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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圣华听得心头一震,急忖道:“如此说来,我竟变成了他的仇家,我和他素不认识,何仇之有?”问道:“我并非你的仇人,为什么要杀我?”
“哼!我和你不但有仇,而且还有恨!”
唐圣华好生不解,他不知道仇和恨来自何处,搜尽枯肠,难得端倪,忍不住问道:“我们师徒名份仍在,仇恨从何而起?你能否将内情相告?”
“呸!传你的武功,暂不追回,但师徒名份,自此一笔勾销,一年之内,在江湖上遇上我仍能饶你一命,一年之后,就决不宽恕了。”
怪人斩钉断铁,语气绝裂,继而冷笑道:“至于仇恨内情,目前也没有心情叙说,等你临死之际,再告诉你不迟,总之,我会叫你死得明明白白,这就是我的条件,话已说完,一个时辰之内,你速离隐崖,否则,莫怪我心狠手辣!”
唐圣华心中突地涌起一股无名的辛酸,他自从离开了父母,流浪两年,能如此亲切照顾他三年之久,除师父是绝无仅有的一人,如今,师父又是如此决裂,存有非杀他不可之心,硬逼他别离隐崖,使他又成为孤苦伶仃的孤儿,流浪四海,而且,一年后相遇,势非置之死地不可……
这些使人难以忘怀的创痛,使他勾起了天涯海角,何处是我家之感,因之,他闻听之下,内心的忧伤,悲忿,凄凉,一股脑儿愁积在胸,原来强忍的愁愤,像长江溃泛,忍不住奔泄而出。
他星目呆滞,热泪滚滚抛流,继而嚎陶痛哭!
这是他自懂事以来,第一次如此悲痛,只哭得天昏地暗,凄风苦雾,满罩全崖。
他哭得声嘶力竭,将近盏茶的工夫,尚未停止,蓦地,怪人发出了阵阵冷笑,说道:“小子,哭就管用了么?趁早给我滚!”
语气冷漠严峻,简直听不出有半点人情味,使人有着阴森的感觉。
唐圣华倏地住哭,仰脸凝思有倾,忖道:“是啦!哭又何用,唐圣华纵不能顶天立地,也不可寄人篱下,河山虽小,总有我立足之处,他已解除师徒之份,我又何须留恋,走!”
他立刻收敛了悲愤的心情,大踏步往崖外行去。
他步法轻灵,快捷异常,即将走出隐崖的当口,蓦地又一个意念,猛袭心头。
唐圣华停步转身,昂声喝道:“师……师父!请问能不能将名译示知……”
他在急骤之间,觉得称怪人为师父,似乎不太妥当,故而师字出口,方始警觉,继而一想,称他一声师父,也不为过,是以,又很快的喊出师父而说出了这句话来。
那知他言未尽意,话没有说完,却听怪人嘿嘿几声阴恻恻的冷笑,刺得他汗毛直竖,要说之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时,那位怪人方冷冷的说道:“你问我的姓名,是不是打算对我不利?”
要知唐圣华在这几年中,早养成孤僻沉默心性,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使得他难以回答。
他沉吟片刻,还是想不出适当话来,他本可以谎言欺人,然他生性耿直,纯厚无比,要他说谎骗人,却是件极其困难之事。
因为,他的原意是想知道师父的名译,然后查探来龙去脉,俟机一泄今日之忿。
可是,怪人何等厉害,居然揭露了他的心病,而使他无言以对。
这不过是眨眼的工夫,想是怪人看出了他的心机,敝声狂笑道:“小子!我可以告诉你,二十年前,我和你父亲能打成平手,二十年后的今天,你父母连手而打,也不是我‘混世狂生’的敌手,你如想稍存对我不利之心,我叫你死得更惨!”
怪人得意非常,说到此处,再又狂声猛笑,道:“普天之下,能和我混世狂生相敌的,除五岭之外,只怕找不出几人,除非‘丹旗’再世……哈……哈……哈……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还不与我滚!”
“滚”字出口,狂焰陡生,疾向唐圣华卷袭过去。
唐圣华静听怪人之言,禁不住毛骨悚然,心惊魄动,他知道人家说话无丝毫夸大,但这中间牵扯出他的父母来,因而又增加了一份惊疑,是以,他并未注意到怪师父忽地排出掌风,猛袭而至。
待他发现,已是晚了一步,当然也容不得他多想,所幸这股狂风,力固猛,而劲却柔,竟将他推挫出十多步,方拿桩站稳。
唐圣华这时的心境,真是充满了酸甜苦辣的味儿,呆立在隐崖的出口,凝神细听,并无若何音响,他知道,即使自己再有话说,对方也不会理他。
他露出丝丝苦笑,摇了摇头,抬步正想往崖外走出,那知无意中扭头朝石洞那面看去,愁雾中,那座大青石,如一座小山,威立洞侧,上面正显出“直言居士”四个自己以“九曲指”写的字。
他留恋这个三年相依的福地,往事一幕的映过脑际,不由得悠悠的叹了口气,这才大步出崖而去。
这地方他不陌生,三年前打此路来,是抱着无穷的希望,三年后的今天,又打从此路出去,但却意态阑珊,满怀愁肠,一副忧愁的戚容。
走得快,想的事也多,破庙里的往事,浮现心头,父母的仇冤盘环脑间,尤其是“混世狂生”四个字,最使他啼笑都难,他想:“这狂生心性极难捉摸,三年以前,他救我一命,又传我武功文学,谁知三年后,一反前态,恨我入骨,欲杀不杀,一变再变,这究竟是何道理……”
他推敲不出个中的道理,又想道:“从他字里行间来推测,狂生很可能和我父母有一段恩怨过节,否则,他不会无端的提起妈妈,又提起爹爹的……”
这些,都成了谜,唐圣华无法解开这个谜,只见他剑眉深锁,星目圆睁,苦搜来龙去脉。
他目下的武功,已有相当根底,行走起来,快速无匹,皆因他心念往事,无法发现他的功力如何罢了。
不大工夫,已来到断涧边沿,抬目细看,三年前的景物依旧,那条葛藤,在山风吹袭中,来回摆动,看得心旌摇幌,站立不安。
他站在葛藤的这端,追忆以前冒生命之险,滑过断涧的往事,额头上多少又沁出了些许汗渍。
此刻,他又要窜过断涧,然而,上端扶手的那根短藤,早就断落,没有依持,将如何过去?
以唐圣华的功夫论,滑藤过涧,简直是轻而易举,但他从未运用所学,岂能知晓过得这深不见底的断涧不?因此,他木然了。
他站在断涧边沿,足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方清醒过来,想道:“三年前我都能通过深涧,难道今天学会了武功,反而通过不了?这可能是用提纵术,方保无事……”
思念一闪而过,神情为之一振,当下吸气丹田,脚尖轻轻一垫,振臂临空,飘落在摇幌的葛藤之上。
他身轻如燕,稳如泰山,心中不期然一阵欣喜,想道:“看来要过此涧,实在易于反掌,我怎的不知道运用?真该死!”
这是他首次试用所学,一举成功,那能不惊喜若狂,忙借葛藤震荡之力,双肩一晃,人又腾空丈许,在空中拳腿振臂,早就前窜出一丈有余。
何消两个起落,就很快的飘过了这条断涧。
唐圣华愁肠尽消,笑容满面,再回头一看,不由得就是一楞。
原来,在他得意非常,神疏意散的刹那之间,那根葛藤,竟不知在何时,已从中折断。
皆因断藤搭挂在古松的粗干上,迎风摆动,同时,又是山风吹袭的当口,是以,听不出有任何声音。
他暗中忖度着必是那“混世狂生”所为,只在微微一楞之后,即恢复常态,未加理会。
此际,天色已到申酉之间,太阳已经落了山,反映出万道奇霞,闪灿在空中,蔚为奇观。
天,就要黑下来,唐圣华到现在为止,并没一定的行进方向,因为他是被怪师父撵出来的。
他略一思量,忖道:“今晚没有住宿之处,我何不赶到那座破庙,暂住一晚,明日返回云梦家乡,暗中查探我爹爹是否回转,不就有了去处么!”
心念一决,这才提功飞行,一路窜山越岭,快迅非常。
破庙里漆黑如前,不过,现在的唐圣华,却不能同三年前相比,要知他在不知不觉中,得到混世狂生的本身真力,又一心一意的苦练,武功精进神速不说,其内力之充沛,实非一般江湖人物比得上的。
是以,庙内虽是黑暗无比,然而,全般景物,他都能了若指掌。
唐圣华跨进庙门,环目扫视,庙内的情况,与以前毫无区别,只是地上的灰尘加厚,且有轻微的脚印。
他颇为纳闷,不由又沉吟道:“看这脚印,虽极轻微,却不像是陈迹,莫非这庙内已经有人住下了?”
他心存疑虑,却未当即深入,在门口徘徊一阵,又忖道:“纵然有人到此,我一也不惧,先进内歇息,明天一也好赶路……”
这想法一闪而过,遂轻步至供桌之前,正想仰身而睡,却听见庙外传来脚步之声。
声音似乎是很远,但却非常急促。
他有第一次吃亏的经验,警觉性也特别提高,心说:“这种僻静之处,又是深夜,竟然有人到此,不是江湖人又是谁……”
想未尽意,脚声愈来愈急,也更为清晰,匆匆的想道:“我何不隐身梁上,查探动静,也好见机而动。”
他初踏江湖,处处模仿那位怪师父的作为,好在他眼下能够高来高往,只轻垫脚尖,就已飞身屋梁之上,隐好了身形。
工夫不大,即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急步进到庙内,双目扫视全殿,脸上露出惊慌之色,自言自语道:“人呢?
怎么都走啦!咦!”
敢情这庙里不止有人存身,而且不是一个人。
此人说罢,遂抬臂叭,叭,叭的拍了三掌,声音清脆,响震全庙。
但这掌声之后,并不见有任何人在,屋内登时又静悄悄的。
那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