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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镜心又道:“你说不是于相公,那你总得请这匹照夜狮子马的主人出来与我一见!”说话的声气简直近于恳求了,谷庄主大怒喝道:“什么照夜狮子马,什么主人?谷家庄是我的,这周围十里的田地、房屋、牲畜都是我的,我就是主人!敢情你是看中了我的这匹宝马,哼,哼!你这小贼擦亮跟睛,我谷中豪可是好欺负的!”铁镜心大喝道:“不让我见人,敢情你是谋财害命,杀了于相公,抢了他的马?”谷中豪大怒喝这:“疯小子,胡说八道,看刀!”只听得叮当一声,火花四溅,铁镜心与谷中豪已交上了手。
于承珠听了半天,逐渐明白,心中想道:“必然是铁镜心发现照夜狮子马在这谷家庄,故此以为我在这儿了,他不知道我已换了女装,怪不得他还是口口声声叫我做于相公。呀,铁镜心呀铁镜心,你原来竟是如此记挂我么?”
刀来剑往,金铁交鸣,加上庄丁呼喝的声音,闹得震天价响。于承珠对这些声音,好似全没有听进耳中,只是痴痴地想:“铁镜心这样渴望见我,我却尽是想躲避他!”忽地感到有些对不住铁镜心,几乎就想冲下去与铁镜心相见,忽而又想起。以前与他相处的日子,只怕见了反要平添许多麻烦。蓦然间听得铁镜心大叫一声,于承珠霍然一惊,急忙探头一看,只见铁镜心肩头鲜血滴下,原来已是给那谷庄主的刀锋划了一道伤口。
于承珠这时再也无暇思索,掌心扣了三朵金花,便待出去助战,只听得又是一声厉叫,原来是谷中豪的臂膊也给铁镜心刺了一剑,铁镜心大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看剑!”嗤的一声,这一剑谷中豪堪堪避开,但衣带却给削断。铁镜心受伤之后,更是凶猛难挡,剑势如虹,杀得谷中豪连连倒退。
于承珠心中稍定,仍然躲在岩石后面,心道:“铁镜心对付得了这个庄主,我且再看一会儿。”那谷中豪虽败不乱,一柄厚背斫山刀舞得呼呼风响,居然遮拦得风雨不透。于承珠心道:“想不到在这个地方,居然有如此人物?我的照夜狮子马怎么会到他的庄上来呢?他武功虽高,却也未必盗得了我的宝马。”
过了片刻,谷中豪又中一剑。铁镜心的惊涛剑法,变幻无方,招招凌厉,谷中豪虽然臂力沉雄,刀法也遮拦得极为严密,但比将起来,到底是相形见绌。那小庄主见父亲独力难支,在庄丁手里抢过一条长矛,冲来助战。谷中豪急忙喝道:“俊儿,退下!”那小庄主蛇矛急刺,哪里收势得住?只见长矛的钢尖,就要触到铁镜心的后心,忽听得“咔嚓”一声,铁镜心反手一剑,将长矛削为两截,一个飞身蹬脚,那小庄主“吧哒”一声,跌倒了一丈开外!
谷中豪不知儿子有否受伤,心中大急,斫山刀呼呼风响,疯狂反扑,但高手比拼,哪容分心,如此一来,破绽露得更多,不过片刻,左臂又中了一剑,再也支持不住,铁镜心大喝一声,长剑一展,反手一敲,“当啷”一声,谷中豪那柄厚背斫山刀脱手飞出,铁镜心长剑一指,剑尖对准了谷中豪的咽喉,朗声说道:“你让不让于相公见我?”
谷中豪一声长叹,问道:“俊儿,你受伤了么?”那小庄主道:“没有。”谷中豪道:“好,这是我二十年来的第一次败仗,你叫什么名字?”铁镜心道:“台州铁镜心!”谷中豪道:“好,俊儿,把那匹马的两位主人请出来见铁相公。”铁镜心道:“什么,两位主人?”谷中豪不答这话,撕下衣襟,包扎了三处伤口,又叹了口气,吩咐儿子道:“把那匹马也牵出来。”
过了片刻,只见那小庄主带了一对青年男女走出来,看来都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衣服华丽,竟似富家子弟。
铁镜心呆了一呆,叫道:“你,你,你们是谁?”那对少年男女也是莫明其妙,道:“你,你是谁?为什么定要见我?”
不说铁镜心惊诧,于承珠更是惊奇不已!她一心等候,想着这个偷马贼是谁,谁知却是沐国公的一对儿女,沐磷和沐燕,他们竟舍弃了国公府中的锦衣玉食,逃到了这儿来!
原来那日沐磷知道大内总管阳宗海到府,自知闯下了祸,和沐燕商量,两人都厌倦了国公府中牢笼般的生活,憧憬着外面的世界,商量之后,竟一齐逃走,想到大理去找张丹枫,张丹枫在国公府教书之时,曾对他们说起自己有一匹宝马,名为“照夜狮子”,神骏无比,现在给了徒弟子承珠作为坐骑,这匹马不但神骏,而且极有灵性,除了主人,谁都不能骑它,它又最认得主人日常佩戴的东西,若是持有它认得的主人之物,它也会听话。张丹枫是无心提起,沐燕却听在心里,在张丹枫离府之时,沐燕求他送一把日常惯用的描金扇子作为纪念,张丹枫不以为意、随手就送了给她。
那一日沐燕既决定了逃到大理去找张丹枫,本来还未打算盗马,她和弟弟逃出国公府后,先到旅舍去找于承珠,岂知于承珠那时正与她的丫鬓都被阳宗海困在水牢,沐燕姐弟不见于承珠却见了那匹照夜狮子马,心念一动,想到骑了这匹马逃,那当真是最好不过,于是手持张丹枫的扇子,将白马驯服,骑了便走。
两姐弟合骑宝马,不消三日,便过了红崖坡,其时天色已黑,两人到谷家庄投宿,却不知谷庄主谷中豪乃是滇西一霸,见了宝马,心存攘夺,愿以黄金百两,换这匹照夜狮子,沐燕姐弟,当然不肯。这个谷中豪乃是江湖上的大行家,鉴貌辨色,猜想沐燕姐弟乃是初出道的雏儿,用说话一榨,百般盘问,果然给他盘问出了此马并非沐燕姐弟之物。这一来谷中豪更是不肯放过,再盘问沐燕姐弟的来历,沐燕姐弟生怕被送回国公府去,这回却不肯露出半点口风。谷中豪起初以为他们是初出道的小贼,后来见他们举止雍容高贵,心中猜疑不定,倒不敢将他们为难。只是将他们软禁起来,一面派人到昆明打听。那匹照夜狮子马不肯听谷中豪使唤,好几次谷中豪想骑它,几乎被它逃脱,有一次在庄前试骑,恰好铁镜心路过看见,因而惹出了今日之事。
且说沐磷、沐燕和铁镜心见了面,双方都不认识,大为诧异,铁镜心道:“你们是谁?哪儿偷来的这匹白马?”沐燕一凛,心道:“他怎么也知道我是偷的?”沐磷却发了公子脾气,冷冷说道:“这匹马不是我的,难道是阁下的吗?谁能骑它,便是主人,你们都想要这匹马,你们就一个个试去骑它,看它究竟服谁?”
铁镜心怔了一怔,他与于承珠相处过多时,自是知道这匹宝马的灵异之处,心道:“对啊,他们怎么能骑得了这匹照夜狮子?”
正待盘问,忽见两骑快马飞来,谷甲豪一声欢呼,于承珠在岩石后探头一看,来的竟然是阳宗海和盘天罗,阳宗海在未入京师供职之前,称霸西南,与师兄盘天罗到过几次大理,他们和谷中豪都是旧相识。
阳宗海叫道:“听说你得了一匹宝马……咦,沐小公爹,你,你在这儿!”谷中豪跃后几步,脱出了铁镜心的威胁,正跑上去迎接阳宗海,忽闻此语,吓了一跳,叫道:“什么?他是沐小公爹?这匹马正是他骑来的!”阳宗海道:“沐小姐,沐公子,你们私自逃跑,不怕急坏了公爹么?”双眼一扫,又发现了铁镜心,更是惊奇,叫道:“铁公子,怎么你也到了这儿?”谷中豪道:“此人三番几次到我庄上胡闹,要讨什么于相公,又要讨这匹白马,怎么?他是不是你的朋友?”心中自忖,要是阳宗海的朋友,这仇可难报了。
阳宗海仰天大笑,叫道:“铁公子,你何苦在江湖上和一些叛党胡混?尊大人正在杭州抚衙,盼你归去。”转头对谷中豪道:“谷庄主烦你派人备马,送沐小公爹和小姐回去。这匹马是无主之马,我不与大哥客气了。”阳宗海眼见心谋,要夺“照夜狮子”,谷中豪怒气上冲,忽而一想,这匹马反正自己降伏不了,乐得做个人情,面色一换,不怒反笑,道:“宝剑赠壮士,名马赠英雄。阳总管正好配这匹神驹。”
铁镜心忽地冷冷一笑,道:“阳宗海,你也想要骑这匹马?”阳宗海歪着眼睛笑道:“铁公子,我不将你与叶宗留胡混之事报告朝廷,总算够朋友了吧?马又不是你的,这份交情你还不卖?”话未说完,只见剑光一闪,铁镜心已是唰地一剑刺到!
原来铁镜心自被师父逐出门墙之后,自思自想,要不是自己当时被阳宗海威胁,劝师父将宝剑交回朝廷,亦不至如斯。他不知自责,却把一腔怒气都发泄到阳宗海身上,这时借此马为由,立刻便与阳宗海动手。
阳宗海哈哈笑道:“铁公子,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嘿,嘿,刀剑无情,你小心了!”他本来不将铁镜心放在眼内,哪知铁镜心竟是形同拼命,一剑紧似一剑,只听得唰的一声,阳宗海的手腕险被刺中,袖管先被削了一截。阳宗海勃然大怒,想道:“不给你点颜色,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沐公爹的儿子我不敢伤,你一个退职御史的儿子,给你挂点花也没什么大不了。”长剑一展,全力周旋,双方都是一流的剑术,但见剑光飘忽!剑气纵横,比起适才与谷中豪之斗,何止激烈十倍!
忽听得阳宗海纵声长笑,叫道:“铁公子,你还要再打吗?”骤然间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震人耳膜,只见双剑相交,火星四溅,两人身形倏地分开,铁镜心踏着五行八卦方位,连连后退。原来他的青钢剑已给阳宗海削去了一片剑尖,成了钝头剑了。要知阳宗海名列天下四大剑客之中,虽说比起张丹枫、乌蒙夫等人那是大大不如,但在剑术上也确有不凡的造诣,而且内力深厚,较之铁镜心自是高出一筹。于承珠仗宝剑,凭暗器,在昆明之时,也不过仅仅和他打个平手,铁镜心在三十招之前还可以与他勉强周旋,三十招之后,却就被迫处下风了。
这时,阳宗海削掉了铁镜心的剑尖,更是全力进逼。铁镜心怒火中烧,豁了性