”
镜中人沉默了。
黑衣人“拍”他一声,将镜子反扣在桌面上,扯下头上的黑衣,随手一抛,站起身,走到靠墙的一个书架边。
他打开书架上的一只扁平的乌木小匣子。
匣中只有一块黝黑的铁牌。
黑衣人轻抚着铁牌上几个朱红色的字,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合上木匣,伸手扭动墙上的一根木钉。
书架无声地滑开了。
书架后,是一扇门。
黑衣人端起桌上的油灯,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条长而窄的通道。黑衣人沿着通道,走进一间石室中。
石室中,只有一床,一椅,一几。墙壁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
黑衣人在椅中坐下,举着灯,痴痴地看着那幅画。
他的双眼渐渐湿润了。
两行清泪,缓缓滑过他的脸颊。
第十五章 算盘
四月十一。京城。
佟武的住宅,已变成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
昨天黄昏时,他婉言谢绝了柳小侯请他暂时搬进安远侯府的提议,坚持从太医院的静室中,搬回到自己的家里。
他这样做的理由冠冕堂皇,柳小侯除了对他为朝廷尽职尽责的耿耿忠心表示钦服外,根本说不出任何别的话来。
于是,为了这位已被安远侯府上下认定为未来的东床快婚婿的佟大人的安全,十六名侯府中一等一的侍卫在黄昏后,进驻佟大人的宅第。
佟武只能表示感激。
毕竟,来自安远侯府的这一份关切是其诚的。虽然他根本无意娶候爷的千金,却也不能不因这份关切而感动。
而且,这十六名侯府侍卫的进驻,对他来说,是非常有利的,至少,这对洪虓的行动是一种有力的限制。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洪虓对他仍有所怀疑,也无法对他进行有效的监控。
一来,洪虓绝不会铤而走险,公然与朝廷、官府为敌。二来,他可以利用这十六名候府来的侍卫做很多文章。
其实,他与上官仪一直在联手做一篇大文章,而有关侯府十六名侍卫的文章,已成了那篇大文章里很重要的几个章节。
初九那天夜里,上官仪第二次潜进了太医院,直到东方泛白,他们才分手。
一想到很快就要真正展开行动,佟武浑身的血似乎都热了起来。
到目前为止,形势的发展对他们都是很有利的。看来,上官仪的确是一个幸运的人。
佟武希望他的好运能继续下去。
佟武喝完一大碗浓浓的香菇田七黄花炖鸡汤,微微咧了咧嘴,摇了摇头。
老实说,虽说他自己也感到伤愈后身体还有些发虚,也不太愿意吃这一类的东西“进补”。
只是这“大补”的鸡汤也是侯爷府的心意,他不能不喝。
除了十六名精悍的侍卫,侯爷府还特意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