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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老头儿赖大爷一摆手道:“小子,提这个干什么,人谁没有落难的时候,你赖大爷年轻时比你还糟,什么苦日子没过过?什么辛酸没尝过?那时候我瞧你小子人不坏,就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年轻人壮子截了口,道:“我知道,赖大爷,所以我心里一直感激,一直惦念着您,无论走到那儿都没忘过您……”
赖大爷打着哈哈道:“幸亏你没忘,你要是忘了,我这个老不死的今儿个就阴沟里翻船,非连老本都赔进去不可,小子,你还挺会唬人的,这一套那儿学来的。”
年轻人壮子倏然一笑道:“那是送您的,其实我听见您叱喝,看见您的人,我都想掉眼泪……”
“别掉泪,小子。”赖大爷一摆手道:“那不是咱们男人家干的事儿,我这辈子就怕瞧人挤眼泪,瞧见就头大心慌,没了主意,不过这是说女人家,要是个大男人家动不动就掉泪,我会瞧着恶心,拿唾沫啐他。”
年轻人壮子道:“还好我没掉泪。”
赖大爷笑了:“你小子不同,你就是掉泪我也不会拿唾沫呻你,因为……”
窘迫一笑,道:钢材我也差点役挤出两点老泪来!”
壮子笑了,可是他心里很感动。
的确,赖大爷是这么个人,这么个性情中人,外表刚强,一付疯疯癫癫,玩世不恭之态,可是内里他有一付既热又软的心肠。
说起来,赖大爷是个下九流的偷鸡摸狗之辈,只会撬门,凿墙,向人伸伸手,连江湖上的育小都不如,“藏龙沟”没人瞧得起他,可是壮子喜欢他,壮子没有瞧不起他,因为他瞧得起壮子这个孤儿,喜欢这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别人不知道,壮子明白,赖大爷是世上头一号大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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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小组 扫校
第 二 章
说话间,登上山坡,过了树林,一座残破不堪的小茅屋呈现眼前。
这座小茅屋一明两暗,座落在山坡上这片树林后头,所以住在“藏龙沟”里往上看是看不见的。
这座小茅屋背后是片绿油油的菜园子,菜园子旁边还种着一小片高粱,长得有人高,很挺。
前面是一片空地,空地上插着几根架子,一个十八九的大姑娘正在那儿晒衣裳。
这位大姑娘长得娇小玲珑,身材美好,面目清秀,额前一排刘海儿,身后拖着条大辫子,一身花市长裤,干净、朴素,十足地小家碧玉,乡村女儿。
赖大爷手一指她,低低说道:“小子,瞧瞧,那是谁?”
壮子两眼有点发直,半天才道:“是……芸姑……”
赖大爷一巴掌拍在他肩头上,笑道:“小子,好记性,难得你还记得芸姑,瞧瞧,长大了,长高了吧!好教这‘藏龙沟’的人知道,我赖大爷也有这么个标致姑娘,别人家难有!”
这话,充满了得意、骄傲。
壮子没接口,直楞楞地望着大姑娘芸姑。
赖大爷低低一笑,又道:“小子,憋着点儿,我让她瞧瞧你,看她还记得…”
话还没说完,大姑娘芸姑晾好了衣裳,弯腰俯身抄起地上的洗衣裳盆,就要往茅屋走,这时候她看见了赖大爷跟壮子,一怔,站在那儿没动。
赖大爷笑了:“小子,她瞧见咱们了……”
一扬手高声叫道:“丫头,瞧瞧是谁来了。”
大姑娘芙姑没作声,一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壮子。
壮子近前含笑开了口,笑得很不自然:“芸姑,不认得我了?”
赖大爷叫道:“小子,叫你憋着点儿,你怎么憋不住……”
大姑娘粉颊上掠起一抹淡淡红晕,眨动了一下眼,两排长长睫毛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望壮子,又望望乃父:“爹,他是……”
“好嘛。”赖大爷道:“怎么问起我来了,就是敢下咱们屋后那口枯井的小子,挑水那小子,想起来了么?”
芸姑两眼猛地一睁,道:“您说他是……他是壮子……”
赖大爷拿胳膊肘碰了壮子一下,挤挤眼笑道:“好记性,小子,乐吧!人家可没忘记你……”
芸姑脸上泛起了惊喜的表情,盯着壮子道:“你……你真是壮子……”
赖大爷道:“跟你爹那地摊儿上的货一样,如假包换,丫头,瞪大眼瞧瞧,他眉心里那颗痣,你不常说冲着这颗痣,这小子有一天会大富大贵么!”
“哎呀,壮子。”芸姑可没听她爹那么多,一瞧那壮子眉心里那颗血红的小痣,惊喜地尖叫一声,跳过来便抓住了壮子的手,直摇,恨不得把壮子抖散了。
芸姑的手像带着电,壮子身子一抖,黑黑的脸上红了起来,有点发紫,芸姑惊觉了,脸红得像刚下山的太阳,又像那绸布庄里的大红缎,她连忙松了手,两手捏着衣裳角,半低着头道:“瞧,我手上有水,把你的手都给弄湿了,让我给你擦擦。”
话虽这么说,可是她人没动。
壮子忙道:“不,不,没沾着,不要紧,其实,手上沾点水有什么要紧,我自己擦,我自己擦。”
说着,他在自己的衣裳上抹了几抹。
赖大爷瞧得直乐,咧着嘴开了口:“行了,小子,丫头,别在这儿站着了,屋里去吧!
屋里有板凳,板凳是让人坐的不是摆样儿的。”
他迈步先向茅屋走去。
芸姑低低一声:“屋里去吧!”伸手就要去提那包东西。
壮子手快,一把提起了那包东西道:“让我来拿。”
他先走了,芸姑低着头跟在后头。
进了那狭小的“厅堂”,赖大爷手往门后,同时也把肩上的棍儿跟他那小包袱放了下来。
赖大爷道:“坐下,小子,别站着,怎么几年不见显生了。”
壮子笑笑说道:“没有,赖大爷,我一直把您这儿当自己的家。”
“好啊!小子。”赖大爷打心眼儿里头高兴道:“这句话我爱听,听着受用,耳朵舒服,心里舒服,连浑身上下的毛孔都透着舒服,坐,坐。”
他顺手抬过了板凳,坐定,他向芸姑摆了手:“丫头,别闲着,把爹的那一葫芦私房珍藏拿出来,然后到厨房去看看有什么,都端出来。”
芸姑答应了一声要走。
壮子忙道:“赖大爷,您是知道的,我不会喝酒。”
“怎么?”赖大爷瞅了他一眼道:“男子汉,大丈夫,在外头跑这多年,到现在连酒都不会喝!我可不信,丫头,去,去。”
壮子忙道:“真的,赖大爷,我真……”
“针让线穿上了。”赖大爷道:“真的也没关系,我喝酒,你吃菜,咱爷儿俩边吃边喝边聊,要不然我嘴里淡得慌,丫头,去啊!”
芸姑走了,壮子没再说话没再拦。
过不一会儿,芸姑认后头端着酒菜出来,放在了桌上,摆上了两双筷子,两个碗,赖大爷一抬手道:“过来,丫头,你也坐,咱们不是讲规矩的人家,没那么多规矩,再说这小子也不是外人,一家人在一块儿,谁该坐着,谁该站着。”
芸姑忙道:“爹,我又不喝酒。”
赖大爷道:“没人让你喝酒,也没人让你吃菜,难道你不想听听这小子上那儿去了,这么多年来是怎么混的么?”
芸姑没说话,拉开板凳坐了下去。
赖大爷拔开葫芦塞子,给自己斟一碗,然后又给壮子浅浅倒了一些,然后咧嘴着笑道:
“小子,少喝一点,醉不了你的,就算醉了你还怕没地方睡觉,这酒是我从个旗营里弄来的,放在枯井里不少日子,我一直舍不得喝,今儿个你这小子回来了,我要把它喝个葫芦底朝天,一滴不剩。”
芸姑瞟了他一眼道:“你是舍不得么?要不是我一回一回地拦着说没了,自己想喝就说自己想喝,干什么往壮子身上推呀!’
赖大爷笑了,一摇头道:“行,丫头,你长大了,不但一天到晚地唠叨我喝酒,居然还敢当着壮子的面提我的底,我这一生气越发地非喝光它不可了……”
抓起饭碗往壮子面前一送道:“来,小子,咱爷儿俩喝,气气她。”
壮子只得拿起了碗,“哆”地一声,赖大爷在他碗上碰了一下,收手回碗,“咕噜”就是一大口。
他一咂嘴放下了碗。
“过瘾,从嘴里一直透到心里,没有一点不舒服。”
放下碗吃了一口菜,然后嚼着抬眼问道:“小了,芸姑闲着,说给她听听,这多么年来你上那儿去了。”
壮子含笑说道:“没一定的去处,反正在外面是东奔西荡”
赖大爷道:“总得有个名堂啊!”
壮子摇头说道:“一点名堂都没有。”
赖大爷眉锋一皱道:“那你小子是怎么混的?”
壮子道:“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什么活儿都干过,反正有饭吃,有地方睡觉,有衣裳穿,没饿死冻死……”
赖大爷道:“那你混那儿去了,总有个地方吧?”
壮子摇头说道:“不一定,东北一带我都快跑遍了。”
赖大爷道:“那你好端端地为什么不声不响地突然没了影儿?我想起来了,小子,你没了影不要紧,害我四处找,差点没跑断两条腿,零散了这身老骨头,芸姑哭了好几天,差点没哭瞎了眼……”
芸姑脸一红,嗔道:“您就会瞎说,我才没哭呢!”
赖大爷‘啊”“啊’两声道:“对,对,你没哭,你没哭,那不是你哭,那是老天爷下大雨,‘藏龙沟’发大水,哗哗地直流。”
芸姑脸更红了,低下了头。
赖大爷道:“不管你哭了没有,那些日子我可真乐,饭省了,两口人只有一口吃饭,省了我不少粮食。”
芸姑她红透了耳根。
壮子很感动,也很不安,笑笑说道:“赖大爷,您还记得那年,‘藏龙沟’来了个会算卦,会变戏法儿,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